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三岔口客棧與玄機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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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鬆崗的廝殺,仿佛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墨先生依舊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江湖術士模樣,仿佛剛才辣手斃敵、逼問口供的不是他本人。
四個人加快腳步,趕在日落前,抵達了墨先生口中的“三岔口”。
三岔口名副其實,是三條官道的交匯之處,因其地利,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集鎮。
因為它地處交通要衝,商旅往來頻繁,集鎮雖然是不大,卻頗為熱鬧。
客棧酒肆,商鋪,風月樓,屠宰場,沿著三條官道,一個賽似一個的林立著。
其中最顯眼的,便是鎮子正門口,那一家掛著“悅來”招牌的兩層樓的客棧。
“咱們今晚就住在這裏。”墨先生指了指悅來客棧,率先走了進去。
客棧大堂裏,人聲鼎沸,南來北往的客商、走鏢的鏢師、美麗的陪酒女子,以及一些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混雜其中,空氣中彌漫著酒肉的氣息和各種各樣的汗味。
跑堂的小二肩膀上搭著一條白毛巾,靈活地在桌椅之間穿梭。
“四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一個看似機靈的小二,立馬迎了上來,目光在墨先生的幡子和簫景軒等人的身上一掃而過。
“住店。挑兩間上房。”墨先生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拋了過去,“要清淨點的。”
“好嘞!天字三號、四號房,保證清淨!”小二接過銀子,臉上笑開了花,引著他們就上樓而去。
房間還算整潔。安頓下來之後,簫景軒關好房門,低聲道:“墨先生,那個胖商人和黑衣人頭領……”
“你放心。”墨先生坐在桌子邊,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涼茶,“那個胖子惜命得很,為了活路,他會‘不小心’把消息泄露出去的。至於那個匪首,中了我的‘蝕骨針’,己經活不過明早了。”
他的語氣平淡,卻讓簫景軒和豆豆的心中一寒。
這位墨先生行事亦正亦邪,手段莫測,殺人不眨眼睛,對待敵時更是毫不留情。
“我們先下去用飯,聽一聽風聲。”墨先生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他那一身半舊的青衫。
大堂裏依舊喧鬧無比。
四人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來,點了幾個簡單的小菜。
苗苗似乎被白天的廝殺嚇到了,沒有什麽胃口,蔫蔫地靠在豆豆的懷裏。
豆豆一邊輕聲安撫著妹妹,一邊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果然,沒有過多久,客棧門口一陣騷動。
就隻看見白天那一個胖商人,帶著兩個夥計,攙扶著那個腿上裹著厚厚繃帶、臉色慘白的黑衣人頭領,狼狽不堪地走了進來。
那個胖商人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道:“掌櫃的!快!開間房!再請個郎中!我這兄弟傷得重!”
他們的出現,立刻吸引了大堂裏不少人的目光。
那個黑衣人頭領雖然虛弱,但是眉宇間的凶悍之氣未消,一看就不是個善類。
胖商人似乎驚魂未定,一邊指揮著夥計安置傷者,一邊坐在離簫景軒他們不遠的一張空桌子上,要了一壺酒壓壓驚。
他的聲音很不小,帶著後怕,對同桌的夥計更像是說給旁人聽)抱怨道:“真他娘的晦氣!差一點就栽死在黑鬆崗了!幸好遇上兩位路過的俠士,拔刀相助,不然這一批貨……唉!”
他故意含糊了“貨”是什麽,但是“黑鬆崗”、“劫道”、“俠士相助”這一些關鍵詞,已經足夠引起好事者們的注意力了。
“王掌櫃,你這是運的什麽寶貝疙瘩啊,惹得‘黑風寨’如此興師動眾?”旁邊一個看似相熟的商販,連忙湊過來打聽。
胖商人王掌櫃)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卻又恰好能讓鄰近的幾桌客人聽清楚:
“哪是什麽寶貝!就是……就是一些鐵器!誰承想……唉,怕是擋了誰的路了!”他唉聲歎氣,一副受了無妄之災的模樣。
“鐵器?”那商販立馬疑惑起來,“黑風寨什麽時候,連生鐵都搶了?”
