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的清晨總帶著股淡淡的桂花香，廚房的煙囪剛冒起青煙，霍夫人就站在廊下指揮著丫鬟收拾庭院，嘴角的笑意就沒斷過——今兒個是長子霍琦歸家的日子，那個在外做官三年未歸的大兒子，終於要回來了。
    霍恒穿著一身淺藍色的明製儒衫，蹲在院中的桂樹下，手裏拿著根樹枝逗弄著剛飛來的麻雀。他剛幫成名處理完縣衙的一樁小事，回來就被霍夫人塞了塊桂花糕，還被叮囑“待會兒見了你大哥，可得有禮貌，別像以前那樣瘋跑”。
    “大哥？”霍恒咬著桂花糕，歪著腦袋想。原主的記憶裏，確實有個叫霍琦的大哥，比原主大十歲，三年前被派去江南做知縣，走的時候原主還抱著他的腿哭了好久。可華奇附身這麽久，早把原主那些零碎的記憶忘得七七八八，隻模糊記得“大哥很寵原主”“會帶好多好吃的”這兩個關鍵點。
    “恒兒，別蹲在地上，快起來整理整理衣服！”霍夫人走過來，伸手把他拉起來，幫他拂掉儒衫上的灰塵，又理了理他的馬尾發髻，“你大哥最疼你，要是看到你亂糟糟的，該心疼了。”
    霍恒點點頭，乖乖站著讓母親整理。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心裏暗暗嘀咕：不就是見個大哥嗎？至於這麽緊張嗎？可看著霍夫人眼裏的期待，還有霍老爺坐在堂屋裏頻頻看沙漏的模樣，他也跟著生出幾分好奇——這個“寵弟狂魔”大哥，到底長什麽樣？
    臨近午時，府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是管家福伯興奮的呼喊：“大少爺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霍夫人瞬間站直身體，眼裏的淚花都快掉下來了，拉著霍恒就往門口跑。霍老爺也從堂屋裏走出來，捋著胡須，臉上滿是欣慰。
    霍恒被母親拉著，擠在門口的人群裏，踮著腳往街上看。隻見一輛烏篷馬車停在府門口，車簾被掀開，一個穿著藏青色官袍的青年跳了下來。他身形挺拔，麵容俊朗，眉眼間和霍老爺有幾分相似，隻是比霍老爺多了幾分英氣。官袍上還沾著些風塵，顯然是趕路太急，沒來得及整理，可他臉上卻滿是興奮，剛站穩就朝著府門的方向望過來。
    “爹！娘！”霍琦的聲音洪亮又帶著幾分急切，推開圍上來的家丁，大步朝著院內跑。
    霍夫人再也忍不住，迎上去抱住他，眼淚掉了下來：“琦兒，你可算回來了！這三年你在外麵受苦了吧？”
    “娘，我沒事，您別擔心。”霍琦輕輕拍著母親的背，聲音溫柔，眼神卻在人群裏快速掃視，像是在找什麽人。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霍恒身上。
    下一秒，霍琦猛地推開母親，像陣風似的衝了過來。霍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雙有力的胳膊緊緊抱住，整個人都離地而起，臉頰還被“吧唧”一口，留下個帶著淡淡墨香的吻印。
    “恒兒！我的好弟弟！大哥好想你啊！”霍琦的聲音裏滿是激動，抱著霍恒轉了好幾個圈，力道大得讓霍恒差點喘不過氣。
    霍恒徹底懵了。
    他被抱在半空中，四肢僵硬得像塊木頭，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腦子裏一片空白——這誰啊？！怎麽上來就抱？還親臉？！原主的記憶裏，沒說大哥這麽熱情啊！
    清心玉在口袋裏微微發燙，像是在提醒他“快想辦法！別露餡！”。霍恒趕緊調動原主的記憶，碎片般的畫麵瞬間湧進腦海：小時候霍琦背著他去放風箏，把最大的糖畫讓給他，被霍老爺罰跪時偷偷給他塞點心……原來這個大哥，真的是把原主寵上天的主兒。
    “大哥……放我下來……”霍恒的聲音帶著幾分僵硬，還有被勒得喘不過氣的虛弱。
    霍琦這才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趕緊把他放下來，卻還是緊緊抓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著他，眼裏滿是歡喜：“恒兒，你長這麽高了！比我走的時候壯實多了，看來爹娘把你照顧得很好。”
    他說著，又伸手捏了捏霍恒的臉頰，力道不輕不重，帶著熟悉的親昵：“就是還是這麽瘦，得多吃點飯。大哥這次回來，給你帶了江南的桂花糖、蘇州的糕點，還有你最愛的泥人張的小擺件，都在馬車上呢！”
    霍恒的臉頰被捏得有點紅，他趕緊偏過頭，躲開霍琦的手，努力模仿原主的語氣：“大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別總捏我臉。”
