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二次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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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浸染了縹緲峰的天幕。
風雪似乎識趣地收斂了狂態,隻餘下細微的、如同情人低語般的風鳴,以及偶爾從屋簷樹梢滑落的雪塊發出的撲簌聲響。
天樞閣內。
段譽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雙眸子在燈火映照下,清澈如泉,深邃如潭,不見半分疲憊,唯有內斂到極致的精光一閃而逝。
他並未立刻起身,而是靜靜感受著體內那浩如煙海、奔流不息的北冥真氣。
它們溫順地蟄伏在經脈丹田之中,卻又仿佛隨時可以爆發出撼山攪海的磅礴力量。
為天山童姥進行的第一次治療,於他而言,確實連“消耗”二字都談不上。
更多的,是一種對自身力量精微操控的演練。
但接下來的第二次,乃至後續的治療,卻需要更加專注。
因為那不僅僅是真氣的輸送,更是一種引導,一種對他人早已固化的真氣運行路徑的、小心翼翼的修正與重塑。
這其中蘊含的風險與精妙,遠非第一次的初步疏導可比。
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氣息綿長,在溫暖的空氣中劃出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白痕。
時辰,快到了。
他抬眼望向閣門的方向,眼神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期待。
那個如同雪山靈菊般清雅嬌怯的少女,是否會如約而至?
幾乎是心念剛動的瞬間。
閣門外,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帶著明顯猶豫和忐忑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在門外徘徊了片刻,似乎在做什麽艱難的心理鬥爭。
最終,還是輕輕地,叩響了房門。
“咚……咚咚……”
敲門聲很輕,很緩,帶著一種生怕驚擾了誰的怯怯之感。
“公子……您……您歇息了麽?”
是菊劍那熟悉的,帶著幾分軟糯,此刻又添了幾分緊張的聲音。
隔著門扉,段譽仿佛都能看到她此刻那副低垂著頭,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臉頰緋紅的模樣。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
“是菊劍妹妹麽?門未閂,進來吧。”
他的聲音平和,聽不出任何異常,仿佛白天那場旖旎的“意外”從未發生過。
“吱呀——”一聲。
厚重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
首先探進來的,是菊劍那張依舊泛著動人紅暈的俏臉。
她的眼神有些閃爍,飛快地瞄了盤坐在軟榻上的段譽一眼,便又如同受驚的小鹿般迅速垂下。
她小心翼翼地側身走了進來,手中還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托盤。
托盤上,放著一隻白玉瓷碗,碗口氤氳著溫熱的白氣,一股淡淡的、混合著藥材清苦與蜂蜜甘甜的氣息,隨之在閣內彌漫開來。
“公……公子。”
菊劍的聲音細弱蚊蠅,始終不敢抬頭與段譽對視。
“這是尊主吩咐廚房特意為您熬製的‘雪參玉露羹’,用的是峰頂特有的百年雪參和晨間采集的百花玉露,最是滋補元氣,安神養心……尊主說,公子療傷耗神,需得好好補益。”
她將托盤輕輕放在段譽榻前的矮幾上,動作輕柔,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放下托盤後,她立刻像隻受驚的兔子般,後退了兩小步,雙手再次無意識地絞在了一起,站在那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段譽的目光,溫和地落在她的身上,從頭到腳,緩緩掃過。
他發現,她似乎特意重新梳妝過。
雖然依舊是那身淡黃色的侍女衣裙,但發髻梳理得更加整齊光潔,鬢角連一絲亂發也無。
臉上似乎也薄施脂粉,讓那原本就動人的紅暈,更添了幾分嬌豔。
身上還帶著一股剛剛沐浴過的、清新濕潤的水汽,混合著她本身那清雅的體香,形成一種獨特的、誘人的氣息。
顯然,為了這次“晚上再來伺候”,她內心經曆了怎樣的掙紮與準備。
“有勞菊劍妹妹了,也替我多謝師姐掛念。”
段譽並未立刻去動那碗羹湯,而是依舊看著她,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懷。
“妹妹在外麵等候許久了吧?可是凍著了?我看你指尖都有些發紅。”
他的觀察細致入微。
菊劍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種細節,心頭一暖,同時又更加羞澀,下意識地將微微凍得有些發紅的指尖縮進了袖口裏。
“沒……沒有。奴婢不冷。公子……時辰快到了,尊主那邊……”
她小聲地提醒著,試圖將話題引向正事,以緩解自己內心的緊張與尷尬。
“嗯,我知道。”
段譽點了點頭,終於從軟榻上起身,動作從容優雅。
他走到矮幾前,端起那碗溫度恰到好處的雪參玉露羹,用白玉湯匙輕輕攪動了幾下,然後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羹湯入口甘醇,藥香與蜜香完美融合,滑入喉中,帶來一股溫和的暖意,確實非凡品。
他細細品味著,卻並未再多看身旁緊張得幾乎要同手同腳的菊劍一眼。
這種適度的“冷落”,反而讓菊劍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稍稍鬆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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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隱隱生出一絲莫名的失落。
他……他是不是忘了白天的事了?
