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後心中有些煩悶。
    倒不是因為國庫缺錢，無法及時發軍餉和賑災。
    國庫缺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種爭吵幾乎每次朝會都會發生，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讓她煩躁的是蕭鶴這小子竟然敢抗旨，裝病不來上朝！
    這絕非偶然，而是魯國公府的一種無聲的抗議和試探，甚至是在向她示威！
    再加上這個節骨眼出來討要軍費，那不是在提醒自己，現在大徐朝的北疆還要蕭家來守護嗎？
    誰知這時前麵走著的秦峰卻突然停了下來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杜太後也停住了腳步冷著臉問道：“陛下有什麽事？”
    秦峰一臉期待的諂媚笑道：“太後，朕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現還可以吧？”
    “嗯！尚可！”
    “那……現在也下朝了，我是不是可以去看看林妃？”
    杜太後一張俏臉當時就沉了下來！
    聲音裏好像都帶著冰碴子：“陛下說什麽？哀家沒聽清！”
    秦峰戰術蒼蠅搓手解釋道：“昨日我去了坤寧宮，還在宮中過夜，這事兒想必用不了多久後宮裏就人人皆知了。
    林妃可是太後給我選的妃子，我若厚此薄彼，不去看看她，那不是不給太後麵子嗎？
    臣弟是想，既然要扮演皇上，那必須得雨露均沾啊！”
    杜太後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哼哼，好一個雨露均沾！陛下考慮得倒是周全！”
    “嘿嘿，太後過獎了！”秦峰腆著臉笑道。
    “剛才朝堂上你也看到了，哀家心中煩悶，你卻隻想著鑽女人的裙裾？秦峰！你是故意氣我不是？真以為沒有你不行嗎？”
    杜太後聲音冰冷的好像摻了冰碴子。
    秦峰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太後息怒，臣弟……臣弟就是個傀儡，這些軍國大事，臣弟不懂，也不敢過問，隻需聽從太後吩咐便是……
    所以才……才想著做些分內之事……這也算是為太後分憂嗎！”
    “分內之事？”杜太後怒極反笑：“你的分內之事就是吃喝玩樂、睡女人？
    秦峰你別忘了，你不久前也不過是一個路邊快餓死的災民！
    你差點餓死的時候怎麽不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現在你雖然是傀儡，難道就不能為主子分憂嗎？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幼時曾經得到過世外高人的指點教誨嗎？
    滾回你的乾元殿去！沒有哀家的允許，哪兒也不準去！給哀家好好想想，你這條命，到底該怎麽用！”
    說罷一甩袖子就要走。
    一旁的青鸞看得隻想偷笑：該！真活該！
    聽到自己要被軟禁秦峰可急了，於是說道：“太後，其實國庫暫時空虛，也不是什麽難事……”
    杜太後的腳步一下子就停滯了，轉頭看向秦峰：“國庫無銀，還不是什麽難事？怎麽，你有點石成金之法不成？”
    “那倒不是，不過搞點錢來賑災或者發軍餉應該不難！”
    “你不是在信口雌黃吧？”
    “臣弟不敢！”
    杜太後沉吟片刻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回慈寧宮！你若是敢戲耍我，當心後果！”
    回到慈寧宮，杜太後屏退閑雜人等便迫不及待的問道：“說吧！你有何高見？”
    秦峰嘿嘿一笑：“這還不簡單？沒錢就借唄！”
    杜太後當場石化，隨後猛的一拍扶手震怒道：“秦峰！剛才哀家跟你說什麽來著？你敢戲耍我，後果自負！”
    秦峰一臉無辜：“我是正經出主意，何來戲耍一說？”
    杜太後冷聲道：“這是治國，你當是你家徒四壁的尋常百姓沒錢吃飯了去地主家借糧嗎？”
    秦峰卻是一臉淡然道：“太後息怒，且聽我一言。臣弟以為，治國和持家其實本質上是相通的！
    尋常百姓家遇到災年，向鄉鄰富戶借貸渡過難關，待豐年再還，這是生存之道。
    國家亦是如此，如今朝廷一時周轉不靈，向國內的富商巨賈、士紳官員暫借銀錢，約定利息，按期歸還，有何不可？
    據我所知，那些個富商巨賈和門閥世家，家家都有銀窖，將積蓄的銀子和數以百萬的銅錢深埋地下。
    這種行為限製了貨幣的流通，從而進一步影響經濟的發展。
    銀錢，隻有流通起來才有價值，才能帶動社會發展……
    為何他們要將錢埋藏起來呢？因為他們用不上，沒有地方可以投資！
    若朝廷以國家信譽為擔保，發行一種憑證，名為‘國債’，言明借款數額、利息和歸還期限。
    購買此債者，非但是忠於朝廷的義舉，更能獲得實實在在的利錢。太後覺得，他們會購買嗎？”
    說到這裏，秦峰就閉口不言了，他知道要給杜太後一些時間消化。
    作為一個穿越者，國家籌集資金發行國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但是這個時代的人想要接受這種觀念恐怕不易。
    杜太後一邊聽著，臉上的表情也在慢慢變化。
    雖然秦峰的話裏夾帶著一些稀奇古怪的詞匯，大概意思她還是能聽懂的。
    這種新鮮論調乍聽起來好像有很多問題，又似乎很有道理！
    如果換位思考一下，自己家裏銀窖的百萬家資，如果能來買所謂的國債生息，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是總覺得有些不妥。
    沉吟片刻，杜太後問道：“雖然此舉確實能籌措資金以解燃眉之急，然……
    皇家乃是天下共主，從古至今隻有臣民向朝廷納貢付稅，哪兒有朝廷向民間借貸的事？
    此事若是傳出去，我大徐朝廷與民爭利，豈不成了天下的笑柄，為人所不齒？”
    秦峰輕歎一聲苦笑搖頭道：“與民爭利？最底層大多數民不跟別人借貸就要燒香拜佛了，哪兒有錢借給天家？
    太後要不要聽我給你講一講什麽叫與民爭利？”
    “你說！”
    “咱們先說最常用的吧，就比如這次北方遭了災，今年肯定是顆粒無收了。
    百姓們要活下去怎麽辦呢？家裏有土地、房產的，便將這些抵押給地主，借上一些口糧勉強熬過去。
    但是地主借貸利息是相當高的，日後還不上，你的土地和房子就成了地主的了。
    沒了自己的地，就隻好給地主大戶當長工，像個牲口一樣的幹活勉強混口飯吃，這才是與民爭利。
    官府收的苛捐雜稅、甚至鹽鐵專營，本來便宜的食鹽經過層層加碼到了尋常百姓手中價格翻了多少倍，這才叫與民爭利……”
    聽著秦峰侃侃而談，杜太後好像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這小子，還真的有點東西！
    雖然有些聽起來不靠譜或者說為世俗所難容，但是觀點卻很新穎，而且一針見血。
    說不定，他還真能幫自己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