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亂葬野狗:屍氣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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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州城的雨,仿佛永無止境。連綿的濕冷尚未被前兩樁詭案帶來的恐懼烘幹,新的、更帶著泥土腥腐氣息的噩耗,便如同蟄伏的毒蛇,從城外悄然遊入。
這次,是亂葬崗。
那地方,本就象征著無序與遺忘,是貧窮、孤苦、無名屍骨的最終歸處。平日裏,連最膽大的樵夫也會繞道而行。可這幾日,連番大雨衝刷,使得崗上墳塋塌陷,棺木裸露,陪葬的破席爛布與森森白骨混雜在泥濘中,暴露在天光之下,更添幾分陰森。尤其是入夜後,總有綠瑩瑩的光點在墳塚間遊蕩,那是餓極了的野狗,啃食著被雨水泡發的腐肉,眼睛裏的凶光,比鬼火更令人膽寒。
報案的是城外十裏鋪的裏正,一個幹瘦的老頭,連滾帶爬地闖進縣衙,官袍下擺沾滿了泥點,臉上毫無人色。
“大人!不好了!亂葬崗……亂葬崗的野狗成精了!半夜竄進村子,見人就咬!被、被咬傷的人,渾身發僵,皮肉發黑,口不能言,眼珠子直勾勾的……像、像中了傳說中的屍毒啊!”
消息傳來時,霍恒正試圖以仙力追溯那“陸判畫像”的源頭,聞言眸光一凜。亂葬崗,野狗,屍毒……這些詞匯,與城內的噴水、斷首案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愈發陰鬱的網。
“去看看。”他言簡意賅,抓起靠在牆邊的風鈴隕落槍。
青娥迅速收拾好可能用到的草藥和符籙。浩南則握緊了拳頭,經過前兩次的曆練,他眼中雖仍有懼意,但更多了一種“該來的躲不掉”的決然。
三人隨著裏正趕到十裏鋪時,村口已聚滿了驚惶的村民。被咬傷的三個村民被安置在草席上,不住地抽搐。他們的傷口並不深,但周遭皮肉卻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並且僵硬如木石,體溫低得嚇人。眼神渙散,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確實如同活屍一般。
空氣中彌漫著草藥味和一種淡淡的、如同墓穴泥土翻開的腐臭。
“讓開讓開!小仙師來了!”裏正嘶啞地喊著。
村民們讓開道路,目光集中在霍恒身上,那眼神複雜,有期盼,有敬畏,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質疑——這娃娃臉的小公子,真能對付那等邪物?
霍恒沒理會這些目光,他走到傷者身旁,蹲下身,指尖仙力微吐,探入傷者經脈。一股陰寒、滯澀、帶著強烈死氣的能量立刻纏繞上來,試圖侵蝕他的仙力。
“是屍氣,混合了某種邪術。”他收回手,語氣肯定,“源頭在亂葬崗。”
他起身,望向城外那片籠罩在灰蒙雨霧中的荒丘,眼神銳利:“那作祟的東西,恐怕就藏在那裏。”
亂葬崗比想象中更為不堪。泥濘沒過腳踝,每走一步都發出“噗嘰”的聲響,仿佛踩在腐爛的血肉上。倒塌的墓碑、散碎的骨殖、破爛的棺木碎片隨處可見。空氣中那股腐臭味濃得化不開,幾乎令人作嘔。偶爾有烏鴉被驚起,發出淒厲的啼叫,翅膀撲棱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浩南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努力維持著護魂咒,抵擋著無處不在的陰寒屍氣。青娥則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手中扣著幾枚用特殊藥草製成的驅邪丸。
霍恒走在最前,風鈴隕落槍低垂,槍尖的銀鈴在寂靜中無聲震顫,散發出無形的淨化之力,將試圖靠近的汙穢氣息驅散。
他們在墳塚間穿行,尋找著野狗的蹤跡。雨絲冰冷,打在臉上,帶著墳丘的寒意。
突然,前方一座塌了半邊的荒墳後,傳來一陣低沉的、飽含威脅的嗚咽聲。
霍恒腳步一頓,抬手示意身後兩人停下。
隻見從那墳包後,緩緩踱出一隻野狗。這狗的體型異常碩大,幾乎像頭小牛犢,骨架粗壯,但皮毛肮髒糾結,大片脫落,露出底下潰爛流膿的皮膚。它嘴角咧開,露出泛著黑黃色、沾著疑似肉糜的獠牙,涎水混合著暗紅色的液體滴落,在泥地上腐蝕出小小的坑窪。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不再是普通的綠光,而是一種渾濁的、充滿了暴戾與死氣的赤紅!
