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客棧投宿:風雨夜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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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宅的晨光剛驅散最後一絲妖氣,霍恒就迫不及待地摸了摸懷裏的萬寶囊。囊袋裏的人皮灰燼隔著布料傳來淡淡的餘溫,像是揣著一份沉甸甸的“軍功章”,讓他的心髒“咚咚”跳得厲害——這可是他第一次獨自斬妖除魔,不僅除掉了百年修為的畫皮鬼,還救了執迷不悟的張生,說什麽都得趕緊回青鸞山,給雲仙人好好“匯報”一番。
“爹肯定會誇我!”霍恒忍不住咧嘴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的清心玉,腦海裏已經開始腦補畫麵:雲仙人捋著白胡子,眼睛瞪得溜圓,拍著他的肩膀喊“我兒出息了”,說不定還會獎勵他兩串烤山雞,再教他個新仙法。越想越興奮,連身體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腳步輕快地往城外走去。
他沒回霍府,怕爹娘追問起來麻煩——原主“失蹤”了半月,剛回來又要溜出去,指不定要被關在家裏禁足。反正雲仙人知道他的身份,直接去青鸞山報喜才是正經事。路過西市時,還特意拐進點心鋪,用霍老爺給的碎銀子買了兩盒桂花糕——雲仙人愛吃甜的,這可是他“孝敬”爹爹的心意。
可剛走出滕州城的西門,天就變了。
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突然被烏雲蓋得嚴嚴實實,像打翻了墨汁,連風都變得急起來,卷著地上的塵土往人眼睛裏鑽。霍恒抬頭看了看天,心裏咯噔一下——這天氣,怎麽看都像是要下暴雨。他趕緊加快腳步,想趕在下雨前鑽進青鸞山的山道,那裏有遮風擋雨的山洞。
可老天偏不如他願。沒走一刻鍾,豆大的雨點就“劈裏啪啦”地砸了下來,起初還是稀疏的幾滴,眨眼間就變成了瓢潑大雨,像無數條銀線從天上垂下來,砸在地上濺起半尺高的水花。
“糟了!”霍恒趕緊把桂花糕揣進懷裏護好,用袖子擋著頭往旁邊的大樹下躲。可雨勢太猛,風又急,樹葉根本擋不住多少,沒一會兒,他的衣袍就濕透了,頭發黏在額頭上,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淌,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更倒黴的是,山道入口被暴雨衝垮了一小段,泥土混著雨水變成了爛泥塘,根本沒法走。霍恒站在樹下發愁,懷裏的桂花糕雖然沒濕,可自己渾身冰涼,再淋下去非得感冒不可——這具人類孩童的身體太嬌弱,哪像仙童時那般不怕風吹雨打。
“得找個地方躲雨。”霍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往四周張望。視線穿過雨幕,隱約看見不遠處的路邊有個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座低矮的房屋。他眼睛一亮,趕緊踩著爛泥往那邊跑,濺得褲腳全是泥點。
越走近,那房屋的輪廓越清晰——是家客棧。門口掛著個褪色的燈籠,在風雨中搖搖晃晃,光線昏暗得像隨時會熄滅。燈籠下方的牌匾寫著“悅來客棧”四個字,隻是右邊的“棧”字掉了一角,木茬子露在外麵,被雨水泡得發白,顯得破敗又冷清。
客棧的門是虛掩著的,霍恒推開門時,一股混雜著酒氣、黴味的熱氣撲麵而來,與外麵的冰冷雨水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他打了個寒顫,收起擋雨的袖子,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才看清屋裏的景象。
這客棧不大,進門就是大堂,擺著四五張方桌,桌麵油膩膩的,顯然很久沒擦過。牆角的灶台冷著,旁邊堆著幾根濕漉漉的柴火。最裏麵的櫃台後,坐著個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穿著灰布短褂,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結實的小臂,上麵紋著個模糊的虎頭。
不用說,這肯定是客棧老板。
老板正低頭撥弄著算盤,聽見開門聲,慢悠悠地抬起頭。他的眼睛很小,眯成一條縫,落在霍恒身上時,明顯頓了一下,眼神閃爍了幾下,像是沒想到暴雨天會突然闖進來個半大孩子。
“老板,住店。”霍恒抹了把臉上的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些——雖然渾身濕透的樣子有點狼狽。
老板放下算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撇了撇,語氣不太情願:“小孩,你家大人呢?這麽大雨,怎麽一個人出來?”
