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地府求情:魂魄難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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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城的魂魄在晨霧中消散的那一刻,霍恒的指尖泛起一陣刺痛——不是仙力反噬,是清心玉傳來的預警,像一根冰針,紮在他貼著玉墜的胸口。他望著史府靈堂前那縷淡紫色的虛影漸漸透明,終於慌了神。
    這已經是連城病逝的第七夜。
    前幾日,她的魂魄還能借著晨光凝聚身形,隔著窗欞看喬生伏案寫詩,眼裏的光比燭火還亮;可從昨夜開始,她的輪廓就變得虛浮,穿過門板時會泛起細碎的光屑,連呼喚喬生的聲音都弱得像蚊子叫。霍恒曾偷偷用仙力給她渡了點暖意,可那點仙力剛碰到她的魂魄,就像水滴進了滾油,“滋滋”冒了兩下煙,瞬間消散了。
    “再這樣下去,她會魂飛魄散的。”雲仙人的話突然在腦海裏炸開,霍恒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他蹲在史府牆外的老槐樹下,看著喬生抱著連城的詩稿坐在台階上,背影佝僂得像塊被風雨侵蝕的石頭,心裏的焦灼像野草般瘋長。
    凡人魂魄離體,七日必散,除非入地府轉世。可連城的魂魄還抱著執念,不肯走;喬生又日夜守著,魂魄被他的陽氣牽引,更是散得快。唯一的辦法,隻有去地府求閻王——求他網開一麵,給連城一次還陽的機會。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霍恒就打了個寒顫。他在仙山時聽師兄們說過,地府是“陰司重地,生人勿近”,裏麵陰風刺骨,冤魂哭嚎,還有勾魂的鬼差、鎖魂的鐵鏈,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可看著喬生通紅的眼睛,再想想連城臨終前那句沒說完的“喬郎”,他咬了咬牙——怕什麽!他是仙童華奇,有清心玉護體,閻王爺總不能吃了他!
    夜幕徹底降臨,滕州城的燈籠一盞盞熄滅,隻有城隍廟方向還飄著幾縷紙錢灰。霍恒揣好仙法筆記,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玉墜微涼,卻帶著熟悉的暖意,讓他稍稍定了定神。他繞到城隍廟後門,這裏的斷壁殘垣爬滿了枯藤,地上的紙錢堆得像小山,風一吹,“嘩啦啦”響,像無數隻手在招手。
    “咳咳——”
    一陣沙啞的咳嗽聲從廟內傳來,緊接著是鐵鏈拖地的“嘩啦”聲。霍恒趕緊躲到一棵枯樹後,扒著樹幹往外看——兩個穿著皂衣的鬼差正從廟裏走出來,青麵獠牙,眼眶裏沒有眼珠,隻有兩團跳動的鬼火。他們手裏拖著一條鏽跡斑斑的鐵鏈,鏈鎖上拴著個披頭散發的魂魄,那魂魄哭得撕心裂肺,聲音裏滿是絕望:“我不要走!我的孩子還沒斷奶!我要回去!”
    鬼差不耐煩地踹了他一腳,魂魄像煙霧似的晃了晃,卻掙脫不了鐵鏈:“嚎什麽!陽壽盡了,該去地府報道了!”
    就是現在!
    霍恒趕緊掐了個隱身訣,指尖泛起淡淡的綠光——這是爹爹教他的“斂氣隱身術”,能藏起活人的陽氣,混在陰魂裏不被發現。他屏住呼吸,貓著腰跟在鬼差身後,腳尖剛碰到城隍廟的門檻,一股刺骨的陰風就撲麵而來,帶著濃濃的腐臭味,差點把他嗆得咳嗽出來。
    腳下的地麵突然變軟了,像踩在爛泥裏,卻沒有泥點沾在鞋上,隻有一股陰冷的濕氣順著鞋底往上鑽。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原本熟悉的城隍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狹窄的甬道,兩邊的牆壁黑漆漆的,時不時有慘白的手從牆裏伸出來,抓向空中,卻什麽都抓不到,隻留下“嗚嗚”的哭聲。
    “媽呀……”霍恒心裏嘀咕了一句,趕緊加快腳步跟上鬼差。他不敢多看,可眼角的餘光還是瞥見了牆上的影子——那些影子扭曲變形,有的沒有頭,有的沒有腳,像是被硬生生撕碎的,在黑暗中不停蠕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甬道盡頭是一扇巨大的石門,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裏滲著黑色的液體,像血又不像血。鬼差從懷裏掏出個令牌,往石門上一按,石門“轟隆隆”地開了,裏麵的哭嚎聲瞬間湧了出來,比菜市場的喧鬧聲還刺耳,卻透著讓人絕望的寒意。
    這就是地府的入口。
    門後是一條望不到頭的路,路麵鋪著青黑色的石板,石板縫裏長滿了暗紅色的花——花瓣像血,花蕊像骨,正是爹爹說過的“彼岸花”,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是陰陽兩隔的象征。路的兩邊是翻滾的黑霧,黑霧裏時不時探出個腦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伸著手,嘴裏喊著“救我”“帶我走”,聲音淒厲得像指甲刮過玻璃。
    霍恒緊緊攥著清心玉,玉墜微微發燙,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把那些伸過來的手擋在了外麵。他跟著鬼差往前走,腳下的石板越來越涼,連呼吸都帶著白霧,凍得鼻子發酸。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條河,河水是墨黑色的,泛著詭異的泡沫,河麵上飄著無數具紙船,紙船上點著小小的白燭,順著水流往遠處飄去,那是陽間親人燒的“引路船”。
    “忘川河。”霍恒小聲念著,想起爹爹說過,過了忘川河,就是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忘了前塵往事。他抬頭望去,河對岸果然有座石橋,橋身斑駁,爬滿了青苔,橋上站著個老婆婆,穿著灰布衫,手裏端著個碗,正麻木地給過橋的魂魄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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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差帶著魂魄上了渡船,渡船是用骨頭做的,船槳劃動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骨頭在摩擦。霍恒趕緊跟上,剛踏上船,就覺得船身晃了晃,黑霧裏突然鑽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褲腳!