還是說,那對他而言,真的隻是一時興起的……玩笑?
就在她心思又開始胡亂飄飛之際,段譽已經用完了羹湯,將玉碗輕輕放回托盤。
“我們走吧,莫讓師姐等急了。”
他語氣平淡地說道,當先向閣外走去。
“啊?是!公子請隨奴婢來。”
菊劍連忙收斂心神,快步跟上,依舊落後他半步,盡職地扮演著引路侍女的角色。
隻是那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前方那道挺拔如鬆、在廊燈映照下拉出長長影子的背影。
夜晚的靈鷲宮,比白日更添了幾分靜謐與神秘。
連綿的宮殿樓閣在積雪和月光的映襯下,仿佛冰雕玉砌的仙家府邸。
巡邏的女弟子們手持燈籠,身影在廊柱間無聲穿梭,看到段譽和菊劍,都紛紛停下腳步,躬身行禮,目光中充滿了敬畏與好奇。
段譽坦然受之,步履從容。
菊劍則微微低著頭,感受著那些投射到自己身上,帶著各種複雜意味的目光,臉頰又是一陣發燙。
仿佛她和段譽之間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秘密”,已經被所有人看穿了一般。
兩人一路無話,隻有腳步聲在空曠的回廊中輕輕回響。
氣氛,帶著一種微妙的沉默。
很快,再次來到了那處位於山腹深處的、寒氣逼人的冰窖之外。
把守在此的梅劍、蘭劍、竹劍三人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段譽到來,三人立刻迎上前,齊齊躬身行禮。
“段公子。”
相比於白日,她們的態度顯得更加恭敬,甚至帶著一絲隱隱的激動與期盼。
顯然,童姥身體狀況的明顯好轉,讓她們對這位年輕的公子,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與感激。
“梅劍姐姐,蘭劍姐姐,竹劍姐姐。”
段譽微笑著頷首回禮,目光掃過三張同樣秀麗,卻氣質各異的俏臉。
“師姐可在裏麵?”
“尊主已在裏麵調息靜候多時了。”
梅劍作為代表,恭敬地回答,同時側身讓開通路。
她的目光飛快地瞟了一眼跟在段譽身後,依舊有些魂不守舍的菊劍,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淡淡的擔憂,卻並未多言。
段譽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邁步便向著那扇厚重的石門走去。
菊劍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卻被梅劍用眼神輕輕製止。
治療期間,不容任何打擾,這是尊主早已下達的嚴令。
菊劍隻好停下腳步,與其他三位姐姐一同,守候在這冰冷的石門之外,心中充滿了對尊主的擔憂,以及對段譽那難以言喻的關切。
“吱嘎——”
沉重的石門在段譽身後緩緩合攏,徹底隔絕了內外的世界。
冰窖之內,寒氣似乎比白日更盛了幾分。
四壁萬載玄冰散發出的幽幽藍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天山童姥依舊端坐在那張巨大的寒玉床中央。
她似乎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屬於女童的清澈眼眸,在幽藍冰光的映襯下,銳利如鷹隼,直直射向走進來的段譽。
與白日相比,她眼神中的審視與警惕,似乎淡化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複雜的情緒,其中甚至夾雜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你來了。”
她的聲音依舊稚嫩,卻平穩了許多,不再帶有那種因痛苦而產生的沙啞與戾氣。
“師姐感覺如何?”
