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十裏坡孤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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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寒風卷著零星的雪沫,刮過荒蕪的十裏坡。
簫景軒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小女孩,苗苗。
五歲的孩子經不起這一般折騰,早就已經在他的懷中沉沉地睡去,隻是那小小的眉頭,即使在夢中也不安地緊蹙著,偶爾發出幾聲模糊的囈語,好像是在呼喚著“姐姐”或者是“爹爹”。
簫景軒的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豆豆的身影和眼前苗苗稚嫩的臉龐重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是他不能停下,更不能倒下。
從煙雨樓那布滿濕滑苔蘚,和蛛網的密道中掙紮而出時,他身上的那一件原本質料尚可的青衫,早就已經被勾破多處,沾滿了泥汙和難以名狀的濁漬。
左臂上一道被密道中尖石劃開的傷口,雖然經過簡單的包紮,但是仍然在隱隱地作痛,隨著每一次急促的呼吸和奔跑的動作,撕扯著他的神經。
林風最後那急促而壓低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簫兄,快走,城外十裏坡,土地廟!有人在彼處接應!”
他那眼神中的急切與真誠,在當時那般混亂危急的情況下,由不得他細細地分辨。
蘇芷柔那看似傾盡全力的協助,林風恰到好處的指引……
這一切此刻回想起來,竟然像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
而他,抱著亡妻的妹妹,懷揣著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賬簿,正一頭撞向一張大網的中心。
但是他還有選擇嗎?身後是煙雨樓可能的追兵,是那暗處之敵如附骨之蛆的追蹤,是史王妃麾下,那一些無孔不入的爪牙。
城內已經是天羅地網,唯有這城外這十裏坡,這看似絕路的土地廟,或許還藏著一線渺茫的生機——
或者也許,是另一個更深的陷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目光如鷹隼一般掃過四周。
十裏坡地勢起伏,枯木怪石林立,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風聲穿過其間,發出嗚咽一般的怪響。
那一間破敗的土地廟,就孤零零地矗立在坡頂,殘垣斷壁,廟門半塌,仿佛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張開了腐朽的大口。
他沒有立刻靠近。
簫景軒借著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繞著小廟轉了約有半圈,仔細探查。
廟外有新鮮的車轍印,雖然被刻意地用枯枝掃過,但是仍未完全掩蓋。
那印轍不止一輛,是馬車,還有幾匹馬的蹄印,淩亂地分布在廟後轍,不易察覺的角落。
空氣中,除了泥土和腐爛草木的味道,還隱約飄散著一絲極淡的、不屬於這荒郊野嶺的詭異的香氣——
好像是某種高級的熏香,雖然極淡,卻未能逃過簫景軒高度警覺的感官。
這個廟裏一定有人!
而且絕非普通的接應之人,更不可能是林風口中所謂的“自己人”。
這一般的排場,倒像是哪一位大人物親臨。
他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是史王妃的人搶先一步了?還是按察使司收到了風聲?亦或是……
那位看似柔弱的煙雨樓主蘇芷柔,終於撕破了偽裝?
懷中的苗苗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小腦袋在他的頸窩處蹭了一蹭。
簫景軒立刻屏住呼吸,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眼神卻愈發銳利。
不能進去。這分明是請君入甕。
他緩緩地後退,試圖悄無聲息地,遠離這一片殺機四伏的區域。
然而,就在他退到第三棵枯樹旁邊之時,腳下一塊鬆動的石頭猛地一滑!
“哢噠。” 這一聲輕響,在萬籟俱寂的夜裏,顯得格外地清晰。
簫景軒的身形一瞬間僵住。
幾乎是同一時間,“咻咻咻!” 數支弩箭,從土地廟的方向破空射來,精準地釘在他剛才站立之處,和周圍可能閃避的區域!
而且那箭弩勁力十足,絕非普通的弓手!
暴露了!
簫景軒抱著苗苗,一個狼狽的側撲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的箭矢,碎石和枯枝硌得他生疼。
苗苗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醒,嚇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哇……爹爹!怕!苗苗怕!”
孩子的哭聲在死寂的荒野中,格外地刺耳。
“嗬嗬嗬……” 一陣嬌柔婉轉,卻又帶著冰冷煞氣的笑聲,從土地廟中傳了出來。
半塌的廟門被徹底地推開,一道窈窕的身影,在數名勁裝黑衣護衛的簇擁之下,緩步地走了出來。
月光灑在她的身上,一襲華貴的雲錦宮裝,外罩狐裘披風,發髻高綰,珠翠琳琅。
麵容嬌美,眼波流轉之間,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和戲謔。
她正是煙雨樓主——蘇芷柔!
