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處盯著前方那道白光，腳沒動。
    他知道不對勁。太幹淨的光，照得人心裏發空。真正的出口不會這麽安靜，也不會這麽亮。他回頭看了眼虞媚兒和李鐵柱，兩人還站著，但眼神已經開始飄。
    虞媚兒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像是想往前伸。
    “爸媽……”她低聲說，“你們真的在等我？”
    吳一處一把抓住她手腕。她的皮膚有點涼，脈搏跳得快。
    他從空間裏取出一塊焦黑的小牌子，邊緣已經卷曲，上麵刻著模糊的字跡。這是虞媚兒第一次下火窟副本時留下的護符，被地獄炎龍一口燒成了這樣。當時她為了擋那一擊，把護符貼在胸口，整條左臂都烤出了水泡。
    他把護符塞進她手裏。
    “你還記得那天疼成什麽樣嗎？”他說，“你說你要活著回去見他們，不是靠夢，是靠命拚回來的。”
    虞媚兒手指猛地收緊，指甲陷進掌心。她呼吸一頓，眼裏的光晃了晃。
    牆上的畫麵變了——不再是家人站在門口微笑，而是她躺在醫療帳篷裏，手臂纏滿繃帶，臉色發白。吳一處坐在旁邊，遞來一碗藥湯，說：“喝完就能走。”
    那是真的。
    她眨了眨眼，再看眼前，幻象裂開一道縫。
    “我沒死。”她聲音啞了，“我還在這。”
    吳一處鬆了口氣，轉頭看向李鐵柱。
    這家夥正咧著嘴笑，眼睛發直，嘴裏嘟囔：“戰神榜第一……老子上去了……萬人喊我名字……”
    吳一處蹲下來，拍了下他肩膀。
    “鐵柱。”他笑著說，“你要是真拿了第一，不得請我們吃頓好的？”
    李鐵柱點頭：“請！必須請！管夠！”
    “那你現在兜裏有錢嗎？”吳一處挑眉，“上次酒館你連銅板都沒了，還是我墊的飯錢。就你這身板，冠軍獎杯領回來也得當廢鐵賣。”
    李鐵柱一愣。
    笑聲卡住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全是老繭，指甲縫裏還有幹掉的血漬。肩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那是燼鱗尾巴掃過時留下的。
    夢裏不會有這些。
    他抹了把臉，嗓音有點抖：“對啊……我要是真贏了，能不喊你們一起站台上？可那時候你們都不在……沒人給我鼓掌。”
    他抬起頭，眼眶紅了：“但我現在知道，你們一直在我後頭。”
    吳一處站起來，伸手拉他。
    李鐵柱握住，用力起身。
    三個人重新站在一起。
    金光又湧上來，這次更猛。牆壁上的符文扭動，像蛇一樣纏向他們的腳踝。空氣變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泥裏。
    “別看牆。”吳一處大聲說，“看我！”
    虞媚兒和李鐵柱立刻盯住他。
    “還記得燼鱗最後一擊是怎麽打的嗎？”吳一處吼道，“媚兒，你魔力見底了還撐起冰盾，差點暈過去！鐵柱，你胳膊都快斷了還把斧子扔出去！我死了一次，等級掉了，屬性全降，可我還是砍下了那一劍！”
    他指著自己胸口：“我們活到現在，不是因為運氣好，是因為誰都沒放手！”
    虞媚兒跟著喊：“我沒退！”
    李鐵柱也吼：“老子沒倒！”
    三人聲音撞在一起，震得通道嗡嗡響。
    那些金色的鎖鏈開始崩斷，一根接一根，在空中化成灰燼。
    吳一處繼續說：“我們走過多少副本？殺過多少boss？被人圍攻過，被背叛過，掉過裝備，死過無數次！可我們還在！因為我們是隊友，不是夢裏的影子！”
    虞媚兒握緊他的手：“我是虞媚兒，不是幻覺。”
    李鐵柱捶了下胸口：“我是李鐵柱，戰神還沒封呢，輪不到你隨便給！”
    金光劇烈晃動，整個通道仿佛在顫抖。
    吳一處感覺到一股壓力從四麵八方壓來，像是有東西在逼他們閉眼、停下、放棄清醒。
    但他沒鬆手。