段譽走到寒玉床前,並未急於動手,而是如同一位真正的大夫般,先詢問起“病人”的感受。
童姥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體內的情況,才緩緩開口。
“那股暖流,並未完全消失,依舊在緩緩滋養經脈。”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白日行功結束後,直到現在,體內再無往日那陰寒刺痛之感,真氣運行,也順暢了許多。這感覺……很好。”
她用了“很好”這個詞。
能從性情乖張、眼高於頂的天山童姥口中聽到這個詞,已是極為不易的肯定。
段譽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那便好。這說明第一次治療的效果,比預想的還要穩固一些。如此一來,我們進行第二次治療,基礎便更為牢靠,風險也會相應降低。”
他一邊說著,一邊如同白日那般,身形微動,已然輕飄飄地躍上了寒玉床,盤膝坐在了童姥身後。
動作行雲流水,不帶絲毫煙火氣。
童姥甚至未能完全看清他是如何上來的,心中不由又是一凜。
這小子的輕功,竟也如此駭人聽聞!
“師姐,請凝神靜氣,抱元守一。”
段譽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第二次行功,與初次不同。此次需引導真氣,深入你幾處主要的鬱結竅穴,過程可能會有些許脹痛之感,乃是正常現象,師姐切不可運功相抗,隻需全然放鬆,引導我輸入的真氣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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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囑咐清晰而明確。
童姥聞言,神色也凝重了幾分。
她自然知道,涉及到具體竅穴的疏導,遠比初步的真氣滋養要凶險得多。
一個不慎,兩人都可能受到嚴重的內傷。
她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氣,閉上了雙眼,將體內那因為段譽到來而略有波瀾的真氣,緩緩平複下去,徹底放鬆了身心。
“開始吧。”
她沉聲道。
段譽不再多言,緩緩抬起右掌。
這一次,他並未直接將手掌貼上童姥的背心。
而是懸停在離她背心約三寸之遙的空中。
掌心之中,一股肉眼幾乎不可見的、如同水波般蕩漾的氤氳之氣,開始緩緩流轉。
那是高度凝聚的北冥真氣。
隨即,他手掌輕輕向前一按。
那氤氳之氣,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輕柔地、無聲無息地透入童姥的衣衫,滲入她的肌膚,直達經脈。
與第一次那溫和的暖流不同。
這一次的真氣,更加凝練,更加具有“滲透性”和“引導性”。
它們如同最靈巧的工匠,又如同最耐心的疏導者,開始沿著童姥體內那複雜無比的經脈網絡,緩緩推進。
童姥立刻感受到了一種與白日截然不同的感覺。
當那股凝練的真氣,觸碰到她經脈中那些因為常年功法反噬而形成的、如同冰碴碎石般的鬱結之處時。
一種清晰的、酸酸麻麻,又帶著些許脹痛的感覺,傳遍了她的感知。
那感覺並不劇烈,卻異常清晰。
仿佛有人正在用極其精巧的工具,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將她經脈中那些堵塞了數十年的“淤積物”清理出去。
她能清晰地“內視”到,在那股精純無比的北冥真氣的引導和衝刷下,自己那原本有些晦澀、運行不暢的真氣,開始變得更加活潑,更加順暢。
一些細微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經脈暗傷,也在那充滿生機的真氣溫養下,開始微微發熱,呈現出緩慢修複的跡象。
這種感覺,奇妙無比。
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武學道路上,那層原本以為無法突破的、由功法缺陷構成的壁壘,正在被緩緩鑿開一個缺口。
光明,似乎就在前方。
她心中震撼之餘,對身後這個年輕人的評價,不禁又拔高了一個層次。
此子對於真氣的操控,對於人體經脈的理解,簡直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
恐怕就算是師父逍遙子複生,也不過如此了吧?
