第23章 至於四房,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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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茶壺徑直飛去,直擊四夫人的麵門,鋒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額頭臉頰,血流滿麵,一滴滴順著下巴落在地上。
    人當場就暈死了過去。
    在場眾人,上至老太君三夫人,下至婢女小廝,無一例外全部詫異地愣在原地。
    甚至連一個反應過來去扶的都沒有。
    饒是寧泱也看傻了。
    這......是她那忍氣吞聲、處處退讓的阿娘?
    確定沒有被奪舍是嗎?
    “噗哧——”
    三夫人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旋即正了神色,催促女使婆子去扶:“都愣著做什麽?快去扶四夫人回椿萱院歇息呀。”
    接著又道:“看不見大夫人還站著嗎?沒眼力見的東西,趕緊扶著坐下,上茶水果子!”
    仆人們忙碌了起來。
    她盈盈一禮,滿臉的喜氣洋洋:“母親,我家中有一位叔伯在太醫署任職,說到底,泱丫頭也是為護平思而傷,兒媳理當出力,不如請他過府走一趟?”
    三夫人故意沒提四夫人一個字。
    張老太君哪能不知道三夫人存的什麽心思?
    但寧泱已為張家付出良多,看樣子也是個懂事孩子,此時不好再揪住莊氏的過錯不放,以免各房離心。
    她目光一暗,也就順著三夫人的話頭說了下去,算是默許了莊氏的行為。
    “那就有勞你了。”
    三夫人趕緊招呼人去拿名帖入宮。
    老太君又說道:“過幾日,老身的壽辰宴,帶著你大嫂一塊兒辦吧。”
    莊氏嚇了嚇,有些受寵若驚。
    平日裏,老太太一直對自己是愛答不理的,怎麽今日忽然這樣重視?
    “啊?”
    三夫人蹙眉,她可以感謝莊氏和寧泱,但不代表能將管家權交出去,“母親,這恐怕......”
    “你莫急。讓你家四丫頭和泱丫頭跟著一道操辦曆練,你們要虛心請教,不許忤逆長輩。”
    三夫人果然沒再反對,老太君肯讓平思參與,這是寄予厚望呢。
    說話時,四房的雪嬤嬤正好進來幫著抬昏迷的四夫人。
    她壯著膽子問:“老太君,這四姑娘和泱姑娘都去了,不然叫三姑娘也跟著一起呀?四夫人早前就說,想讓她多為三夫人分擔一些。”
    張平悠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以後做當家主母,少不得要操辦宴席,若是嫁了人還不會,是要遭夫家恥笑的。
    這些事一直是三夫人把持著,她沒有經驗,傳授不了女兒什麽。
    張家老太君是相府出身,又有誥命,和宮中諸位太妃都是閨中密友,地位貴重。
    她的壽宴必定宏大,連宮裏貴人們都會送禮前來,若三姑娘能跟著一起操辦,往後在人前說起,也臉上有光。
    “宴會操勞,平悠不是病了嗎?好生歇著,等著到時吃席麵吧。”
    老太君想也不想的就駁回,她一揮手:“都散了吧,莊氏和泱丫頭留下,老身還有話囑咐。”
    雪嬤嬤好似還不甘心,畢竟張平悠若能嫁得高門,她也能跟著雞犬升天:“老太......”
    老太君立即橫眉過去,雪嬤嬤立馬偃旗息鼓。眾人走後,陳嬤嬤便去關死了屋門。
    屋內,檀香和藥香混合在一起。
    “馬匪之亂,外頭任由官府去查。這事兒在咱們自己家裏,便到此為止,可有異議?”老太君聲音十分疲倦。
    “豈敢?”
    莊氏冷著聲音,話裏話外全是怨氣。
    “您是當家人,您既開口說了要放過,那自然隻有放過的份兒。您想要保下的人,我們還能上趕著去殺不成?
    她坐在榻邊,看著寧泱虛弱的樣子眼眶泛紅,心底像是有螞蟻啃噬一般。
    這孩子八歲就為了她和弟妹上了戰場。
    數年征戰,她封侯居帥,功勳彪炳,可背後受的傷、遭的罪定是比自己今日看到的還要慘烈百倍。
    每個受傷、絕望的日夜裏,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卻從來不在。
    她理應恨毒了她。
    老太君看了莊氏一眼,繼而看向寧泱,詢問道:“泱丫頭呢?也是這麽想的嗎?”
    寧泱垂眸,嘴角邊劃過一抹譏嘲。
    她想?
    她能怎麽想?
    “世間萬事,並非一定要尋個公正和清白。”
    她緩緩抬頭,雙目之中已掩去所有的不甘。
    “孫女已經得到了想要的,這便夠了。再說,這場馬匪亂的幕後主使究竟是誰,我知道,祖母也知道。沒必要鬧出去,平白叫人看咱們張家的笑話。”
    老太君頻頻點頭,十分滿意這番話。
    “從桂花醬、紙鳶詩會,到元日馬匪。老身雖年邁,卻還沒到眼盲心瞎的地步。我知道,這中間是四房在耍心機手段。”
    莊氏無比困惑:“那您既然知道,為何她們冤枉誣陷時,不為泱兒說句話?”
    “老大家的啊,你還是沒懂。我一旦開口,此事的種種細節便全部要追根究底。”
    老太君偏頭,凝視寧泱:“泱丫頭,你經得住嗎?”
    寧泱一怔。
    其實老太太說得沒錯,方才四夫人說的那些都是疑點,當時自己猶豫要不要追去救人,也是擔心事後會被人細究。
    總之,她已經為阿娘爭取到了壽宴的操辦權,也成功讓老太君注意到了她們母女。
    至於四房,來日方長。
    她沉默了片刻,垂眸道:“多謝祖母。”
    “不用,是祖母要謝你。”
    老太君的目光逐漸柔緩了一些:“你雖未改姓,卻已是張家女。一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內鬥是常事,但一旦外敵來襲,必是一致對外。”
    說到這裏,老太君的眼神陡然鋒利:“除非,有一日四房棄張家的利益於不顧,否則,張家會永遠庇護他。”
    又囑咐了幾句,寧泱便說身子沒事了,要回江水院去,老太君卻執意讓她留在壽安院修養。
    寧泱婉拒。
    她說:“江水院住著舒坦,再說,還有人在等。”
    老太君愣了下,旋即笑著點頭,又讓陳嬤嬤送去了諸多的吃食藥物、大氅被褥,還有各種金銀擺件,流水一般地排著隊。
    她和莊氏是坐著一頂暖轎回去的,陳嬤嬤親自相送。
    母女二人一路相對而坐,都是欲言又止,心思百轉千回。
    暖轎停下,陳嬤嬤在外提醒:“大夫人、泱姑娘,江水院到了。”
    寧泱應了一聲,卻沒動作。
    她不知道阿娘對她今日的行為是什麽態度,更不知道方才如此的維護,是不是做夢。
    離家八年,她早忘了該如何與母親相處,早忘了母親心中的好女兒該是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