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宗族法度,嗤笑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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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
    官道之上,煙塵驟起。
    有心算無心,想要堵截這夥兒路線單一的官兵,易如反掌。
    正如當初花孔雀私下交代的那樣,冉大自會為對方引路。
    這條路當然不算錯,隻是......繞道離摩天嶺最近罷了。
    當蹄聲漸近,慢行保存體力的李氏騎隊幾乎在發現煙塵的第一時間,便已齊齊上馬備戰,陣型森然。
    在李昌業示意下,一名騎卒驅馬上前,大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至於冉大,被專人圍攏在後隊中央。
    此人不容有失。
    “我就是花孔雀!”一道女聲傳來,清越如鶯啼,激越處亦不失澄澈,這女子隻憑喉音之清麗便足夠引人矚目。
    李昌業回首,淡淡瞥了一眼冉大,看對方不急不躁的神情便知道,早有預料。
    他點點頭,並不在意這些小花招。
    憑他們這幾十騎悍勇之士,仍可來去自如。
    李昌業打馬上前,與對方單騎相會,森然道,“所來何事?”
    “換人!”花孔雀答得幹脆利落。
    “憑你?”美色當麵,李昌業亦不為所動,“本官......憑什麽要隨你的願?”
    他是家族賦予重任的中流砥柱,這女人再美,也不過一具紅粉骷髏。
    若是一個風塵女子就能動搖他的決心,那未免就太小看他,更小看了幽州將門賴以存續的立身之基。
    簡單三兩句交談,花孔雀便知道,這男人......心堅似鐵。
    再看這支隊伍,甲胄披身,刀槍齊備,臨變不亂。
    任誰看了,也知道這是隊久經沙場的百戰精兵。
    那股不可言說的煞氣,也端的是攝人膽氣。
    “水師方位,還有你們的馬匹。”花孔雀輕撫胯下胭脂馬的脖頸,姿態慵懶。
    她不會武藝,騎術倒是不錯。
    雖有些不舍,但這馬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沒什麽非它不可。
    對方舉止作態不似作偽,讓李昌業眼神中不免帶上一絲狐疑。
    “如果馬匹真能換得水師相助,你竟然......”
    “竟然用五匹馬,換這麽個青衣潑皮?”花孔雀替他說了下去。
    是的,上次李氏騎隊一共被偷了五匹馬,恰好是同一根拴柱上捆縛的數量。
    “嗬嗬——”花孔雀抬袖掩唇,笑聲媚而不妖,如清泉滴落玉盤。
    “多這幾匹馬,對我們這些上山躲災的小民而言,也是無用的。”
    她微微傾身,眨弄著水汪汪的桃花眸子,吐氣如蘭道,“大人,你覺得小女子即便上了外島又如何?”
    “隻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一樣的任人宰割。”
    所謂水師‘船票’,此事確實不假。
    但在她眼中,那海上島嶼,也絕對不是什麽世外桃源。
    她現在就是看的太透徹,眼下世道壞了,便誰也指望不上。
    她最想要的,其實還是一艘屬於自己的船,能出海的船......再占下一處能自己說了算的島。
    否則,她寧願待在這山上久居。
    “隻要大人點頭,”花孔雀有恃無恐道,“為表誠心,妾身可將那水師屯駐海島,即刻告知。”
    李昌業沉思片刻,沉默著微微頷首。
    “大長山島。”女子輕輕吐露出四個字。
    李昌業信了五分,海外的適居大島本就是有數的。
    所以這個消息的實際價值雖然不大,卻能用來佐證她所言,起碼不是個張口就胡編亂造的,多少有點可信度。
    當然,想要聯絡失散的朝廷水師,最重要的不是打探他們在海外的駐留地。
    因為沒有船,根本就過不去。
    重要的,是沿海摸得著、看得見的聯絡補給點。
    人不可能隻靠撈魚過活。
    水師也是要吃糧吃鹽的,堅守海外島嶼,照樣離不開上岸補給。
    這也是李昌業原本的打算。
    去旅順衛的大港看一眼,然後依次去沿海的幾個鹽場百戶所瞧瞧,這些地方有水師消息的概率最大。
    眼下這夥兒流賊匪寇,隻不過是意外之喜罷了。
    但局麵爭分奪秒之下,李昌業沒多少選擇,他必須考慮,要不要相信對方。
    李昌業問道,“你能找到他們?”
    花孔雀點頭,“能。”
    李昌業想了想,向身後招手,“把人押出來!”
    冉大被幾人按著胳膊,踉蹌從騎隊中走出。
    他身上完好,無傷無痛,純粹是身後幾個甲兵用的力道大,怕他掙脫。
    “大當家的!”
    看到人還是活蹦亂跳的,花孔雀心底也就有了數。
    這夥兒人真的很需要這個消息。
    她今日冒險,賭對了。
    “小女子冒昧一問,官爺從何處來?”
    李昌業傲然的斜睨她一眼,吐露道,“錦州,李氏!”
    “嗬嗬嗬......”花孔雀臉上笑意更盛,嬌笑撫掌。
    誘人春光隨著嬌軀微顫,在裙服內上下翻湧,李昌業隻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
    美則美矣,卻非良人,可惜了。
    “既然大人也姓李,那這事就簡單了!”
    這就是將門傳家兩百年的口碑,哪怕是青樓妓子,亦曉幽州李氏名。
    李昌業敏銳察覺到對方的言外之意。
    他咄咄逼道,“這麽說,你口中的水師武官,姓李?”
    “是。”
    如此一來,冉大故事中,那奪取他們花船的水師百戶,李昌業對其身份來曆已然明了大半。
    二人互相對視一眼,眸底各有深意。
    ......
    “如此,擊掌為誓!”
    李昌業第一次正眼看待眼前這身世坎坷的奇女子。
    若合則兩利,為了錦州族親危局,哪怕眼前是個落草匪寇,他也拿得起放得下。
    自古,英雄不問出處。
    ‘啪——’
    花孔雀與李昌業擊掌罷,她竟真就說了。
    “蕭口關西南,歸義堡,那裏就有你要的答案。”
    李昌業看著她,想了許久,最終向後招手。
    “放人!”
    “喏!”受了軍令,幾名甲士果真鬆開手,為冉大解綁。
    李昌業冷淡道,“若你所言不虛,那本官便欠你個人情也無妨。”
    “你胯下這匹胭脂馬,本官也便一並送予你。”
    花孔雀一邊招手喚來後麵騎馬的嘍囉,交還馬匹,一邊拂袖輕揚,媚聲輕吐。
    “大人,恐來日再無相見,妾身眼下隻需大人手書一份,自此兩清。”
    李昌業看著這個得寸進尺的女人,驟然輕笑。
    “好,許你!”
    他語氣陡然一轉,“但......若你是欺瞞於本官,本官縱是身死,亦要爾等陪葬。”
    花孔雀笑意不減,這李氏的人,全都挺有意思。
    他們都不算是個好人,卻又守著那古舊的家法族規,惡人哪有他們這樣做的?
    可惜了,不如她一個無所顧忌的女子。
    但也挺好......這世道總算還有些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