它死死盯住霍恒三人,喉間的嗚咽聲越來越大,後腿蹬地,做出撲擊的姿態。
“小心,這東西不對勁。”霍恒低聲道,手中長槍抬起,槍尖直指惡犬。
那屍犬似乎被霍恒的動作激怒,猛地發出一聲不似犬吠、反倒像野獸咆哮的嘶吼,後腿發力,裹挾著一股腥風,如同一道灰色的閃電,直撲霍恒!
速度快得驚人!
霍恒身形不動,手腕一抖,風鈴隕落槍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精準地刺向屍犬的額頭。
然而,那屍犬竟在半空中詭異一扭,避開槍尖,張口一噴!
一股濃黑色的、散發著惡臭的粘稠水柱,如同毒蛇出洞,射向霍恒麵門!
陰水!又是陰水!
霍恒瞳孔微縮,槍勢不收,左手掐訣,一道凝實的仙氣屏障瞬間在身前形成。
“嗤——!”
陰水撞上屏障,發出劇烈的腐蝕聲,黑氣彌漫。屏障金光閃爍,雖未破裂,卻也暗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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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霍恒懷中的清心玉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微熱,指向另一個方向——城內!有強烈的邪氣波動,與趙繡娘頭顱的氣息隱隱相似!
他心神一分!
屍犬抓住這瞬間的空隙,再次撲上,利爪帶著腥風,直抓霍恒咽喉!
“師父小心!”浩南看得心驚膽戰,下意識就想衝上前。
霍恒臨危不亂,槍杆回旋,如遊龍擺尾,重重抽在屍犬的腰腹之間。
“嗷嗚——!”屍犬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被抽飛出去,在地上翻滾幾圈,腰間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那是被仙力灼傷所致。它掙紮著爬起,畏懼地看了霍恒一眼,轉身就往亂葬崗深處逃去,速度依舊快得驚人。
在它逃跑的路上,一塊小小的、沾滿泥汙的布片,從它身上掉落。
霍恒沒有追擊,他感應著清心玉的指引,心知城內恐有變故,必須立刻趕回。他看了一眼屍犬消失的方向,對青娥和浩南快速交代:“你們留在此地,小心探查,我去去就回!”說罷,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光,瞬息間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霍恒離去,亂葬崗上隻剩下青娥和浩南,以及那無處不在的陰森死氣。
浩南看著師父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腳下泥濘和四周荒墳,咽了口唾沫,努力挺直腰板:“青娥姐,我們……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青娥走到那塊屍犬掉落的布片旁,用樹枝小心撥開泥汙。布片是常見的棉布材質,上麵繡著的,正是細密的水波紋路!與李實鞋麵、以及霍恒取得的粉色絲線所繡水紋,如出一轍!
“這布片,來自李記布莊。”青娥語氣凝重,“看來,那屍犬與噴水老婦,確有牽連。”
兩人繼續小心翼翼地向亂葬崗深處探索。崗地邊緣,靠近一片枯樹林的地方,矗立著一座廢棄的土地廟。廟牆傾頹,屋頂漏著大洞,門板早已不知去向,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廟牆的外壁上,用某種暗紅色的、像是幹涸血液的顏料,畫著一個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邪氣的符籙圖案——那形象,赫然與浩南在錦繡坊見過的“陸判”畫像有幾分相似!
“是陸判符……”浩南聲音發緊。
青娥示意他噤聲,兩人屏住呼吸,慢慢靠近破廟。
廟內光線極暗,彌漫著比外麵更濃烈的腐臭。借著破洞投下的微光,他們看到廟堂中央的地麵上,似乎躺著一個人影。
浩南鼓起勇氣,邁過門檻。
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冷氣,差點叫出聲來!