時間,在寂靜與寒冰的包裹中,一點點流逝。
冰窖內,隻有兩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以及那玄冰散發出的、幽幽的藍光。
段譽的神情,始終專注而平靜。
他的額頭,甚至沒有滲出一絲汗水。
仿佛這在外人看來凶險萬分、耗神費力的精細操作,於他而言,隻是一次尋常的運功練習。
不知過了多久。
當段譽引導著那道真氣,終於小心翼翼地疏通開童姥足少陽膽經上一處極其隱蔽且頑固的鬱結之後。
他緩緩地,開始收回手掌。
那氤氳的真氣,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絲不剩地回到了他的體內。
整個過程,精準控製,沒有給童姥的經脈帶來任何額外的負擔。
“好了,師姐。今日便到此為止。”
段譽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冰窖的寂靜。
童姥緩緩睜開雙眼。
這一次,她眼中的光彩,比之前更加明亮。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聽力、視力,似乎都比之前敏銳了一絲。
體內真氣充盈澎湃,運行間圓轉自如,再無半分滯澀之感。
那種由內而外的輕鬆與舒暢,是她數十年來都未曾體驗過的。
她輕輕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更加凝練和順暢的力量。
她轉過頭,目光複雜地看著身後臉色如常,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段譽。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她忍不住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盡管知道可能得不到答案,但她心中的好奇與震撼,實在難以抑製。
段譽微微一笑,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師姐何必執著於過程?隻需知道,此法有效,且對你我有益,便足夠了。”
他巧妙地避開了正麵回答,翻身下了寒玉床。
“連續七日,今日是第二日。師姐還需好生調息,鞏固療效。明日此時,我再來。”
他說著,便向著石門走去。
“段譽。”
童姥忽然叫住了他。
段譽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隻見童姥那雙清澈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視著他。
“你為姥姥療傷,除了之前所說的,共同執掌靈鷲宮,應對李秋水那賤人之外,究竟還想要什麽?”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探究。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她絕不相信,段譽耗費如此大的心力幫她,會別無所求。
段譽聞言,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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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多慮了。眼下,治好你的傷,讓你恢複巔峰實力,便是對我最大的‘好處’。至於其他……”
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門,看到了外麵守候的某道倩影。
“……或許,隻是覺得這靈鷲宮的風景不錯,人也……很有趣。”
說完,他不再停留,徑直走到石門前,輕輕一推。
石門應聲而開。
門外,梅蘭竹菊四劍婢立刻投來關切的目光。
當她們看到童姥那比之前更加紅潤、氣息更加悠長的麵色時,臉上都露出了難以抑製的喜悅之情。
“恭送公子!”
四女齊齊躬身。
段譽微微頷首,目光在低著頭的菊劍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便移了開去,沿著來時的路,向著天樞閣的方向悠然行去。
他的背影,在廊燈和雪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挺拔與神秘。
菊劍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才敢悄悄抬起頭,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眼神迷離,心中五味雜陳。
冰窖內,天山童姥回味著段譽最後那句意味不明的話,又看了看門外四個顯然心思各異的貼身侍女,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隱約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到來,所引發的波瀾,恐怕遠不止於治愈她的傷勢,以及應對李秋水那麽簡單。
他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激起的漣漪,正在不斷地擴散,影響著湖中的每一條魚,每一根水草。
而這縹緲峰,這靈鷲宮,這片看似平靜了太久的湖水,也即將因為他的存在,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劇變。
夜色,更深了。
風雪不知何時已完全停歇。
一輪清冷的彎月,從雲層後探出頭來,將皎潔的銀輝,灑滿這片冰雪覆蓋的仙境。
也灑在了天樞閣那扇悄然洞開的窗戶內,那個憑窗而立,眺望遠方,不知在思索著什麽的年輕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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