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劫後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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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如墨浸染。風少正暫居的小院內,隻有一間陋室還亮著昏黃的油燈。王洛搬了個小凳坐在床邊,眉頭擰成了疙瘩,古銅色的臉上寫滿了擔憂。他看著風少正依舊蒼白的麵色和裹著厚厚繃帶、不敢輕易動彈的左臂,甕聲甕氣地開口,聲音裏帶著少有的嚴肅:
    “阿正哥,佩姨當初千叮嚀萬囑咐,讓你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動用左臂那股力量。我雖然搞不懂那到底是啥秘術,可我看得真真的,每次你用完之後,那模樣……嚇人得很!身子虛得風一吹就倒,臉色比死人還難看,我看著都心揪得慌!”他回想起風少正幾次力竭虛脫、甚至昏迷的場景,蒲扇般的大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風少正靠在床頭,聞言笑了笑,笑容有些虛弱,卻帶著一種王洛看不懂的複雜意味。他輕輕拍了拍自己受傷的左臂,低聲道:“我知道,阿洛。佩姨的話,我一直記著。可是……你也看到了,好幾次危急關頭,若不是‘它’……我們恐怕早已……”他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仿佛在自言自語,“而且,‘它’確實幫了我們,不是嗎?”
    “‘它’?”王洛猛地抬起頭,銅鈴大的眼睛裏充滿了困惑和不解,他使勁撓了撓頭,“阿正哥,你在說啥?‘它’是誰?哪來的‘它’?”
    他完全無法理解風少正話語中隱含的深意,畢竟寅蒼的存在,對他而言是完全未知的存在啊。
    風少正看著王洛那純粹而困惑的眼神,心底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隻是搖了搖頭,扯開一個寬慰的笑容:“沒什麽,別瞎想。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王洛還想再說什麽,風少正卻忽然微微側頭,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輕聲道:“先不說了,有客人到了。”
    王洛一愣,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幾息之後,院外果然傳來了清晰而克製的叩門聲。
    “咚、咚、咚。”
    “這大晚上的,誰啊?”
    王洛小聲嘟囔著,有些不情願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趿拉著鞋子走去開門。
    他“吱呀”一聲拉開院門,借著清冷的月光,看清了門外站著的人。來人一身素雅青衫,身姿挺拔,麵容俊朗,嘴角噙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正是梅雲淵。
    王洛臉上的那點不快瞬間煙消雲散,驚訝地脫口而出:“梅師兄?怎麽是你?這麽晚了你咋過來了?”
    梅雲淵笑了笑,語氣輕鬆自然:“怎麽?難道不請我進屋聊嗎?”
    “哎喲!瞧我這話說的!”王洛一拍腦門,連忙側身讓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快請進快請進!屋裏坐!我剛燒好一壺熱水,正愁沒人分享呢,你這來得正好,有口福了!”
    梅雲淵聞言,嘴角笑意更深,帶著幾分戲謔謔:“隻是熱水嗎?王師弟,我還真是……謝謝你的慷慨招待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隨著王洛走進了院子。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風少正的房間。風少正見到梅雲淵,便想撐著身子坐起來行禮。
    “梅兄!”
    梅雲淵見狀,連忙快步上前,伸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風兄!你有傷在身,這些虛禮就免了,快快躺好,千萬別牽動了傷勢。”
    風少正依言靠回去,臉上帶著真誠的感激:“禮不可廢。更何況,此次若非梅兄和梅姑娘仗義援手,托秦師兄送來那些珍貴丹藥,恐怕我和阿洛此刻還被困在宣察府衙,傷勢難有起色。此恩,風某銘記於心。”
    梅雲淵擺擺手,神色坦然:“風兄此言差矣,事先聲明,這裏麵還真沒我什麽功勞。你們離宗後不久,我也因家中有些事務,回去了一段時日。昨日方才返回宗門,這才得知你們此番遭遇了如此多的凶險。”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些許無奈又了然的笑容,“主要是我姐……”
    聽到這裏,一旁的王洛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啊?!原來如此!秦師兄當時說的那個特意托他們帶藥的‘師妹’……不會就是梅師姐吧?!”
    梅雲淵笑著點頭:“看秦師兄描述的情形,你應該沒猜錯。”
    他收斂了笑容,神色變得鄭重了些,繼續對風少正說道:“我姐讓我特意來告知你們一聲,那個於莫然,已被執法堂嚴密關押在刑房之中,由專人看管。隻待他蘇醒,宗門必會對其進行嚴厲審判,查明其勾結魔宗、殘害同門的罪行。她讓你們務必安心養傷,不必再為此事勞神費心。”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梅家特有的底氣,“此外,若是療傷期間缺少任何藥材或是需要什麽幫助,你們盡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我梅家在這方麵的資源,還是不缺的。”
    風少正心中暖流湧動,再次鄭重道:“梅姑娘和梅兄如此費心,這份情誼,風某與阿洛感激不盡,實在不知何以為報。”
    說著,風少正似乎想起了什麽,伸手從懷中取出了那個做工精巧、依舊散發著淡淡藥香的錦囊——正是當日梅知憶托秦時帶來的那個。他雙手捧著,遞向梅雲淵,語氣誠懇:“梅兄,此物想必是梅姑娘所有,如今我等已安然返宗,,煩請梅兄代我歸還給梅姑娘,並再次轉達我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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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雲淵一看那錦囊,像是被燙到一樣,連忙擺手後退一步,臉上露出敬謝不敏的表情,語氣甚至帶上了幾分促狹:“別!別!風兄,這個你可別給我!這差事我可不幹!這……這你還是自己留著,或者……日後親自還給她比較好。”
    他像是生怕風少正再堅持,連忙話鋒一轉,拱手道:“那啥……消息帶到了,我也就不多打擾你們休息了。風兄,王師弟,你們好好養傷,我先告辭了!”
