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淡金色的晨光刺破夜色，灑在張宅斑駁的朱漆大門上。可這暖意卻穿不透宅院深處的妖氣，站在側門外的霍恒，隔著門板都能感覺到裏麵翻湧的陰冷——比昨夜更濃，像是惡鬼因憤怒而暴漲的戾氣。
    他握緊了手中的純陽桃木劍，劍刃上的紅光還未散去，貼著掌心傳來溫潤的暖意。懷裏的玉瓶輕輕硌著胸口，與清心玉的溫度交織在一起，成了此刻最堅實的底氣。深吸一口氣，他沒有再猶豫，抬腳踹開虛掩的側門，大步走進庭院。
    院子裏的景象比昨夜更慘烈。老槐樹徹底枯死，樹幹發黑開裂，散發出腐臭；正一道長的屍體依舊蜷縮在牆角，隻是身上又多了幾道被觸角抓出的傷口；而書房中央，那穿綠裙的惡鬼正坐在翻倒的桌前，對著一麵破碎的銅鏡“梳妝”——她的人皮又恢複了“絕色”模樣，隻是眼角的裂痕還未完全愈合，露出裏麵青黑色的皮肉，顯得格外詭異。
    “嗬，還真敢回來。”惡鬼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聲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看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這次非要讓你變成一具幹屍才甘心。”
    霍恒沒有接話，隻是握緊桃木劍，緩緩逼近。他能感覺到身體裏的仙力還帶著昨夜纏鬥的滯澀，手腕的紅痕隱隱作痛——這具人類孩童的軀體太脆弱了，根本經不住第二次重擊。雲仙人的話在腦海裏回響：“敵弱我強要速攻，敵強我弱要巧取，別跟妖邪拚蠻力。”
    “小崽子，啞巴了？”惡鬼終於轉過身，人皮上的笑容扭曲而猙獰，“還是怕得說不出話了？”她說著，突然抬手一揮，十幾條黑色觸角從人皮縫隙裏鑽出來，像毒蛇似的直撲霍恒麵門，“受死吧！”
    這一次，霍恒沒有躲。他雙腳穩穩紮根在地麵，體內仙力順著手臂湧向桃木劍，劍刃上的紅光瞬間暴漲，與桃木吸收的純陽血交織在一起，泛出耀眼的金紅光芒。他迎著觸角衝上去，桃木劍帶著風聲狠狠劈下：“看劍！”
    “嗤——！”
    劍刃剛碰到最前麵的一條觸角，就發出刺耳的聲響。黑色觸角瞬間冒起滾滾黑煙，像被烈火灼燒的塑料，一股焦糊味彌漫開來。惡鬼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觸角猛地縮回，尖端已經被燒得焦黑：“純陽之物！你居然找到純陽之物了！”
    “知道怕了？”霍恒冷笑一聲，趁機往前逼近兩步，桃木劍橫掃，逼得惡鬼連連後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惡鬼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被暴怒取代。她猛地鼓起人皮，無數條觸角從四麵八方湧來，像一張黑色的網，朝著霍恒纏過來。這一次，觸角上沾著粘稠的黑色液體，顯然淬了更毒的妖氣。
    霍恒不敢硬接，借著仙力往後閃退，同時揮動桃木劍格擋。劍刃每碰到一條觸角，就會燃起一小簇金色火焰，觸角要麽被斬斷，要麽冒黑煙縮回，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可他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維持仙力運轉對這具疲憊的身體來說，消耗太大了，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不能拖了！”霍恒心裏暗叫不好，必須盡快找到機會用純陽血破她的人皮。他故意賣了個破綻，腳步踉蹌了一下，像是被妖氣侵蝕得站不穩。
    惡鬼果然上當，以為他快撐不住了，獰笑著撲上來：“受死吧！”最前麵的一條觸角直刺他的胸口，帶著淩厲的風聲。
    霍恒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猛地矮身，躲過觸角的攻擊，同時腳下發力，借著仙力的反衝，身體像箭似的繞到惡鬼身後。惡鬼察覺不對，剛想轉身，霍恒已經掏出懷裏的玉瓶，拔掉瓶塞，將裏麵的純陽血盡數灑了出去：“給我燒！”
    三滴鮮紅的血珠在空中劃過三道優美的弧線，精準地落在惡鬼的人皮上——分別是後背、肩頭和脖頸。血珠剛碰到人皮，就“騰”地一下燃起藍色的火焰，火焰順著人皮的紋路快速蔓延，發出“滋滋”的聲響。
    “啊——！我的皮！”
    惡鬼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人皮在火焰的灼燒下劇烈收縮，原本柔滑的皮膚變得幹癟、發黑，無數道裂痕炸開，露出裏麵青黑色的本體。她再也維持不住偽裝，人皮像燒焦的紙片似的從身上脫落，掉在地上繼續燃燒，藍色的火焰照亮了她猙獰的本相。
    沒有了人皮的掩護，惡鬼的模樣更加可怖。青黑色的皮膚布滿褶皺，像在泥潭裏泡了千年；眼如銅鈴，瞳孔是渾濁的黃色，死死盯著霍恒，充滿了怨毒；嘴裏的獠牙又尖又長，嘴角淌著黑色的汁液；十條觸角在身後瘋狂揮舞，掃得周圍的桌椅紛紛倒塌。
    “我要殺了你！我要扒了你的皮！”惡鬼嘶吼著，不顧一切地朝著霍恒撲過來，觸角帶著風聲，直刺他的心髒。