    “我們為什麽能走到這裏？”他問。
    “因為我們信彼此！”虞媚兒答。
    “因為我們不怕疼！”李鐵柱吼。
    “因為我們死過，所以知道什麽是真！”吳一處大喊。
    三股意誌合在一起，像一把刀劈開迷霧。
    轟！
    所有光影炸開，碎成點點金塵，落在地上沒了動靜。
    通道恢複平靜。
    白光還在前麵，但不再刺眼。台階依舊向下延伸，冰冷堅硬。
    三人喘著氣，手還緊緊扣著。
    吳一處看了眼係統界麵，探查功能終於有了反應：【精神幹擾源位於前方三十步，建議集體推進】
    他剛要邁步，虞媚兒突然拉住他。
    “等等。”她說。
    她盯著左邊牆壁，那裏原本浮著一幅畫麵——她穿著婚紗，站在陽光下，笑著回頭。
    現在畫沒了，可她總覺得那地方還有點餘溫。
    “它還在看我們。”她低聲說，“剛才那些不是結束，是試探。”
    李鐵柱啐了一口：“裝神弄鬼的東西，有本事出來打一架！”
    吳一處沒說話。他摸了摸腰間的劍柄，上麵有一道裂痕，是斬碎燼鱗晶石時留下的。每次握上去都能感覺到那股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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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走。”他說，“別讓它再找到機會。”
    三人重新起步，步伐比之前穩。
    剛走出五步，地麵輕微震動。
    李鐵柱忽然停下，低頭看腳邊。
    他剛才踩過的地方，影子比他慢了半拍才移過去。
    “這地方……學我們？”他皺眉。
    吳一處冷笑：“學得再像，也不是真人。”
    虞媚兒忽然開口：“如果它一直在模仿我們，那它一定知道我們最怕什麽。”
    “怕什麽？”李鐵柱問。
    “怕一個人掉隊。”她說。
    吳一處點頭：“所以它想分開我們。隻要我們不鬆手，它就沒法下手。”
    話音剛落，前方白光一閃。
    一個身影緩緩浮現。
    穿著和吳一處一樣的裝備，臉卻模糊不清。它抬起手，做了個招手的動作。
    然後另一個出現，像虞媚兒，靜靜站著，嘴唇微動，像是在叫“媽媽”。
    第三個，和李鐵柱一模一樣，舉起拳頭，高喊“冠軍屬於我”。
    三個假人，站在通道中央，擋住去路。
    吳一處握緊劍。
    “別理他們。”他說，“它們隻會抄，不會創造。”
    李鐵柱啐了一口：“一群冒牌貨。”
    虞媚兒冷笑：“真人都在這，哪輪得到你們演戲。”
    三人並肩上前，腳步一致。
    假人們開始動，模仿他們的動作，但總是慢一點，歪一點。
    離得越近，越能看出破綻——它們的手不會出汗，眼睛沒有焦距，聲音是空的。
    吳一處忽然停下。
    他從空間裏拿出一瓶藥劑，標簽早就磨花了。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腦子一清。
    他把瓶子遞給虞媚兒：“接著。”
    虞媚兒接過，喝完傳給李鐵柱。
    李鐵柱聞了聞：“啥味都沒有？”
    “保命的。”吳一處說，“喝了就不容易被拉走。”
    李鐵柱仰頭灌下，抹嘴：“下次帶點辣的，這玩意兒跟白水似的。”
    吳一處笑了下：“活著出來，我請你吃火鍋。”
    “這可是你說的！”李鐵柱眼睛亮了，“加雙份肉！”
    三人說著，繼續往前。
    假人們在原地重複動作，越來越僵硬，最後哢的一聲，全部碎裂，化作粉末。
    通道盡頭，白光依舊。
    吳一處邁出一步。
    腳落地時，聽見了一聲輕響。
    像是有人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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