    “在大哥眼裏，你永遠是小孩子。”霍琦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把他的馬尾發髻都揉得有些亂，“走，跟大哥說說，這三年你都在做什麽？有沒有好好讀書？有沒有偷偷溜出去玩？”
    霍恒心裏咯噔一下——讀書？原主以前最討厭讀書，每次都要丫鬟催好幾遍才肯翻開書；溜出去玩？原主以前天天想著怎麽從府裏跑出去，城隍廟的糖畫攤、城西的小池塘，都是他常去的地方。
    他趕緊組織語言，盡量貼合原主的日常：“有……有好好讀書，先生還誇我進步了。偶爾會出去逛逛，不過都是跟家丁一起，沒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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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霍琦滿意地點點頭，拉著他往堂屋走，“走，跟大哥去見爹，咱們一家人好好聊聊。”
    霍恒被他拉著，腳步有些踉蹌。他偷偷打量著霍琦，見他臉上滿是對弟弟的疼愛，眼神裏沒有絲毫懷疑，心裏稍微鬆了口氣——看來這個大哥，雖然寵弟，但也不是很細心，暫時不會發現異常。
    堂屋裏，霍老爺正和霍琦說著江南的政事。霍琦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說起為官的經曆，條理清晰，偶爾還會提出自己的見解，看得出來是個有能力的官員。可一提到霍恒，他就立刻切換回“寵弟模式”，不停地給霍恒夾菜，把盤子裏的雞腿、魚腹都夾到他碗裏，生怕他沒吃飽。
    “恒兒，多吃點這個魚，江南的鱸魚，刺少，味道鮮。”霍琦夾了一塊魚肉，細心地挑掉刺，才放到霍恒碗裏，“你小時候最愛吃魚，每次都要娘挑刺，現在長大了，自己會挑了嗎？”
    霍恒看著碗裏的魚肉，心裏暖暖的。他雖然不是真的霍恒，卻能感受到這份濃濃的親情。他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小口吃著魚肉：“會挑了，大哥。”
    “那就好。”霍琦笑了，又給他夾了塊雞腿，“大哥在江南的時候，每次看到小孩子，就會想起你。想著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是不是又調皮了，是不是又被爹罵了。”
    霍夫人擦了擦眼淚，笑著說：“你啊，都當爹的人了霍琦三年前已成家，妻子和孩子暫留江南），還這麽惦記弟弟。恒兒有你這個大哥，真是福氣。”
    霍恒嘴裏的雞腿突然變得有些哽咽。他想起仙山的日子，隻有冷冰冰的仙人教導他仙法，沒有這樣溫暖的家人，沒有這樣細致的關懷。他突然覺得，附身在霍恒身上，或許不隻是為了完成使命，也是為了體驗這份人間的親情。
    飯後，霍琦拉著霍恒去了自己的書房。書房裏收拾得很幹淨，書架上擺滿了書籍，還有一些江南的字畫。霍琦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打開遞給霍恒：“恒兒，你看，這是大哥給你帶的禮物。”
    木盒裏，放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江南的桂花糖，包裝得精致小巧，散發著淡淡的桂花香；蘇州的蘇繡手帕，上麵繡著可愛的小兔子，是原主小時候最喜歡的圖案；泥人張的小擺件，有孫悟空、豬八戒，還有一個穿著明製漢服的小男孩，跟霍恒現在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喜歡嗎？”霍琦看著霍恒的眼睛，滿是期待，“大哥特意讓泥人張照著你的樣子做的，你看像不像？”
    霍恒拿起那個小泥人，看著上麵熟悉的漢服款式、相似的馬尾發髻，心裏泛起一絲漣漪。他點了點頭，聲音有些輕：“喜歡，謝謝大哥。”
    “喜歡就好。”霍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還帶了些江南的詩集，裏麵有很多描寫江南風光的詩句，你不是喜歡詩詞嗎？可以看看，要是有不懂的，大哥教你。”
    霍恒接過詩集，翻開第一頁，裏麵夾著一張江南的風景畫。畫裏有小橋流水、烏篷船，還有盛開的桃花，美得像仙境。他想起之前幫魯公女傳信時，路過的江南水鄉，跟畫裏的景象一模一樣。
    “大哥，江南是不是很美？”霍恒忍不住問。
    “是啊，很美。”霍琦的眼神變得悠遠，“有清澈的河水，有古樸的小橋，有盛開的桃花，還有熱情的百姓。等你再長大些，大哥帶你去江南看看，帶你去吃江南的美食，帶你去逛江南的集市。”
    “好。”霍恒點了點頭，心裏充滿了期待。他突然覺得，做“霍恒”也不錯，有溫暖的家人，有疼他的大哥，還有這樣美好的約定。