    說罷,竟不等風少正和王洛再回應,梅雲淵轉身便走,腳步輕快,幾乎是“溜”一般地迅速離開了小院,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來得突然,去得也匆忙。
    王洛看著梅雲淵幾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扭頭看看風少正手裏那個精致的香囊,一張粗獷的臉上滿是呆滯和茫然。他撓了撓頭,轉向風少正,甕聲甕氣地問道:“阿正哥……這……梅師兄這是咋了?跑得比兔子還快,連口水都沒喝……呃,你要是實在不方便走動,要不……我幫你把這個香囊給梅師姐送回去?”
    風少正低頭看著手中觸感細膩的香囊,他輕輕搖了搖頭,將香囊重新收回懷中,對王洛笑了笑:
    “不必了阿洛。梅兄說得對……此物,或許……還是我日後親自歸還更為妥當。天色不早了,你也需要修養,快回去歇著吧。”
    王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他向來聽風少正的話:“那成,阿正哥你也早點睡!有事就喊我,我耳朵靈著呢!”
    說完,王洛也起身離開了房間,細心地將房門帶好。
    好的,這是對伍言獨處場景的續寫和擴寫:
    乙字叁號院,夜闌人靜。
    月光如練,悄無聲息地流淌進簡樸的居室,為桌椅床榻鋪上一層清冷的銀霜。伍言獨自靜臥在榻上,白日裏丹堂長老療傷時輸入的溫和藥力仍在四肢百骸間緩緩化開,帶來些許暖意,卻驅不散他腦海中翻騰的思緒。
    他閉上眼,近幾日驚心動魄的畫麵便不受控製地一幕幕閃現。
    尤其是風少正。
    楠竹林中,麵對徹底魔化、實力暴漲的於莫然,那一刻的風少正……太陌生了。
    那不是平日裏斯文沉穩、偶爾會流露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滄桑的風兄。那一刻,他周身彌漫的氣息古老而威嚴,眼神睥睨,仿佛高踞雲端的神隻在審視螻蟻,僅僅是一聲低喝,便引動了天地間某種難以言喻的力量,將那詭異強大的噬心血蟲生生逼出!
    還有更早之前,在小風坡,麵對趙剛的致命一擊時,風少正身上爆發出的那股凶戾、狂暴,宛如荒古猛獸般的氣息……
    兩次絕境,兩種截然不同的“變化”。
    “這絕非尋常的家族秘法……”伍言眉頭微蹙,在心中低語。他出身雖非頂尖大族,但也算見多識廣。尋常秘法,或燃燒氣血,或透支潛能,其表征和副作用都有跡可循。但風少正這般,仿佛徹底“變”了一個“存在”的情況,聞所未聞。而且,每次施展後的反噬都極其嚴重,幾乎去了半條命,這代價未免太大。
    更讓伍言心生疑竇的是,風少正和王洛的根底,他是清楚的。小風坡,一個偏遠閉塞、幾乎與修仙界隔絕的凡人村落。這樣的地方,怎麽可能傳承有如此詭異而強大的秘術?若真有,小風坡又怎會那般貧瘠弱小,輕易被幾個低階魔修屠戮?
    “風兄,王兄……在來到落劍門之前,你們究竟經曆了什麽?”伍言喃喃自語。
    思緒紛雜間,伍言下意識地內視己身。傷勢未愈,氣海枯竭,經脈滯澀,但在那一片黯淡之中,卻有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純淨、溫暖的氣息,正緩緩遊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點,頑強地滋養著他受損的根基。
    ——浩然正氣。
    這是風少正在逼出血肉蠱蟲的同時,無意間渡入他體內的一縷氣息。當時情況危急,他並未深思,此刻靜下心來仔細感知,才愈發覺得這縷氣息的神異。
    它至大至剛,中正平和,與他所知的任何屬性的靈力、真元都截然不同。它不具攻擊性,卻自帶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意味,所過之處,連體內殘留的、屬於於莫然的那絲陰邪血煞之氣,都如同冰雪遇陽般悄然消融。
    “這‘浩然正氣’……究竟是什麽?”
    伍言心中充滿了好奇與震撼。他從未在任何典籍中見過關於此種氣息的明確記載。
    “等風兄傷勢好轉,定要尋個機會,好好問個清楚。”
    伍言下定決心。月光偏移,透過窗欞,靜靜照在伍言沉思的臉上。
    他緩緩引導著那絲微弱的浩然正氣,配合藥力,繼續溫養著受損的經脈,心中對風少正和王洛的兄弟之情未變,卻又平添多了幾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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