她的身旁站著麵無表情的林風,以及一位身材高瘦、麵白無須、眼神陰鷙的老者。
那老者手指枯瘦,指尖微微泛著不正常的青色,氣息綿長,顯然是個內家高手。
“簫大俠,真是讓芷柔好等啊。” 蘇芷柔笑吟吟地說道,聲音依舊柔美,卻再也沒有半分煙雨樓中的溫婉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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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裏坡風大天寒,何必在外麵徘徊?不如進廟裏來,喝一杯熱酒,暖暖身子,順便……將王妃娘娘想要的東西交出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芷柔或可求娘娘開恩,留這孩子一個全屍。”
她的話語輕柔,內容卻惡毒至極。
簫景軒緩緩站起身,將嚇得瑟瑟發抖、不停哭泣的苗苗,緊緊地護在身後,眼神冰冷地掃過蘇芷柔、林風以及那個陰鷙的老者。
他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熄滅。
果然是一個陷阱!林風的指引,根本就是為了將他們叔侄二人逼入這個絕地!
也是為了那擺脫煙雨樓糾纏的按察司使。
“蘇樓主,真的是好算計。” 簫景軒的聲音沙啞卻沉靜,聽不出一絲毫的慌亂,
“簫某竟不知,煙雨樓何時成了史王妃的走狗了?”
蘇芷柔掩口輕笑:“簫大俠此言差矣。良禽擇木而棲。王妃娘娘能給的,遠比你那虛無縹緲的‘天聽’要多得多。更何況……”
她眼神驀地一冷,“那賬簿本來就是不祥之物,留在你的手中,隻會招來殺身之禍。不如交由娘娘處置,你我也算結一個善緣。”
“善緣?” 簫景軒冷笑道,“用我妻子的命,和這個小孩子的命來結嗎?”
林風似乎略有遲疑,低聲道:“樓主,何必多言,拿下便是……”
蘇芷柔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急什麽?貓捉老鼠,總要玩夠了才好吃的。”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簫景軒的身上,特別是他的胸前。鼓囊囊的位置——
那裏貼身藏著那一本至關重要的賬薄。
“簫景軒,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已經是無路可走。莫非還指望著,那個在北境就被耍得團團轉的玄狼衛影七,能夠來救你?他此刻自身難保了。”
話音未落,那陰鷙老者突然動了!
身形如鬼魅一般飄忽,枯瘦的手指,直取簫景軒的咽喉,速度快得驚人!
簫景軒早有防備,雖然抱著苗苗,身形卻不退反進,腳下步伐一錯,險險地避開這致命的一擊。
同時右腿如鞭抽出,掃向老者的下盤。
他的武功本來就不弱,盛怒之下,力道更是剛猛。
老者輕咦一聲,似乎沒有料到簫景軒,他帶著孩子還能有如此的反應和力道。
立刻。變抓為拍,一掌印向簫景軒的膝蓋。
“砰!” 地一聲悶響。
簫景軒隻覺有一股陰寒的內力,透體而入,整條右腿一瞬間酸麻,踉蹌著後退數步,氣血一陣翻湧。
這老者的內力極其詭異且陰毒!
“陰煞手崔公公?” 簫景軒咬牙道,一下子認出了這失傳已久的陰毒武功。
老者發出一聲夜梟一般的怪笑:“小子有點眼力呀。乖乖地交出東西來,咱家給你一個痛快。”
與此同時,周圍的黑衣護衛們,也手持兵刃,緩緩地圍攏上來,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苗苗的哭聲更加響亮,充滿了恐懼。
絕境!真正的絕境!
簫景軒的心念電轉,硬拚隻有死路一條!
怎麽辦呢?必須製造混亂!趁亂再脫身!
他猛地探手入懷,卻不是取出賬薄,而是抓出了一把散碎銀子和幾塊火石,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四周撒去,同時大喝一聲:“賬薄在此!誰搶到就歸誰!”
銀光閃閃,在月光下頗為誘人。
那一些圍上來的護衛們,下意識地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就連崔公公和蘇芷柔的視線,也有一瞬間的遊移!
