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棒打鴛鴦:史公悔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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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州城的春風漸漸暖起來,史府門前的那株紫玉蘭開得轟轟烈烈,花瓣堆在枝頭,像堆了一團團淡紫色的雲。往日裏濃重的藥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丫鬟們晾曬衣物時飄來的皂角香,連空氣裏都透著鬆快——連城的病,終於好轉了。
霍恒這些日子成了史府附近的“常客”。他總愛蹲在玉蘭樹對麵的牆根下,要麽啃著糖葫蘆,要麽擺弄著手裏的石子,看似在發呆,實則把史府門前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喬生每天都會來。他還是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青衫,卻總是漿洗得平整,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懷裏揣著一卷詩稿,或是一束剛摘的野花——有時是帶著露珠的蒲公英,有時是小巧玲瓏的二月蘭,都是連城生前喜歡的。
起初,史府的仆役對他還帶著幾分感激,見他來了就趕緊通報。喬生不會進內院,隻是站在臥房門外,隔著門板跟連城說話。
“連城姑娘,今日我讀了李白的《長幹行》,‘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倒讓我想起你昨日誦的《桃夭》。”喬生的聲音清朗,帶著笑意。
門板後會傳來連城輕柔的回應:“喬郎,我今日能坐起來了,丫鬟幫我翻了翻你送的詩稿,那首《春日即景》寫得真好。”
“等你好些了,我帶你去城外的桃林,那裏的桃花開得正盛。”
“好啊,我還想嚐嚐你說的那家糖糕,聽說甜而不膩。”
隔著一道門板,兩個人的聲音裏都帶著藏不住的歡喜。霍恒蹲在牆根下,嘴裏的糖葫蘆都忘了嚼,忍不住咧開嘴笑——他偷偷用仙力幫喬生加速了傷口愈合,前幾天喬生走路還微微佝僂,現在已經能挺直腰杆,說話也有力氣多了。
史孝廉起初對喬生也是感激涕零。有一次喬生送花來,他正好出門,還熱情地拉著喬生的手,往他手裏塞了塊銀子:“喬公子,多虧了你,小女才能好轉。這份恩情,史某記在心裏。”
喬生趕緊推辭:“大人言重了,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史孝廉笑得滿臉堆肉,拍著他的肩膀:“你是個好孩子,有情有義。等小女痊愈,史某願以小女相托,定不讓你吃虧。”
喬生的臉瞬間紅了,連聲道謝,眼裏亮得像有星星。霍恒在一旁看得真切,心裏美滋滋的,覺得這樁“才子佳人”的好事總算要成了。他甚至偷偷用仙力給史府的玉蘭樹澆了點仙露,讓花瓣開得更豔了些——算是給他們的“賀禮”。
可這份溫馨,沒撐過半個月。
那天霍恒剛啃完第三串糖葫蘆,正蹲在牆根下用石子畫小人,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車輪聲,伴隨著馬蹄聲,聲勢浩大。他抬頭一看,眼睛瞬間瞪圓了——足足四輛馬車,都用黑布蒙著,由高頭大馬牽引,車身上還鑲著銅飾,一看就來頭不小。
馬車在史府門前停下,幾個穿著綢緞短褂的家丁跳下來,動作麻利地掀開黑布——裏麵哪裏是什麽貨物,全是金燦燦的元寶、銀閃閃的鐲子,還有綾羅綢緞、珍稀藥材,堆在門口,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史府的大門“哐當”一聲被拉開,史孝廉穿著一身嶄新的藏青色綢緞袍,頭發梳得油光水滑,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快步迎了上去:“王管家,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被稱為“王管家”的男人穿著紫色錦袍,腰間掛著塊玉佩,走路四平八穩,眼神裏帶著倨傲。他對著史孝廉拱了拱手,語氣卻沒什麽溫度:“史大人客氣了,我家老爺聽說史小姐病愈,特意讓我送些薄禮過來,聊表心意。”
“薄禮?這哪裏是薄禮!”史孝廉搓著手,眼睛死死盯著那些金銀珠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王管家快請進!快請進!”
霍恒皺起眉,撅著嘴,心裏嘀咕:“這老頭怎麽回事?見了錢眼睛都直了。”他悄悄往玉蘭樹後挪了挪,把自己藏得更嚴實了些。
進了府門,王管家才說明來意:“實不相瞞,我家公子化成,對史小姐仰慕已久。前些日子聽說小姐病重,憂心忡忡,如今小姐痊愈,我家老爺想為公子求親,不知史大人意下如何?”
“求親?”史孝廉的眼睛瞬間亮了,“王公子?就是那位……與知府大人稱兄道弟的王公子?”
“正是。”王管家點點頭,語氣裏帶著炫耀,“我家老爺說了,若史小姐肯嫁過來,不僅有豐厚的嫁妝,還能幫史大人打通關節,明年就能調任濟南府,那可是肥差。”
史孝廉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臉上的笑容更諂媚了,連聲音都變了調:“願意!怎麽不願意!這是小女的福氣!是史某的福氣啊!”
躲在樹後的霍恒氣得攥緊了拳頭,糖葫蘆簽子都被他捏彎了。“呸!壞人!”他小聲罵道,腮幫子鼓鼓的,心裏把史孝廉罵了八百遍——前幾天還說要把女兒嫁給喬生,現在見了富貴,翻臉比翻書還快!