    “小公子,帶我走好不好?我死得冤啊!”一個穿著紅衣的女鬼從黑霧裏探出頭,頭發濕漉漉的,臉上的皮膚泡得發白,眼睛裏流著黑色的眼淚。
    霍恒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用仙力彈開她的手,指尖紅光一閃,女鬼“啊”地叫了一聲,縮回了黑霧裏。鬼差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來,兩團鬼火在眼眶裏晃了晃:“什麽東西?”
    “沒……沒什麽。”霍恒趕緊屏住呼吸,斂了斂仙力。還好隱身訣沒破,鬼差看了半天,沒發現異常,又轉了回去。
    過了忘川河,穿過奈何橋,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座宮殿,宮殿的瓦片是青黑色的,屋簷上掛著無數個鈴鐺,風吹過,鈴鐺發出“叮鈴鈴”的聲響,卻一點都不悅耳,反而讓人心裏發毛。宮殿門口站著兩個石獅子,卻不是陽間的威武模樣,而是張著血盆大口,嘴裏叼著人的頭骨,眼睛裏嵌著兩顆血紅的寶石,像在盯著每個進出的魂魄。
    “閻王殿。”霍恒深吸一口氣,知道重頭戲來了。他趁著鬼差押著魂魄去登記,悄悄溜到殿側的柱子後,扒著柱子往裏看。
    大殿裏黑漆漆的,隻有正中央的高台上點著兩盞長明燈,火焰是綠色的,照得整個大殿陰森森的。高台上坐著個身穿黑袍的閻王,頭戴冕旒,臉上沒有表情,眼睛像兩口深潭,看不出情緒。他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書,書頁泛黃,上麵寫著“生死簿”三個大字,筆尖是用骨頭做的,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殿下跪著密密麻麻的魂魄,個個低著頭,渾身發抖,等著閻王宣判。一個鬼差拿著冊子念道:“張三,陽壽六十,死於心梗,準予轉世,投生為豬。”話音剛落,一道白光閃過,張三的魂魄就消失了,隻留下一聲絕望的哀嚎。
    “李四,陽壽四十八,死於謀殺,凶手已伏法,準予轉世,投生為人。”
    “王五,陽壽三十五,作惡多端,死於非命,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閻王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一股威嚴,讓整個大殿都安靜下來,隻有魂魄的哭嚎聲和鎖鏈的聲響。霍恒看得心裏發緊,手心全是冷汗——這閻王也太不近人情了,說投生豬就投生豬,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可現在不是怕的時候。霍恒咬了咬牙,摸了摸清心玉,深吸一口氣,從柱子後走了出來,大步流星地走到大殿中央,對著高台上的閻王鞠了一躬:“閻王爺,我有事兒求您!”
    大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魂魄都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半大孩子。鬼差們也反應過來,青麵獠牙的臉漲得通紅,指著霍恒怒吼:“哪裏來的凡人小鬼!竟敢擅闖閻王殿!拿下!”
    兩個鬼差拿著鎖鏈就衝了過來,霍恒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指尖泛起紅光,清心玉突然發出一陣溫潤的金光,把鬼差擋在了外麵。金光掃過鬼差的身體,他們“啊”地叫了一聲,像是被燙傷了似的,連連後退。
    閻王終於抬起頭,深邃的眼睛落在霍恒身上,眉頭微微皺了皺:“凡人軀體,仙童魂魄……你是青鸞山那老東西的弟子?”