就是現在!
簫景軒毫不猶豫,轉身將輕功施展到極致,不是向坡下跑,而是向著坡頂的另一側,更茂密的一片亂石枯林衝了過去!
那裏地勢更複雜,或許有一線生機!
“這小子想逃跑?” 崔公公怪叫一聲,率先追了過去。
蘇芷柔臉色一沉道:“廢物!追!絕不能讓他跑了!放箭!”
更多的弩箭射了過來,但是簫景軒的身形,在亂石間忽左忽右,弩箭大多落空,釘在石頭上迸出火星星。
然而,帶著一個孩子,他的速度終究還是受到了影響。
崔公公的身法又極快,幾個起落,便已經追近,陰寒的掌風,再一次襲向簫景軒的後心!
簫景軒感到背後惡風不善,猛地將苗苗往身前的一塊巨石後麵一塞,厲聲道:
“苗苗躲好!別出來!” 隨即擰身拔劍,格擋崔公公的毒掌。
“鐺!”
劍掌相交,竟然發出金鐵之聲!
簫景軒隻覺得一股巨力,夾雜著透骨的陰寒,順著劍身傳來,長劍幾乎脫手,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直湧而上,又被他強行咽下。
但他也借力向後飄退,再一次拉遠了一點點距離。
“爹爹!” 苗苗從石頭後麵探出小腦袋,哭喊著。
“進去!” 簫景軒見到苗苗如此,心急如焚。
就在這時候,異變陡生!
“噗嗤!”
一聲輕微的利刃入肉之聲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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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追不舍的崔公公的身形猛地一滯,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截染血的刀尖,從他的前胸透出來了!
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黑影。黑影無聲無息,,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部分,出手卻狠辣果決至極。
“你……” 崔公公艱難地想回頭去看看,到底是誰。
那黑影的手腕一擰,長刀絞碎內髒,隨即猛地抽了出來。
崔公公哼都未哼一聲,便軟軟地倒了下去,眼中凝固著驚愕與不甘。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包括正欲撲上來的蘇芷柔和那一些黑衣護衛。
黑影斬殺崔公公後,毫不停留,直接撲向最近的兩名黑衣護衛。
刀光如匹練一般閃過,那兩名護衛甚至來不及反應,便已經喉間噴血,倒地身亡。
動作幹淨利落,狠辣精準,完全是戰場搏殺的風格!
“玄狼衛!” 林風失聲驚呼道,聲音帶著一絲恐懼。
蘇芷柔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不可能!他們應該被引開了!”
黑影並未理會他們,而是迅速地靠近簫景軒,壓低聲音,語速極快:“簫先生,跟我走!我是影七的人!”
簫景軒的心中一震!影七?他果然還有後手!
但是?此刻形勢危急,不容他細思。這黑衣人武功極高,出手相助也的確是事實。
“苗苗!” 簫景軒一把抱起嚇呆的孩子。
“這一邊!” 黑衣人短促地說道,手中長刀一揮,逼退一名試圖靠近的護衛,率先向亂石林深處掠過去。
簫景軒毫不猶豫,緊隨其後。
“攔住他們!放箭!快快放箭!” 蘇芷柔氣急敗壞地尖叫道。
弩箭再一次攢射,但是黑衣人身法詭異,總能巧妙地利用地形,避開大多數的箭矢,還不時揮刀格擋。
簫景軒緊跟著他的步伐,也感到壓力驟減。
然而,亂石林的範圍並不大,很快他們就衝到了邊緣,前麵是一處陡峭的斷坡,坡下傳來湍急的水聲——
是一條冰冷的河流。
後麵有追兵,前麵是斷崖激流。
“跳下去!” 黑衣人毫不猶豫地說道,“河下有暗流,可通往下遊!這是唯一生路!”
說罷,他率先縱身跳躍而下!
簫景軒回頭看了一眼,那後麵正瘋狂追來的蘇芷柔等人,火光下她的麵容幾乎扭曲了,可怕得很。
他不再猶豫,將苗苗緊緊地裹在懷裏,用披風遮住,一咬牙,也跟著跳下了陡坡!
冰冷刺骨的河水,一瞬間將他淹沒,巨大的衝擊力,幾乎讓他暈厥。
他死死地抱著苗苗,奮力掙紮出水麵,湍急的水流,立刻裹挾著他向下遊衝去。
他隱隱約約地看到前方,那個黑影也在水中起起伏伏,似乎在指引著方向。
耳邊還能聽到坡頂上,蘇芷柔憤怒的吼叫聲:“下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特別是那一本賬簿!”