那地上躺著的,是一具無頭的屍體!穿著青灰色的粗布衣衫,看樣式,正是錦繡坊學徒的服飾!屍體脖頸處的斷口與趙繡娘頭顱一般,平整無血,皮膚呈現死灰色。屍體旁邊,散落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物件,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個約莫巴掌大小、雕刻粗糙的黑色木牌,木牌上刻著的,正是那怒目圓睜的陸判形象!
趙繡娘……的身體?還是另一個受害者?
這念頭讓浩南遍體生寒。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移開視線,卻瞥見那屍體的手似乎緊緊攥著什麽東西。
就在這時,廟外枯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樹枝被踩斷的“哢嚓”輕響!
“誰?!”浩南猛地回頭,護魂咒瞬間激發到最強,金光閃爍,照亮了他驚疑不定的臉。
青娥也迅速轉身,手中幾枚驅邪丸已然扣在指尖,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
然而,枯林寂寂,隻有雨打殘葉的沙沙聲,仿佛剛才那聲響動,隻是他們的錯覺。
但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讓破廟內的氣氛更加詭譎。寂靜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裏窺視著他們。
霍恒很快去而複返,他感應到城內的邪氣波動隻是一閃而逝,似是被什麽東西遮掩了。回到亂葬崗,聽聞青娥和浩南的發現,看著那無頭屍體和陸判木牌,他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陰水控屍狗,陸判符鎮破廟,無頭屍身著繡坊衣……”他喃喃自語,“這絕非自然形成的邪祟,背後定然有人操控布局。”
他們回到十裏鋪,受傷村民的情況還在惡化。有村民見霍恒回來,卻隻帶回一塊布片和更壞的消息,而浩南隻是個半大少年,忍不住低聲抱怨:“這小徒弟能頂什麽事……仙法到底行不行啊……”
浩南聽到議論,臉漲得通紅,卻不是因為羞愧,而是因為一股不服輸的勁頭。他想起霍恒教他護魂咒時的叮囑,想起青娥給他符籙時的關切。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那傷勢最重的村民身邊,不顧那村民身上散發的腐臭和僵硬,蹲下身,拿出青娥準備的草藥,笨拙卻認真地開始清理傷口,敷上藥粉。
“你……你行嗎?”傷者的家人擔憂地問。
浩南抬起頭,眼神異常堅定:“我師父教我,仙法是用來幫人的。我雖然學得不好,但能幫一點是一點!”他運轉起還不太熟練的護魂咒,將那微弱的金光集中在指尖,輕輕按在村民傷口周圍,試圖驅散那頑固的屍氣。雖然效果緩慢,但那村民喉嚨裏的“嗬嗬”聲,似乎真的減輕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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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恒在一旁靜靜看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他走到浩南身邊,屈指一彈,一點靈光沒入浩南眉心。
“記住這個咒文運轉路線,‘基礎除屍咒’,配合你的護魂咒使用,效果會好些。”霍恒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認可,“做得不錯。”
浩南先是一愣,隨即狂喜湧上心頭,連忙點頭:“是!師父!我記住了!”
這一刻,他感覺連日來的恐懼和疲憊都值得了。他不再僅僅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小徒弟,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青娥則在仔細檢查破廟周圍時,於廟牆內側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發現了幾道刻痕。那是四道短促的、深深的劃痕,像是用尖銳的石頭反複刻畫而成。刻痕旁邊,還殘留著一點與牆上陸判符同源的暗紅色顏料。
“一、二、三、四……”青娥數著那刻痕,心中驀地一沉。
噴水的李實,斷首的趙繡娘,亂葬崗的無名學徒屍體……這已經是三起。這第四道刻痕,代表著什麽?
是已經發生而他們尚未知曉的慘案?
還是……一個尚未降臨,卻已被“記錄”在案的,下一個祭品?
她將這個發現告訴了霍恒。霍恒看著那四道如同詛咒般的刻痕,又望向滕州城的方向,雨幕之下,那座城池仿佛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網線的盡頭,連接著陰水、斷首、屍狗、陸判……以及一個隱藏在幕後,冷笑著記錄著“獻祭”數量的,未知的黑手。
三線交匯,迷霧卻未曾散去,反而露出了更為猙獰的冰山一角。壓抑與恐怖,如同這永不停歇的雨水,更深、更重地滲透進每個人的骨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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