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彩輿過門,封堡絕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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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裝車!”李府門前,車馬喧囂,人聲鼎沸。
    今日過後,順義堡內就再不會這般熱鬧了。
    經過整理,花了一整日,順義堡留守兵卒們將堡內最後的種種雜物也打包備好。
    隨著李義護送車隊按約折返,李煜也是時候與這個生養他的‘家’做告別了。
    “老爺,後院那架老夫人陪嫁的彩輿,是繼續封存,還是帶上?”
    夏清、素秋、青黛、池蘭,還有芸娘。
    她們聚攏在內堂,隻等前院的親兵們裝車。
    五女手挽著各自的小包袱,齊齊看著李煜,等他拿個主意。
    府中物件,裝了三大一小四個木箱。
    每個大箱子都重逾百斤。
    最重的那個,千斤倒是達不到,可五六百斤怕是有的。
    被裝進去的不止衣物用度,更有李煜亡母留下的全部體己。
    李煜的母族也算不得高門大戶。
    先父李成梁一生娶妻唯一,恐怕不全是因為那虛無縹緲的愛,起碼李煜是這麽認為的。
    母親或許是愛父親的,因為她切切實實地是為之憂思成疾,最終撒手人寰。
    但父親愛不愛母親?李煜心中始終難下定論。
    或許,當年的父親更多的......是看中了母親家中無子可繼的窘迫。
    早在四年前,外祖過世,母家的積存便順理成章地傳給了母親,一並送進了李府。
    至於母家為何同意獨女外嫁,而非招婿入贅。
    一個是因為順義李氏作為幽州李氏旁支,等閑人招惹不起,更遑論入贅這種話,便是提都不敢提。
    再者,便是一樁不能示人的秘辛。
    就連先父李成梁也是不知曉的,那是外祖去世前,才親手交予李煜的物件。
    便是眼下在他手中保管的一冊母家族譜,上麵清楚記載著,母親這一支早年便是關中的李姓。
    隻是後來遭難發配,為防仇家追尋報複,這一支在半途就改了家姓,在遼東紮根,傳家也有三四代人了。
    雖說攢了些家業,卻也因為人生地不熟,這般虎口奪食,族中男丁難免多夭折於外,人丁越發稀薄。
    細細思量,外祖同意獨女外嫁先父李成梁,未嚐就沒有他自己的想法。
    在李煜看來,不單是先父李成梁盯上外祖家業,外祖也未嚐沒有下套等人入甕的意思。
    借殼下蛋,暗度陳倉。
    就結果來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不算吃虧。
    先父李成梁終是得了母家財物支持,而外祖這一支勉強也算是傳到了李煜身上......
    等同於這支關中李氏的姓氏傳承,終於光明正大的重歸正朔。
    隻是可惜,那本孤零零的母家族譜上,現在寫到了李煜的名字,就戛然而止。
    將來若是李煜不為之傳子續寫,這族譜的一脈,便真的算是到了頭。
    ......
    李煜愣了愣神,他確實把那架裝飾繁彩的馬車給忘了。
    畢竟尋常時候也根本用不上它。
    那既是母親的陪嫁,也是當年她身披嫁衣所乘的喜車。
    通體檀木所製,可以說是母家當年從關中帶來遼東,且為數不多傳下來的好物件。
    入府這麽些年,一直存放在府中私庫,好生養護著。
    原本,它是母親想要留給李煜,用來風風光光的迎娶兒媳。
    可惜,她終是無緣親眼得見那一幕。
    李煜語氣微哽,嗡聲道,“自是帶上,你們也得有個擋風遮雨的車架不是。”
    再者說......這五人中的四人,都算是體己人,乘了彩輿,也算是以另一種方式,遂了母親昔日的期盼。
    依照眼下亂況,莫談未來太久,他該隻爭朝夕,放眼當下。
    如此,也是提早了卻一樁憾事。
    “奴婢,謝過老爺體諒......”
    對於這架意義特殊的彩輿車架,幾女也並非全然不明。
    芸娘顯得有些猶疑,而其他四女臉上則是純粹而直接的感動。
    坐過這架彩輿,在她們心裏,便等同於得了老夫人的認可,正正經經的入了門。
    這對於自小就被賣於人牙子,僥幸成了李府侍女的她們而言,何嚐不是了卻了一樁畢生最大的心事。
    試問,這天下的婢女,便是僥幸成了主家侍妾,又有幾人能乘上喜車過門?
    更多的,不過是一頂窩囊小轎,從偏門悄無聲息地抬入,連一絲聲響都沒有。
    在其他四位姐妹的簇擁下,芸娘的沉默顯得毫不起眼。
    她半推半就的,也上了彩輿。
    是啊,世道變了。
    屍疫禍亂遼東,死人席卷大地。
    便是出身比她們四人好些,她那點可憐的堅持又還有什麽用呢?
    這種情況,芸娘自認是回鄉無望。
    洛陽對她一介女子而言......太遠,太遠,已是遙不可及。
    往日心思種種,此刻也不得不消磨了去。
    ......
    一如前日,那兩個白首老翁,早早就互相攙扶著,拄著木拐立在堡門旁。
    李煜下馬近前,問道,“兩位叔伯,還有什麽交代?”
    他隻知道,沒拐的那個姓秦,拄拐的那個姓高。
    二人都是早年的戍卒,贅入了順義堡。
    一個在堡裏當更夫,另一個......行動不便,還得常靠老鄉鄰的接濟過活。
    這些老一輩的往事,他了解的並不深。
    “不敢,實在不敢妄稱大人叔伯。”二人口上告饒。
    “對大人,我們哪有什麽交代一說。”
    “隻是臨別之際,來送送罷了。”
    李煜點點頭,也不多糾葛於此,“二位,可還有什麽是我能幫得上的,盡可明言相告。”
    “今日一別......”大概就沒有來日了。
    二人對視一眼,小聲嘟囔了幾句,齊齊道,“還真有一事,需大人相幫。”
    李煜好奇,“何事?”
    “請大人幫著把南門封上吧,我們兩個老漢,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還是謙虛的說辭,他們二人的體格,等眼下的青壯們離去,怕是連堡門都關不住。
    那絞盤,又哪裏是他們兩個老家夥能搞得定的。
    李煜心知,這是打算自封於此等死,還是成全道,“好!”
    他轉身,就朝一旁的李順招呼道,“城門關上之後,門後上栓,再把絞盤卸掉。”
    李順抱拳,“喏!”
    至於李順帶人由內封門之後如何出堡,這倒不難。
    無非就是縋條繩子就能解決,這便算不上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