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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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事事都能按人心中預想,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
    那這世上就不會有意外情況出現。
    縱使謹慎如諸葛,尚有上方穀的一場大雨,攪動天下。
    ......
    馬蹄踏在北歸的官道上,濺起細碎的塵土。
    李煜一行人沉默地催動著馬匹,隊伍拉成一條長線,歸心似箭。
    “家主!家主!”
    哨騎隔著老遠,便焦急的壓著聲音呼喝。
    李煜抬手,馬隊即刻停下。
    趙鍾嶽與他的妹妹貞兒策馬跟在隊伍稍後的位置,兩個家仆緊隨其後。
    那趙氏女雖不起眼,卻也是個會騎馬的。
    趙家府內馬匹成群,她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不差她一匹心愛的棗紅馬駒。
    隻不過,逃出城時。
    別說趙氏女的馬駒,就連趙鍾嶽最喜愛的坐騎都沒敢去提。
    人尚不能得活,哪還顧得上馬?
    李煜策馬迎上,喝問道。
    “何事,怎如此焦急?!”
    不怪他心中一緊,歸堡便在今日。
    這時候再橫生枝節,十有八九不是什麽好事。
    “家主!卑職在前方三裏,親眼所見!”
    “河水中有屍鬼順流而下!”
    李煜一愣,隨即他眼眸微瞪,想到了什麽。
    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瞬間傳遍四肢。
    那不是恐懼,而是某種預感。
    他急忙再次確認道。
    “你所見那河......莫不是引流至堡外護城河的下遊支流?!”
    哨騎慌忙應答。
    “正是啊!家主!”
    李煜這下可以說徹底陰沉著臉,眼神變得駭人。
    支流下遊尚如此,支流上遊的順義堡又待如何?
    如此一來,順義堡的情勢就不好說了。
    他揮起馬鞭,大喝道。
    “哨騎再探,後隊緩行,前隊與我輕裝急進!”
    馱著紮甲的駑馬和板車,被三個騎卒護著,仍舊緩緩行進。
    其餘六七個騎卒,則跟著李煜策馬狂奔,卷起一路煙塵。
    趙鍾嶽兄妹、主仆四人,主動靠向了後隊的輜重,也不跟上添亂。
    他們留下來一起護著馬匹甲胄,便已經是幫了大忙。
    ......
    順義堡內,近日又是另一番壓抑景象。
    李順、李忠、李昌連日商討對策。
    李忠最先開口,講起了堡牆情況。
    “昨日屍鬼順河直達堡外,我已將西側官道哨卡的李盛所部召回。”
    “現在,李盛正帶著人沿堡牆加強守禦,來回巡視屍鬼蹤跡。”
    當第一頭屍鬼出現在護城河裏的時候。
    那個用來預警和遲滯屍鬼的哨卡,就徹底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什長李盛是老人了,經驗豐富,讓他重新回到堡牆上巡守,是眼下最穩妥的安排。
    李忠頓了頓,又補充道。
    “今晨,我又前往東側李勝所部駐紮的館驛。”
    “李勝幹得不錯,從收攏的流民男丁裏,挑了一什還算堪用的老實漢子。”
    “我一並帶回來了,補充人手。”
    “李勝提拔的領隊什長居然還是個流民,似乎是叫薛伍。”
    至於李勝所部駐紮官驛。
    除了從中抽調的一什流民丁壯,充作戍卒以外,其餘人等仍舊固守在原處。
    家主離堡前曾有交代,要繼續收攏流民。
    流民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
    官道上隻要出現一個,就意味著山林裏還有不知多少人在謹慎藏身。
    順義堡和東側官驛,就是這片黑暗土地上僅有的兩點燈火,自然會吸引那些走投無路的飛蛾。
    順義堡的居住人數,因此漸漸趨近於飽和。
    短短時日,就連李勝所守官驛處,也積攢了三十餘個無家可眷的獨身男丁。
    外患已生,三人絕不想再生內憂,所以官驛處的獨身男丁仍舊隻能丟置在原處。
    李勝也是率著一什屯卒,繼續看守著那些人。
    權當是順義堡拒守屍鬼接近的外圍屏障。
    這種事情,還是得等家主回來定奪才好。
    李順聽完,沒有說話。
    他專心看著堪輿圖,手指在圖上那條代表河流的曲線上緩緩劃過。
    他的眉頭緊鎖,思考著當下極其棘手的問題。
    “恐怕是河流上遊的村鎮屯堡,亦或是更上遊的邊牆失守。”
    他的聲音很低,卻讓在場的另外兩人心頭一沉。
    “隻有這樣,才會有屍鬼順著河水,越來越多的一路漂下來。”
    屍鬼的出現頻率,當下還不算頻繁。
    這和關外遼東的人口密度,不無幹係。
    起初,隻是偶爾在護城河的連接溝渠裏,發現一兩具浮屍。
    屯卒們還不以為意。
    後來,變成了三四頭,不定時的順著堡外護城河與河流連接的溝渠,抵近而來。
    數量不多,對屯堡城防的威脅也很有限。
    但數量確實在增加,也是不爭的事實。
    它們更多時候,還是在水裏無序的撲騰。
    守衛的兵丁發現後,便會出堡,等它們掙紮著靠近岸邊,就用長槍幹淨利落地結果。
    清理打撈,才是麻煩事。
    更重要的是,它們的出沒,也極大影響到了堡內的軍民士氣。
    這兩日以來,負責堡內事務的三名親衛,隻能采取收縮謹守之策。
    大量屯卒和流民家庭中新編的戍卒男丁被調上堡牆輪值。
    箭塔上十二個時辰都有哨兵瞭望。
    堡內也多設了兩伍巡丁,日夜巡邏,維係堡內安定。
    李昌瞧著輿圖上,護城河與河道的連接溝渠沉思。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李忠都有些不耐煩了。
    最終,他才指著輿圖上的那處連接點,鄭重道。
    “雖然家主尚未回返,可我們也該下決心了。”
    “填渠吧!”
    李昌的聲音沉重。
    這不是個小工程。
    起碼也要近百人的男丁出行作業,再加上約莫兩日光景。
    這樣的大規模調度,已經有些超出了三名親衛的應守本分。
    “護城河如今已經成了拖累。”
    “不光影響我等堡內家小的安定,更影響到外出樵采,還有和李勝所部的來往聯係。”
    護城河,這道曾經的守護天塹。
    如今,引屍的作用已經漸漸大過了它守禦的作用。
    利弊之下,該做取舍。
    當下,河水的確還能遲滯那些屍鬼爬上岸的動作,給守軍提供反應時間。
    但若屍鬼的數量再增加呢?
    十頭?二十頭?甚至更多?
    或許,這條護城河,反倒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陷阱,讓他們所有人,困死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