    傍晚時分，霍琦帶著霍恒去了後院的小花園。花園裏的桂花正開得旺盛，香氣撲鼻。霍琦拉著他坐在石凳上，說起小時候的趣事：“還記得你五歲那年，跟著我去放風箏，結果風箏線斷了，你哭著非要我幫你找回來。我找了一下午，才在一棵老槐樹上找到，你高興得抱著我又蹦又跳。”
    霍恒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一個小小的身影，抱著一個青年的腿，哭得滿臉是淚，青年蹲下身，溫柔地哄著他，說一定會幫他找回風箏。那是原主的記憶，卻清晰得仿佛發生在昨天。
    他笑了笑，順著霍琦的話往下說：“我記得，後來大哥還幫我做了一個新的風箏，比之前的那個還好看。”
    “你還記得啊！”霍琦驚喜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那個風箏，是我用竹條和絲綢做的，畫了你最喜歡的老虎，你當時還說，要讓風箏飛得比天上的雲彩還高。”
    霍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怕自己說多了，會暴露身份。他隻是靜靜地聽著霍琦說起以前的事，聽著他對未來的規劃，聽著他對弟弟的疼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丫鬟提著燈籠走過來，說該吃飯了。霍琦拉著霍恒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們回去吃飯。晚上大哥給你講故事，江南的民間故事，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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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恒被他拉著，腳步輕快了許多。他看著霍琦的背影，心裏暗暗決定：不管怎麽樣，都要好好保護這個身份，好好守護這份親情，不能讓他們知道“霍恒”已經不是原來的霍恒了。
    回到堂屋，飯菜已經擺好了。霍琦依舊不停地給霍恒夾菜，霍夫人和霍老爺看著他們兄弟倆，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燈光下，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溫馨的氛圍像暖流一樣，包裹著整個霍府。
    霍恒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覺得，仙法、使命，似乎都沒有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的溫暖，此刻的親情，此刻的人間煙火。他拿起筷子，大口吃著飯菜，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或許，這就是仙人讓他附身的真正意義，讓他體驗人間的喜怒哀樂，讓他明白親情的可貴。
    飯後，霍琦果然拉著霍恒去了他的房間，給他講江南的民間故事。霍恒躺在床上，聽著霍琦溫柔的聲音，看著窗外的月光，漸漸進入了夢鄉。夢裏，他不再是仙童華奇，而是霍府的二公子霍恒，有疼愛他的爹娘，有寵他的大哥，有溫暖的家。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霍恒的臉上，也灑在霍琦的身上。霍琦看著弟弟熟睡的模樣，輕輕幫他蓋好被子，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他的弟弟，長大了，卻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愛。
    他不知道，這個弟弟，已經不是原來的弟弟了。但他知道，這份親情，這份疼愛，會永遠不變。
    第二天一早，霍恒醒來時，霍琦已經在院子裏等著他了。他穿著一身便服，手裏拿著一個風箏：“恒兒，今天天氣好，大哥帶你去放風箏，就像小時候一樣。”
    霍恒看著那個風箏，上麵畫著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跟記憶裏的那個一模一樣。他點了點頭，笑著說：“好啊，大哥。”
    陽光灑在院子裏，灑在兄弟倆的身上。霍琦拉著霍恒的手，朝著城外的小山坡走去。風箏在天空中飛翔，像一隻自由的鳥兒。霍恒看著風箏，又看了看身邊的大哥，心裏滿是幸福——或許，這樣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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