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破除阻礙:良工之父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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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州城的晚秋總帶著點怯生生的暖。琴會這日,天難得放了晴,陽光像被揉碎的金箔,灑在城南的“聚賢戲台”上,把戲台前的木柱照得泛著淺棕的光。戲台兩側掛著兩幅紅綢,上麵用金線繡著“琴韻傳情,雅聚滕州”八個字,綢角被風一吹,輕輕晃著,像姑娘們害羞時垂在肩前的發帶。
    戲台下遊滿了人,大多是穿長衫的文人、戴珠釵的婦人,還有些踮著腳的孩子,手裏攥著糖人,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戲台。靠近戲台的地方設了三排評委席,鋪著深藍色的錦緞墊子,坐著滕州城裏有名的文人雅士——最中間的位置,坐著個穿藏青色綢緞長衫的中年男人,袖口繡著暗紋的雲鶴,手裏把玩著塊羊脂玉扳指,正是良工的父親張老爺。他的眉頭總皺著,像有什麽煩心事,目光掃過台下時,帶著點商人特有的審視,落在誰身上,都讓人覺得不自在。
    “聽說今日有個窮書生要參賽,叫溫如春,還想贏賞銀娶親呢。”
    “就是那個在清風茶館教琴的?我聽過他彈琴,調子是軟,可比起那些名家,還差得遠呢。”
    “張老爺可是評委,他女兒良工姑娘據說就跟這溫如春好,張老爺能讓他贏才怪!”
    議論聲像細密的雨,落在人群裏,傳到站在台側的溫如春耳中。他穿著良工親手做的青布長衫,領口的針腳細密,布料挺括,卻還是掩不住他微微發顫的指尖——手裏的古琴是霍恒幫忙修好的,琴身的裂痕被磨得光滑,琴尾的“春”字在陽光下泛著淺光,像在給他打氣。
    “別緊張。”霍恒站在他身邊,手裏拿著個油紙包,裏麵是青娥剛買的桂花糕,“你心裏想著良工,想著宦娘,琴音自然會流暢。”
    青娥也湊過來,指尖泛著淡碧色的微光,輕輕碰了碰古琴的琴弦:“宦娘姐姐就在你身邊呢,我能感應到她的氣息,很暖,她在等你彈《相思曲》。”
    溫如春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台下——良工站在人群的最前麵,穿著件淡粉色的布裙,手裏攥著塊繡帕,眼裏滿是擔憂,卻還是對著他輕輕點頭,像在說“我相信你”。他的心裏突然暖了些,指尖的顫抖也輕了些。
    “下一位,溫如春。”
    戲台上傳來司儀的聲音,帶著點洪亮的尾音。溫如春提著古琴,一步步走上戲台,木鞋踩在木板上,發出“噔噔”的輕響,落在寂靜的戲台上,格外清晰。
    張老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頭皺得更緊了,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對著身邊的評委低聲說:“一個窮書生,連件像樣的古琴都沒有,還敢來參加琴會,真是不自量力。”
    這話不大,卻正好傳到溫如春耳中。他的身體僵了一下,卻還是走到戲台中央,將古琴放在石桌上,調整好坐姿,指尖輕輕落在琴弦上。台下的議論聲又響了起來,良工的手攥得更緊了,繡帕都被捏得變了形。
    霍恒站在台側,指尖泛出淡金色的光,輕輕籠罩住溫如春的古琴——他要幫溫如春,讓宦娘的心意,讓溫如春的真誠,都通過琴音傳遞出去,讓張老爺看到,溫如春不僅有琴技,更有一顆善良的心。
    溫如春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撥動琴弦。
    “叮——”
    第一個音符落下時,戲台突然靜了下來。不是刻意的安靜,是被琴音吸引的沉寂——琴音軟得像春日的雨,落在梧桐葉上,帶著點淡淡的思念,又像秋夜的風,吹過紫藤花,帶著點溫柔的期盼。
    突然,一道金色的音符從琴弦上飛了出來,像一隻小小的金鳥,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然後慢慢展開,凝成一幅畫麵:
    畫麵裏是清風茶館的角落,溫如春坐在竹凳上,教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彈琴。小姑娘的手指笨拙,總彈錯調子,溫如春卻不惱,耐心地握著她的手,一點點調整姿勢,嘴角帶著溫柔的笑。良工坐在旁邊的桌旁,手裏拿著針線,縫著件青布長衫,偶爾抬頭看向溫如春,眼裏滿是愛意,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了一下,又趕緊別開臉,卻都紅了耳根。陽光從茶館的窗戶裏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暖得像一層薄紗。
    台下的觀眾發出一陣低低的驚歎,張老爺的眉頭也微微舒展了些,手裏的玉扳指停了下來,目光落在那幅金色的畫麵上,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溫如春的指尖繼續撥動琴弦,更多的金色音符飛了出來,凝成新的畫麵:
    畫麵裏是城西的巷口,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吃力地挑著水桶,腳步踉蹌,眼看就要摔倒。溫如春正好路過,趕緊放下手裏的琴譜,跑過去接過水桶,幫老人把水挑到家裏。老人感激地遞給她一碗熱茶,溫如春卻擺擺手,笑著說“舉手之勞”,然後又幫老人把院子裏的柴劈好,才拿起琴譜離開。巷口的牽牛花藤開得正好,淡紫色的花瓣落在他的青布長衫上,像撒了點碎紫水晶。