“我爹在山裏辦事,讓我先找地方住下等他。”霍恒隨口編了個瞎話,學著原主的樣子皺了皺眉,“有沒有空房間?我住一晚,明天雨停就走。”
老板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權衡什麽,又看了看外麵的暴雨,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不巧,今天客滿了,就剩柴房旁邊的小單間了,又小又暗,你要不嫌……”
“不嫌!怎麽會嫌!”霍恒趕緊點頭,別說小單間了,就算是柴房他也願意住,總比在外麵淋雨強,“多少錢?我有錢!”說著就往懷裏摸碎銀子。
老板見他真有錢,眼神緩和了些,擺了擺手:“先住下吧,錢明天再說。跟我來。”
霍恒趕緊跟上,路過大堂中央的方桌時,才注意到桌旁坐著三個人。準確來說,是三個房客,正圍著桌子沉默地喝酒,氣氛壓抑得可怕,連他進來都沒人抬頭,隻有筷子碰到碗沿的輕響,在寂靜的大堂裏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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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左邊是個挑貨郎,穿著粗布短衫,肩上還扛著個空蕩蕩的貨擔,擔繩磨得發亮。他手裏攥著個粗瓷碗,碗裏的酒沒動幾口,手指卻在碗沿上無意識地摩挲,指尖微微發抖,像是有什麽心事。
中間是個刀客,穿著黑色勁裝,腰間挎著柄彎刀,刀鞘是深褐色的,上麵蒙著一層薄灰,卻依舊能看出做工精良。他的臉膛黝黑,絡腮胡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正盯著桌上的酒壺發呆,眉頭皺得緊緊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像是隨時準備拔刀。
右邊是個說書先生,穿著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手裏拿著把折扇,扇麵已經破了個洞。他的頭發梳得還算整齊,卻掩不住眼底的疲憊,端著酒杯的手很穩,可眼神卻有些飄忽,時不時瞟一眼客棧的後門,像是在忌憚什麽。
霍恒走過時,他們終於抬了抬眼,可目光隻是在他身上掃了一下,就立刻移開了,沒有任何表情,更別說搭話了。那眼神裏沒有好奇,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凝重,像蒙上了一層灰。
“奇怪。”霍恒心裏嘀咕,這三個人看著不像一路的,卻都透著一股“心事重重”的勁兒,連喝酒都像在完成任務,一點江湖人的灑脫都沒有。
跟著老板穿過大堂,往後院走時,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突然鑽進了鼻子。那味道很淡,卻很特別,不是黴味,也不是柴火的煙味,像是……死老鼠腐爛的味道,混著點潮濕的泥土氣,從後院的方向飄來。
霍恒的腳步頓了頓,忍不住問:“老板,這是什麽味道啊?怪怪的。”
老板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腳步也亂了半拍,回頭看他時,眼神又開始閃爍,語氣卻硬邦邦的:“還能是什麽味道?醃菜的味道!”
“醃菜?”霍恒皺起眉,他雖然沒幹過農活,可也知道醃菜是酸香味,不是這種腐臭味。
“你這小孩懂什麽!”老板像是被問煩了,提高了聲音,“再過幾個月就要入冬了,不醃點菜過年吃啥?這是剛醃上的,還沒入味,難免有股怪味。”他頓了頓,上下打量著霍恒濕透的衣袍,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懂這些生存之道?”