接下來的幾天,史府的氣氛徹底變了。門前的玉蘭花瓣落了一地,沒人打掃;丫鬟們不再哼著小曲晾曬衣物,反而個個小心翼翼,說話都低著頭;史孝廉每天穿著新袍子,要麽出門赴宴,要麽在家陪著王管家,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再也沒提過喬生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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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生還是每天來。他今天帶的是一束桃花,粉嫩嫩的,還帶著露水。可剛走到史府門前,就被仆役攔住了。
“喬公子,你回去吧,我家大人說了,不待見你。”仆役的語氣冷冰冰的,跟之前的恭敬判若兩人。
喬生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我找連城姑娘,我有詩稿要給她。”
“史小姐忙著呢,沒空見你。”仆役推了他一把,“趕緊走,別在這兒礙事!”
喬生踉蹌了一下,懷裏的桃花掉了幾朵。他撿起桃花,臉色發白:“為什麽?前幾天還好好的,為什麽不讓我見她?”
就在這時,史孝廉從府裏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王管家。他看到喬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鄙夷,像看什麽髒東西似的。
“喬公子?你怎麽還來?”史孝廉皺著眉,語氣裏滿是不耐煩。
喬生趕緊走過去,抓住他的袖子:“史大人,您之前說……說要把連城姑娘許配給我,您忘了嗎?我今天來……”
“許配給你?”史孝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甩開他的手,“喬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那不過是我一時興起的戲言,你何必當真?”
“戲言?”喬生如遭雷擊,往後退了兩步,渾身都在發抖,眼睛死死盯著史孝廉,“大人怎能言而無信?我為了救連城姑娘,割了胸口的肉!連城姑娘也說過,與我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值幾個錢?”史孝廉冷笑一聲,指著喬生的青衫,“你看看你,穿的是什麽?家徒四壁,連件新衣服都買不起,你能給小女什麽?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還是官場門路?”
他又指了指身後的王管家,語氣裏滿是諂媚:“王公子能給小女一切,你能嗎?你不過是個窮書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得上我家女兒嗎?”
喬生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懷裏的詩稿——那是連城昨天剛給他的,上麵還寫著“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墨跡都還沒幹。
“我……我能考中功名!我能給她好日子!”喬生終於擠出一句話,聲音沙啞得厲害。
“考功名?”史孝廉嗤笑一聲,“等你考中功名,小女都成老姑娘了!喬公子,識相點,趕緊走,別在這兒糾纏不休,休怪我不客氣!”
說著,他對著仆役使了個眼色:“把他趕出去!別讓他再來搗亂!”
兩個高大的仆役立刻衝上來,架住喬生的胳膊,就往外拖。喬生拚命掙紮,嘴裏喊著:“放開我!我要見連城姑娘!我要問她!”可他剛愈合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哪裏敵得過兩個身強力壯的仆役?
“砰”的一聲,喬生被狠狠摔在地上,正好摔在霍恒藏身的牆根下。懷裏的詩稿掉了出來,被風吹得散了一地,粉色的桃花也落了,混在泥土裏,顯得格外狼狽。
史孝廉瞥了他一眼,像看垃圾似的,轉身就往府裏走,還不忘對王管家笑道:“讓王管家見笑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窮書生。”
王管家冷笑一聲,沒說話,跟著走了進去。府門“哐當”一聲關上,把喬生的呼喊和尊嚴,都關在了門外。
霍恒躲在樹後,氣得渾身發抖,小臉漲得通紅,嘴巴撅得能掛個油瓶。他死死攥著拳頭,指尖都泛白了,心裏的小脾氣徹底爆發了——這個史孝廉太過分了!忘恩負義!勢利眼!比畫皮鬼還討厭!畫皮鬼至少是明著壞,他是暗地裏捅刀子!
他甚至想衝出去,用仙力把史府的大門砸了,再給史孝廉施個“癢癢咒”,讓他笑個不停,出出醜。可他剛想抬手,就看到喬生趴在地上,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
喬生沒有哭出聲,隻是死死咬著嘴唇,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地上的詩稿上,把字跡都暈開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撿起散落的詩箋,一張一張地疊好,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就那樣坐在冰冷的地上,望著史府緊閉的大門,眼神空洞得可怕,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魄。春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花瓣和塵土,落在他的青衫上,他卻渾然不覺。
霍恒的火氣突然消了大半,心裏變得酸酸的,有點難受。他慢慢從樹後走出來,蹲在喬生旁邊,看著他懷裏的詩箋,小聲說:“叔叔,你別哭了……那個老頭是壞人,不值得。”
喬生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看到霍恒,愣了一下,沙啞地問:“小公子,你說……他為什麽要騙我?連城姑娘……她知道嗎?”
霍恒搖搖頭,心裏也沒底。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玉墜不知何時變得冰涼,貼著胸口,像一塊小冰塊——原來凡間的承諾,竟這般脆弱,經不起半點富貴的考驗。那些說過的“願以小女相托”,那些許過的“情投意合”,在金銀珠寶麵前,竟比紙還薄。
他看著喬生難過的樣子,忍不住皺起眉,心裏暗暗打定主意: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連城姑娘肯定不是那樣的人!他得想個辦法,讓史孝廉收回成命,讓喬生和連城姑娘再見麵!
霍恒攥緊了拳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他瞥了一眼緊閉的史府大門,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帶著調皮的冷笑——史孝廉,你等著,我霍恒可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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