“可不是嘛!”王掌櫃一拍大腿,似乎更加憤懣,“我看那一些人,根本不是什麽山賊!他們下手太黑了!要不是那兩位俠士,我們全部都得交代在那兒!這世道……唉,聽說北邊也不太平,史王妃娘娘還特意……”
他說到這裏,似乎意識到已經失言了,猛地一下刹住話頭,端起酒杯,猛地灌一口,不再多說話。
但是“史王妃娘娘”和“北邊不太平”這幾個字,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一瞬間在附近幾桌客人之中,引起了細微的騷動和竊竊的私語。
簫景軒和豆豆對視一眼,心中明了,這個王掌櫃,果然是按墨先生的吩咐,開始“無意之中”泄露消息了。
隻是不知道,墨先生想要找的那一個“姓李的藥材商人”,是否就在這大堂之中?
墨先生仿佛事不關己,慢悠悠地品賞著粗茶,目光卻如同最敏銳的獵鷹,不著痕跡地賞,掃過大堂的每一個角落。
忽然,他的目光,在靠近櫃台的一桌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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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桌隻坐了一個人,是一個穿著灰色布袍、麵容普通、氣質沉靜的中年男人,桌子上放著一個藥箱,他悠閑地正獨自小酌,看似對周圍的喧鬧,充耳不聞。
“來了。”墨先生用隻有他們三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
就在這時候,客棧的門外,又走進來了兩個人。
為首的一個人穿著一件鑲嵌金邊的金黑色華貴短袍,腰佩長劍,麵容俊朗,卻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驕矜之氣。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勁裝護衛,眼神淩厲。
那一個華服青年一進門,目光便肆無忌憚地掃視全場。
當看到窗邊的賽豆豆時盡管她已經易容,但是身段和偶爾抬眸一舜間的氣質,卻難以完全掩蓋),眼睛微微地亮了一下,隨即就像扛著一個大喇喇似的,走到大堂的中央,一張空桌子前坐下,高聲地叫道:
“小二!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酒菜,給我端上來!”
他這一副做派,引得不少的人側目過來看,並紛紛地議論。
有認出他身份的商賈低聲議論:“我認得他,是‘流雲劍’周公子!”
“滄州周家的少爺?他怎麽到這來了?”
這一位周公子似乎很享受這一種被矚目的感覺,得意地晃起來了一柄折扇。
他的目光再一次瞟向豆豆這一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興趣。
豆豆被他看得有一些不自在,低下頭去,將苗苗摟得更緊了。
簫景軒對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眉頭微皺,右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劍柄。
墨先生卻輕輕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傳音道:“小角色,不必理會。隻管看好戲。”
果然,那周公子見豆豆不理會他,覺得失了麵子,有一些不悅。
恰好這時候,那個獨自飲酒的灰袍藥商,站起身來,他似乎準備回房去,要從周公子的桌子旁邊經過。
此時此刻,周公子正在氣頭之上,看見這個藥商普普通通,便故意將腳一伸,想絆他一下來取樂。
誰知道,那一個灰袍藥商,看似步伐平常,卻在千鈞一發之際,極其巧妙地微微一側身,周公子那一腳便落了個空。
藥商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周公子一眼,徑直向樓梯走了過去。
周公子一愣,隨即大怒,覺得是在眾人麵前丟盡了了臉麵,猛地站起身,厲喝道:“站住!你這廝,是沒長眼睛嗎?差點撞到本公子!”
滿屋子的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了過來。
灰袍藥商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地看著周公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是足下自己伸出腳來,欲絆人,何故反倒誣陷他人?”
周公子被他說破,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了:“放肆!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敢這麽跟我說話!給我跪下道歉!”
他身後的護衛,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刀柄,殺氣騰騰。
大堂內的氣氛一瞬間緊張起來。所有的人都往這邊聚攏,王掌櫃那一桌也停止了交談。
灰袍藥商依舊麵色不變,隻是淡淡地看了那護衛一眼。那些護衛被他的目光一掃,竟然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動作微微一滯。
“哦!滄州周家,好大的威風呀。”藥商的語氣依舊平淡,“隻是這三岔口,還不是周家撒野的地方。我姓李,就是個賣藥的,如若周公子想買一些清心敗火的藥材,李某倒是可以打折。”
姓李!藥材商人!
簫景軒和豆豆的心中一動,這個就是墨先生要找的人!
周公子聽到對方自報姓李,隻不過是一個賣藥的,氣焰更盛了:“一個臭賣藥的,也敢在本公子的麵前裝腔作勢?給我打斷他的腿!”