    霍恒深吸一口氣，將體內僅剩的仙力全部凝聚在右手。紅光劍再次浮現，這一次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耀眼，像一輪小小的太陽，照亮了滿是妖氣的書房。他迎著惡鬼的撲擊，猛地躍起，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紅光劍帶著千鈞之力，朝著惡鬼的胸口刺去——那裏是妖氣最濃鬱的地方，也是她的妖核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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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惡鬼的慘叫響徹整個宅院，紅光劍精準地刺入她的胸口。青黑色的血液噴濺而出，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腐蝕出一個個小坑。她的身體劇烈抽搐著，觸角漸漸停止了揮舞，銅鈴般的眼睛裏失去了神采，最後重重地倒在地上，身體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在晨光裏。
    隻留下一張還在燃燒的人皮，最後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霍恒落在地上，踉蹌了兩步才站穩。紅光劍瞬間消散，他捂著胸口大口喘氣，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似的，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下，滴在地上，與惡鬼的黑血混在一起。
    “終於……結束了。”他喃喃自語，嘴角露出一絲疲憊卻輕鬆的笑容。
    陽光透過破損的窗戶灑進書房，驅散了最後的妖氣。空氣中的腐臭和焦糊味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晨光帶來的清新氣息。霍恒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到人皮灰燼旁，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灰燼裏還殘留著淡淡的妖氣，顯然這惡鬼的修為不低，能留下這麽多妖氣印記。
    他想起雲仙人說過，妖邪的本命之物可以煉化出仙力，這張人皮雖然被燒毀，但其本源妖氣還在灰燼裏。於是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這是雲仙人給的“萬寶囊”，能裝下比自身大十倍的東西，還能隔絕妖氣。他小心翼翼地將人皮灰燼掃進錦囊裏，係緊袋口，揣回懷裏。
    “等回去煉化了，說不定能補回消耗的仙力。”霍恒小聲嘀咕著，扶著桌子慢慢站起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微弱的呻吟聲。回頭一看，竟是張生！他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躺在地上，虛弱地掙紮著，眼神裏滿是驚恐和茫然。
    霍恒趕緊走過去，蹲下身問：“張相公，你沒事吧？”
    張生看到霍恒，又看了看周圍的景象——枯死的槐樹、道長的屍體、滿地的狼藉，還有空氣中殘留的妖氣，瞬間想起了一切。他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顫抖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是……是我糊塗……是我害了道長……是我引狼入室……”
    霍恒看著他悔恨的樣子，心裏歎了口氣。他從懷裏掏出一張安神符，遞給張生：“道長的死不能全怪你，是那惡鬼太狡猾。現在惡鬼已經被除了，你好好休養，以後莫要再被美色迷惑了。”
    張生接過符紙，緊緊攥在手裏，用力點頭，眼淚流得更凶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謝謝你，霍少爺……謝謝你救了我……”
    霍恒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現在太累了，隻想趕緊回去休息。走到院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張宅——晨光已經灑滿了整個庭院，驅散了所有的陰霾。這場驚心動魄的對決，終於在晨光中落下了帷幕。
    他握緊懷裏的萬寶囊，裏麵的人皮灰燼還帶著淡淡的餘溫。這是他下山後除掉的第一個妖邪，雖然過程驚險，身體也疲憊不堪，但心裏卻充滿了成就感。
    “爹，我做到了。”霍恒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以後我還能除掉更多妖邪，解民困，破執念。”
    晨光灑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扶著牆，慢慢走出張宅，朝著霍府的方向走去。雖然腳步還有些踉蹌，但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定。
    屬於他的除妖之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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