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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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隻是一群作惡潑皮自投羅網,李煜倒也不必特意問及。
    最重要的,是據遊騎來報,他們來自北麵的鐵嶺衛。
    訊息,情報,隻有這些才是最讓人不容忽視的。
    李順隻繼續講述。
    “卑職抵達官驛之時,這些漢子都已經被什長李盛看管了起來。”
    借著防疫之名,李盛順理成章的就輕易把他們分別關押捆縛了起來。
    ......
    “依例,爾等身上無傷,仍需自縛十二個時辰!”
    李盛掃視眼前這些仍未來得及穿衣,對著這群凍得瑟瑟發抖的漢子們解釋道。
    “十二個時辰過後,無人泣血,無人化屍,方可驗明爾等無人染疫!”
    “明白嗎?!”
    大抵是這般自說自話,卻又無人回應,讓李盛略感不快,言辭間不由加重了幾分。
    “還不速速回話?!”
    “明白......草民明白......”
    於是,他身前的人群中,緊跟著就傳來一陣淅淅瀝瀝的應和聲。
    “......都聽官爺的。”
    這些潑皮漢子,隻顧著連連點頭,哪會有什麽反話可講。
    至於他們這夥兒人之中,那所謂的領頭‘大兄’。
    此刻,怕是也沒人顧得上管他去怎麽想。
    他自己更是縮在人群裏,把頭垂的比誰都要低。
    待到李順攜著大批步卒護衛著車隊,緊趕慢趕,堪堪在申時二刻抵達。
    駐防在此的什長李盛,甚至已經從那些私下裏就已經自發‘投誠’的潑皮們口中,把這些人的底細探了個七七八八。
    隻需將他們每個人單獨說出的情況稍加對照印證,什麽真?什麽假?李盛就已經有了些判斷。
    江湖,可不就是這樣嗎?
    人前兩肋插刀,人後插兄弟兩刀。
    道上的所謂‘大兄’,本就是用來出賣的。
    對此,不論是李盛還是李順,都不感到意外。
    如果這些地痞流氓都能講得了什麽忠義孝節,他們又何至於廝混在這人嫌狗厭的境地。
    “如此......這般......”
    李盛拱手,仔細向李順講述情況。
    “原來如此,北麵來的,還是一群鐵嶺衛民戶。”
    李順點點頭,心裏也有了底。
    他隨即問道,“這些江湖中人口中的‘大兄’,你可找出來了?”
    李盛側身,指向一處排屋,“那人就單獨關在此間,未曾再有人與之接觸。”
    “在下勸誘他們是為防屍疫,需捆縛獨居,以自證清白。”
    “否則......按染疫論處。”
    他這話放在李順麵前,就是好似輕飄飄的一句話。
    但是當時在這些潑皮漢子麵前,彼時環伺包圍他們的,可都是披甲持槍的官兵,正虎視眈眈地死死盯著他們這些‘外人’。
    這一句‘按染疫論處’,在他們耳中,可謂是殺機四溢。
    ......
    “不錯,”李煜讚許道,“這什長李盛,昔年其父陣亡,遂補錄正丁,不過弱冠之齡。”
    “如今,他已戍軍十餘載,雖然性子實在是有些......古板。”
    說到這兒,他一言難盡地輕輕搖頭,嘴上卻仍是誇讚,“但做事卻果真是老練稱職。”
    能單靠能力當上屯卒什長,就總不會是省油的燈,李盛的表現倒也算不上出乎意料。
    李煜心中補了一句,‘卻也稱得上是讓人滿意。’
    他隨即再問道,“既如此,可曾把人押送過來了?”
    之所以這般問,也是依照他對李順的了解,在這一點上許是不會讓人失望的。
    這大概,就是長年相處的默契。
    果然,李順拜道,“確實已經隨車押送而來。”
    該說不說,這夥兒人的‘大兄’,所受到的待遇是旁人全然無福消受的‘特等座’。
    那人被捆著,就順手扔在車隊領頭的‘兵車’之中,一路顛簸運送。
    兵車外,時刻有一眾兵卒環伺,他除非有通天的本領,否則就是任宰的羔羊。
    究其原因,大概還是對這些無膽匪類的不信任。
    至於他的那些小弟,自發投誠的是一檔,自作聰明的又是一檔。
    前者隨車隊步行,以戴罪之身當個輔卒。
    今時今日,也一樣是送來撫遠衛城,交由家主最終發落。
    後者嘛,就幹脆留在官驛,給駐防兵卒們當個苦力仆役,那才算是物盡其用。
    更是李順體諒李盛駐防官驛的不易,為他補些打雜人手。
    這二者之間,孰優孰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早一天到達撫遠衛城,那才是早一天過回安穩日子。
    留在此地,那才是得日日提心吊膽的咧!
    李煜看著李順,大概也能猜到,索性直接道,“既如此,把人帶上來罷。”
    果然,李順朝遠處招了招手,就有兩名兵卒推搡著一個滿臉憔悴的破衫漢子,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
    他的腿軟的像是兩根麵條,好似站都站不住。
    任誰被扔在馬車上顛簸兩日,也都隻會是這般德行。
    “大膽!此乃我家大人,還不速速跪下參見!”
    不待那表情木愣的漢子有所反應,其身後甲士就將他一把按倒,跪在地上。
    他疼的嘴角抽了抽,卻也隻得啞聲道,“小人,小人鄭泗穀,拜見大人。”
    李煜卻不大關心此人名姓,反正這些小事,早就有人捅露出來,層層傳報到了他的耳中。
    “抬頭說話。”
    李煜漠然打量著對方。
    此人外貌,要說所謂的凶相、惡相,那倒也談不上。
    甚至於,瞧著還有些憨厚。
    李煜對此心中不屑一顧,這世上的惡人,哪有把心思全寫在臉上的?
    此人眼下,隻剩下缺糧少水,又加之長途顛簸之後,磋磨出的那一副憔悴可憐相。
    可惜,這般不似作偽的作態,在這裏卻搏不到任何人的同情。
    李煜身邊的甲士們,隻在乎如何讓他在家主麵前老實聽話。
    鄭泗穀身後兩名兵士的站位,家主若是吩咐,頃刻便能一刀結果此僚。
    入了此等虎穴,他連暴起傷人的機會都不會有。
    “本官問,你隻管答。”
    李煜漠然道。
    “若是答不好,今日便用你祭旗,寬慰城中百姓。”
    這樣的匪首,隻需殺上一個,就能威嚇數月。
    仔細算算,也還是挺值得。
    “小人知無不言......”
    大概是認命了,鄭泗穀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隻能配合。
    他也清楚,即便不配合,官家刑罰也不是吃素的。
    不說旁的看不見的東西,哪怕是眼下最樸實無華的軍棍,他也受不起。
    單說打死一個人,有時候數棍就足矣。
    他們這些江湖中人,反倒是最了解官家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