那護衛得令,不再猶豫,獰笑一聲,揮拳便向李藥商的麵門,打了過去,拳風呼嘯,顯然他的武功不弱。
眼看拳頭就要擊中要害,那李藥商卻是不閃不避,隻是右手看似隨意地一抬,食指和中指如同閃電一般點出,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在了護衛手腕的穴道上!
那護衛隻覺得整條手臂u瞬間就酸麻無力了,拳頭軟軟地垂了下來,臉上露出駭然之色。
“內家高手!”周圍有識貨的人低呼出了聲。
周公子也嚇了一跳,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藥商,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李藥商一擊得手,並未追擊,隻是收回手指,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目光再一次掃過周公子,帶著一絲警告:“年輕人,火氣太盛,容易引火燒身。好自為之。”
說完,他不再理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周公子,轉身從容地上樓去了。
周公子站呆在原地,丟盡了顏麵,卻又不敢再一次挑釁,氣得渾身發抖,最後狠狠地瞪了李藥商的背影一眼,帶著護衛灰溜溜地,換了一個遠離樓梯的角落坐下,連酒菜都顧不上吃了。
這一場衝突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卻像一塊探路石,測出了這客棧裏麵是水深還是水淺。
墨先生端起茶杯,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傳音給簫景軒和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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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到了嗎?這一位李藥商,身手不錯,定力也好,是一塊好材料。接下來,就看他能不能‘聽’到該聽的消息了。”
果然,經過周公子這一鬧,大堂裏關於王掌櫃那一批“貨”和“史王妃”、“北境”的議論,反而在壓抑的氣氛之中,更隱秘卻也更迅速地傳播開來。
不少人看向王掌櫃的眼神,都帶上了探究和深思。
王掌櫃似乎也達到了他的目的,不再多言,匆匆地吃完,便帶著夥計們上樓去了。
夜深人靜,悅來客棧漸漸地沉寂下來。
天字三號房子內,簫景軒和豆豆卻毫無睡意。苗苗終於在豆豆輕柔的哼唱中,沉沉地睡去。
“景軒,你說那位李藥商,真的會相信王掌櫃的話,並把消息傳回北境嗎?”豆豆低聲問道。
簫景軒沉吟道:“墨先生算無遺策,他既然安排了這一場戲,必然是有把握的。隻是……我總覺得,墨先生的目的,似乎不僅僅是給史王妃找麻煩那麽簡單。他這一路,像是在……布局什麽。”
豆豆也有同感:“他好像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總能先一步料到危險,還能利用各種看似偶然的事件……他到底是什麽人?”
就在這時候,窗外傳來極其輕微的“叩叩”兩聲。
簫景軒立刻警覺地握劍起身,走到窗戶邊上,壓低聲音道:“是誰?”
窗外傳來墨先生平靜的聲音:“是我。收拾一下,半刻鍾之後,在客棧後門集合,我們連夜離開。”
“連夜離開?為什麽?”簫景軒一愣,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那一位周公子,睚眥必報,雖然不敢明著來找李藥商的麻煩,但是保不齊他會去官府告密,說我們形跡可疑。三岔口的驛丞,與周家有一些不明不白的關係。”
墨先生的聲音透著冷靜,“而且,拜火教的鼻子,比我們想像的更靈敏。快些行動,莫要驚動他人。”
簫景軒的心中一凜,不再多問,兩個人迅速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抱著熟睡的苗苗,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房門。
走廊裏一片寂靜。
他們按照墨先生的指示,來到客棧的後院,果然看到墨先生已經等在那裏,旁邊還停著一輛毫不起眼的、套著駑馬的舊馬車。
“先上車再說。”墨先生簡短地說道。
幾人迅速地鑽進馬車。
墨先生親自坐在車轅上,輕輕地一抖韁繩,馬車便悄無聲息地駛出了客棧的後院,融入了三岔口鎮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馬車顛簸著前行,車廂內,豆豆抱著苗苗,靠著簫景軒,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和對墨先生更深的好奇。
這一位神秘的同行者,仿佛一個永不停歇的漩渦,不斷地將新的變數和危險,卷入他們的旅程,卻又總能帶著他們從絕境之中掙脫出來。
這一次連夜離開,是未雨綢繆,還是預示著新的危機即將降臨?
北上的路,似乎永遠充滿了未知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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