    霍恒愣了一下,沒想到閻王認識爹爹,趕緊點頭:“是!閻王爺,我叫霍恒,是雲仙人的兒子!我來求您個事!”
    “哦?”閻王挑了挑眉,放下手裏的生死簿,“那老東西的弟子,不好好在仙山待著,跑到地府來做什麽?”
    “我求您給一個魂魄一次還陽的機會!”霍恒趕緊說道,把連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從詩會相遇,到割肉救美,再到史孝廉悔婚,連城氣絕身亡,最後魂魄抱著執念不肯消散,一五一十,說得清清楚楚,連喬生懷裏的詩稿寫了什麽都沒落下。
    “她是被活活氣死的!不是陽壽盡了!”霍恒急得跺腳,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她和喬生情真意切,還有未了的心願,就這麽魂飛魄散太可惜了!閻王爺,您就行行好,讓她還陽吧!”
    閻王靜靜地聽著,手指在生死簿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在寂靜的大殿裏格外清晰。過了半天,他才緩緩開口:“你說她陽壽未盡?”他抬手一揮,一本小小的冊子從空中飄了下來,落在他手裏,“讓本王看看。”
    冊子上寫著“連城”二字,下麵是她的生辰八字和陽壽——“陽壽一十九,死於癸酉年三月初十。”
    閻王把冊子扔回空中,搖了搖頭:“生死簿上寫得清清楚楚,她陽壽已盡,何來‘活活氣死’之說?史孝廉悔婚,不過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本王豈能隨意更改?”
    “可……可她真的很可憐!”霍恒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喬生為了她割了胸口的肉,她為了喬生氣死,他們明明那麽相愛!您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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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融?”閻王冷笑一聲,聲音裏帶著一絲嘲諷,“地府要是能通融,那生死簿還有什麽用?陽間的人個個都想長生,個個都想續緣,本王要是都答應,地府早就亂套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霍恒,見他眼圈紅紅的,像隻受了委屈的小獸,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的清心玉,那玉墜泛著的金光裏,有雲仙人的氣息,眉頭微微舒展開來。
    “不過……”閻王話鋒一轉,手指在生死簿上又敲了敲,“本王雖不能破例讓她直接還陽,卻也不是沒有轉機。”
    霍恒的眼睛瞬間亮了,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趕緊往前湊了兩步:“什麽轉機?閻王爺,您快說!隻要能讓她還陽,讓我做什麽都行!”
    閻王捋了捋長長的胡須,眼神裏閃過一絲高深莫測:“三日後,滕州城南顧府有位五小姐,年方十六,陽壽本有七十,卻因突發惡疾意外身亡,魂魄未散,還在軀體裏苟延殘喘。”
    霍恒的心猛地一跳:“您的意思是……”
    “剩下的,你自己琢磨。”閻王卻不再多言,揮了揮手,“地府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趕緊回去!再敢擅闖,本王可不管你是誰的弟子!”
    一道無形的力量突然裹住霍恒,把他往殿外推去。霍恒還想追問,卻已經身不由己地往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出閻王殿的大門,他急得大喊:“閻王爺!要是失敗了怎麽辦?!”
    大殿裏傳來閻王淡淡的聲音:“那就是她的命。”
    話音剛落,霍恒就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耳邊的哭嚎聲、鎖鏈聲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城隍廟外的風聲。他“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抬頭一看,自己還在城隍廟的後門,地上的紙錢堆得好好的,剛才的一切仿佛一場噩夢。
    可手心的涼意、鼻尖的腐臭味,還有清心玉上殘留的陰寒,都在告訴他——那不是夢,他真的去了一趟地府。
    “三日後,顧府五小姐……”霍恒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嘴裏喃喃自語,眼睛越來越亮,“是借屍還魂!閻王爺是讓我幫連城借屍還魂!”
    他興奮得跳了起來,剛想往顧府的方向跑,又突然停住了腳步——不對,借屍還魂哪有那麽容易?萬一顧小姐的魂魄不肯走怎麽辦?萬一連城的魂魄進不去怎麽辦?萬一……
    無數個“萬一”冒出來,讓他的興奮瞬間冷卻了大半。可他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又想起連城虛弱的魂魄,想起喬生通紅的眼睛,咬了咬牙:“不管了!就算隻有一絲希望,也要試試!”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玉墜已經恢複了溫潤,不再像地府裏那樣冰涼。霍恒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史府的方向跑去——他得先去看看連城的魂魄,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清晨的薄霧裏,少年的身影越跑越遠,身後的城隍廟漸漸被霧氣籠罩,隻留下幾縷飄散的紙錢灰,在風裏打著轉,像無數個未了的執念。地府的陰冷還殘留在他的衣衫上,可他的心裏,卻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像暗夜裏的燭火,雖小,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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