這話戳中了霍恒的“軟肋”。他以前是仙童,在青鸞山時吃喝全靠雲仙人,每天要麽練仙法要麽闖禍,確實沒接觸過“醃菜”這種凡間瑣事;原主霍恒更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霍府的後廚都沒進過幾次,哪知道醃菜是什麽味道。
一瞬間,霍恒居然有點心虛,覺得是自己少見多怪了。他摸了摸鼻子,沒再追問:“哦,原來是這樣,我不懂。”
老板見他不疑有他,臉色緩和了些,加快腳步走到一間小房門前:“就是這兒了。裏麵有張床,一床被子,雖然舊了點,但能遮風擋雨。你先歇著,要吃的喊我。”說完,不等霍恒回應,就匆匆轉身往後院走去,腳步急促得像是在躲避什麽,連背影都透著慌張。
霍恒推開門,房間果然很小,隻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個破舊的木桌,光線昏暗,隻有一扇小窗對著後院,雨點砸在窗紙上,發出“劈啪”的聲響。他放下懷裏的桂花糕和萬寶囊,癱坐在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不用淋雨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玉墜在雨中隻是微微發涼,並沒有像遇到妖邪時那樣發燙或預警。這讓他稍稍放下心來:看來這客棧的詭異,可能隻是老板性格古怪、房客心事重,並不是有妖邪作祟。
可那股淡淡的腐臭味,還是時不時飄進來,讓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他走到窗邊,掀開一點窗紙往外看——後院很窄,堆著不少柴火和雜物,角落裏有個用木板搭的小棚子,腐臭味似乎就是從棚子裏飄出來的。棚子門口掛著塊破布,被風吹得晃晃悠悠,看不清裏麵是什麽。
“算了,不想了。”霍恒搖搖頭,把窗紙放下。反正清心玉沒預警,應該沒什麽危險。他現在最想做的,是趕緊把濕衣服換下來,暖暖和和地睡一覺,等明天雨停了就去青鸞山找爹報喜。
他從包袱裏翻出一件幹淨的裏衣——這是他臨走前偷偷從霍府帶的,還好沒濕。剛要換衣服,就聽見大堂傳來挑貨郎的咳嗽聲,緊接著是刀客低低的嗬斥聲,像是起了爭執。
霍恒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他悄悄走到門口,虛掩著門往外聽——
“你別喝了!這地方不對勁,咱們還是趕緊走!”是挑貨郎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
“走?這麽大雨往哪走?”刀客的聲音很沉,“再說,老板說客滿了,你以為咱們想住?先湊合一晚,明天再說。”
“可……可那味道……”說書先生的聲音插了進來,帶著猶豫,“我總覺得不對勁,剛才老板去後院,我好像看見棚子裏……有白影晃了一下。”
“別瞎說!”刀客打斷他,“哪有什麽白影?是你眼花了!安心待著,別自己嚇自己!”
後麵的話漸漸低了下去,聽不清了。霍恒皺著眉回到床上,心裏的不安又冒了上來。白影?腐臭味?慌張的老板?心事重重的房客?這些線索湊在一起,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摸了摸懷裏的萬寶囊,又看了看窗外的暴雨,最終還是壓下了出去探查的念頭。算了,反正雨明天就停了,等報完喜回來再琢磨也不遲。爹還在仙山等著誇他呢,可不能在這種小事上耽誤功夫。
他換好幹淨的裏衣,鑽進被窩——被子果然又舊又硬,還帶著點黴味,可他還是很快就有了困意。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像一首單調的催眠曲,大堂裏的房客再也沒出聲,整座客棧安靜得隻剩下風雨聲。
霍恒閉上眼睛,腦海裏又開始腦補雲仙人誇獎他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揚起笑意。他不知道,在他漸漸睡去的時候,後院的木板棚子裏,一塊蓋著的破布輕輕動了一下,露出了一角慘白的布料,在風雨中顯得格外詭異。
這場暴雨,不僅困住了他的腳步,還將他卷入了另一場即將爆發的驚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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