冰冷的河水無情地帶走體溫,傷口遇水更是疼痛鑽心。
簫景軒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努力保持著清醒,順著水流向下漂去。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幾乎要力竭沉沒之時,前方出現了一個旋渦,那黑影向他打了一個手勢,隨即被旋渦卷了進去。
簫景軒一咬牙,也護著苗苗,被卷入旋渦。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感到身體被衝入一條水下的暗道,又經過一段艱難的潛行,終於浮出了水麵。
這裏似乎是一個隱蔽的河灘,位於一處山崖之下,外麵很難發現。
那個黑衣人已經站在岸邊了,正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他扯下了麵巾,露出一張年輕卻飽經風霜的臉頰,左邊臉頰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眼神銳利如狼。
簫景軒抱著幾乎凍僵、不停打著哆嗦的苗苗,艱難地爬上岸來,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黑衣人走了過來,檢查了一下苗苗的情況,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皮囊,遞給簫景軒:“給她喝一點,暖暖身子,他是淡酒。”
簫景軒則警惕地看著他,沒有接。
黑衣人似乎理解他的顧慮,自己先喝了一口,才再一次遞了過來:
“我叫灰隼,是影七大人的屬下。大人料定煙雨樓不可信,林風必有詭計,十裏坡必是陷阱,故命我暗中尾隨,相機接應。可惜對方人手眾多,崔老鬼更是難纏,未能更早地出手,讓先生受驚了。”
他的語氣平靜直接,帶著軍人特有的幹練。
簫景軒才稍稍放下心來。
接過皮囊,小心地給苗苗喂了一小口。
辛辣的液體下肚,苗苗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上,總算恢複了一絲血色,依偎在簫景軒懷裏,怯生生地看著灰隼。
“多謝……相救。” 簫景軒聲音沙啞,“影七大人他……”
“大人為了引開暗樁以及按察使司的耳目,故意暴露行蹤,此刻應當已經在安全之處了。”
灰隼言簡意賅,“此地不宜久留。蘇芷柔的人應該很快會沿河搜索下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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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裏?” 簫景軒問道,此刻他確實已無去處。
灰隼的目光掃過簫景軒緊緊地護著的胸前:“先生身上之物,關乎重大。大人交代過,若救得先生,便帶先生去一個地方。那裏或許有人,能真正地助先生將東西送至天聽。”
“什麽地方?誰?” 簫景軒追問道。
灰隼沉吟了一下,低聲道:“‘聆風閣’。至於見誰……到了先生便知道了。此地主人,與史王妃一係素有舊怨,且忠於皇室,或可信賴。但此事絕密,沿途必須萬分小心。”
聆風閣?簫景軒從來都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是影七和灰隼此次救了他和苗苗的性命,暫時似乎沒有惡意。
而且,他確實需要一個新的、可靠的助力。
賬簿在他的手中,如同一塊燙手的山芋,僅憑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將其送至京城,更別說是麵呈皇帝。
他看了一眼懷中驚魂未定的苗苗,又想到生死未卜的妻子豆豆,心中一陣刺痛。
他必須走下去,為了豆豆,為了苗苗,也為了揭開史王妃的罪證。
“好。” 簫景軒深吸一口氣,掙紮著站起來,“我跟你去。”
灰隼點點頭:“先生能信我便好。我們需要換一條路走,避開官道。請跟我來。”
他率先走向河灘另一側的岩壁,那裏看似毫無通路,但是他在幾塊岩石後摸索了一下,竟然推開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縫隙,裏麵似乎是一條古老的秘徑。
“這一條小路鮮為人知,可繞過十裏坡,直達官道另一側的山區。我們在那裏有接應的馬匹。” 灰隼解釋道。
簫景軒不再多言,抱著苗苗,彎腰鑽進了縫隙。
灰隼緊隨其後,並將入口重新掩蓋好。
黑暗的秘境中,隻有三人細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前途未卜,危機四伏,但是至少,暫時又從鬼門關逃出了一步。
賬薄依舊貼身藏著,冰冷而沉重。
簫景軒知道,通往京城的道路,注定布滿荊棘與陷阱。
而這一場圍繞賬薄的爭奪,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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