    另一幅畫麵裏,幾個孩子在巷子裏哭,因為風箏掛在了高高的槐樹上。溫如春走過去,脫下鞋子,爬到樹上,小心翼翼地把風箏取下來,還給孩子。孩子笑著遞給她一顆糖,溫如春接過糖,卻又塞回孩子手裏,說“哥哥不吃,你吃吧”。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汗珠順著臉頰滑下來,卻笑得格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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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爺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是個窮書生,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衫,靠妻子繡活換來的銀子讀書。有一次,他在路上幫一位老人推車,老人送了他一本舊書,那本書後來成了他發家的契機。那時候,他也像溫如春一樣,善良、真誠,對生活充滿希望。
    琴音突然轉了調,變得更溫柔了。一道淡綠色的影子從金色的畫麵裏走出來,是宦娘的幻影——她穿著生前那件粉色的旗袍,發梢的粉綢帶輕輕飄著,坐在溫如春身邊的石凳上,手指在琴弦上方輕輕比劃,像在幫他調整指法。她看著溫如春,眼裏滿是祝福,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像在說“你做得很好”。
    金色的音符繼續飛著,凝成最後一幅畫麵:
    畫麵裏是溫如春的書房,油燈的光昏黃,溫如春坐在琴旁,良工站在他身邊,手裏拿著件新做好的長衫,輕輕幫他穿上。宦娘的幻影站在他們身後,手裏拿著支淡綠色的筆,在琴譜上輕輕修改,然後對著他們輕輕揮手,身影漸漸變得透明。
    “咚——”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所有的金色畫麵突然散開,像漫天的金粉,落在戲台的每一個角落,又慢慢融進陽光裏。台下靜了片刻,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連那些之前議論溫如春的人,也忍不住拍著手,眼裏滿是讚歎。
    溫如春睜開眼睛,指尖還停在琴弦上,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下來,落在琴身上,暈開小小的濕痕。他看著台下的良工,眼裏滿是溫柔,良工也看著他,眼淚掉了下來,卻笑著鼓掌。
    張老爺站起身,手裏的玉扳指被他攥得緊緊的。他一步步走上戲台,走到溫如春麵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以為他要責備溫如春,連良工都緊張地攥緊了繡帕。
    可張老爺卻突然笑了,拍了拍溫如春的肩膀——他的手很有力,帶著點商人的粗糙,卻格外真誠:“你不僅琴彈得好,心也善。良工嫁給你,我放心。”
    溫如春愣了一下,隨即眼裏滿是驚喜,眼淚也掉了下來:“張老爺,您……您同意了?”
    “同意了。”張老爺點頭,目光看向台下的良工,眼裏滿是慈愛,“良工眼光好,選了個好夫婿。下個月的琴會賞銀,我讓人送到你家去,就當是良工的嫁妝。”
    台下爆發出更熱烈的掌聲,良工再也忍不住,提著裙擺跑上台,撲進溫如春的懷裏,哭得像個孩子。溫如春緊緊抱著她,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眼裏滿是幸福的淚水。
    宦娘的幻影在空中看著他們,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她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像融化在陽光裏,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中——她的心願終於完成了,她看到溫如春找到了幸福,看到他和良工能在一起,她可以安心地去投胎了。
    霍恒站在台側,摸了摸懷裏的清心玉,玉墜泛著淡淡的金光,溫暖而平和。他知道,宦娘的執念終於化解了,這段跨越生死的等待,終於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
    青娥走到他身邊,手裏拿著塊桂花糕,遞給他:“你看,我就說溫如春能行吧。宦娘姐姐也安心了,真好。”
    霍恒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口,甜香在嘴裏散開,混著陽光的味道,格外好吃。他看著戲台上相擁的兩人,又看了看空中漸漸消散的淡綠色光點,嘴角露出溫柔的笑。
    陽光越來越暖,灑在戲台的紅綢上,灑在觀眾的笑臉上,灑在每一個人的心裏。滕州城的晚秋,因為這場琴會,因為這份真誠的愛意,變得格外溫暖,像春天提前來了一樣。
    風又吹過戲台兩側的紅綢,綢角輕輕晃著,像在為這對有情人祝福,也像在為宦娘送別。霍恒知道,這場關於琴音、關於愛意、關於執念的故事,會像滕州城的陽光一樣,永遠留在人們的心裏,溫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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