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故紙堆中覓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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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顯立刻在一旁幫腔,用扇子掩著嘴笑:“王兄所言極是。宋姑娘這臉色,怕是連城南專治疑難雜症的薛老神醫看了都要搖頭。”
宋雪凝眼皮都未抬,繼續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手中的書卷:“我當是誰,原來是王公子和周公子。二位今日這般清閑,可是國子監的功課太少了?所以來我這小書鋪尋些樂子?”
王衙內臉色一沉:“宋雪凝,你少牙尖嘴利!本公子去哪輪得到你管?”
“我自然管不著王公子去哪,隻是聽聞周大人近來正在考核期,盼著能更進一步。周公子不在家中勤讀詩書為父分憂,反倒終日隨著某些人呼朋引伴,惹是生非。若因此連累了周大人官聲,不知這樂子,還樂不樂得起來?”
周顯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下意識地瞥了王衙內一眼。
王衙內見狀更怒,上前一步指著宋雪凝:“你少在這裏搬弄是非!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整天裝神弄鬼,惹禍上身?”
“搬弄是非?若論搬弄是非,誰能比得過王公子您?青鳥鏡時便說是我招邪,枯骨蝶時又汙蔑我作祟,如今魏宅舊事,還能賴到我頭上。這京城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王公子總能第一時間找到我頭上扣帽子。這般執著,倒讓我想起一種鳥兒。”
周顯下意識接話:“什麽鳥兒?”
“啄木鳥。整日篤篤篤地敲,也不管那樹裏究竟有沒有蟲子,橫豎它自己痛快了就行。隻可惜,腦子不大,動靜不小。”
周顯一時沒忍住,噗地笑出聲,又趕緊用扇子遮住嘴。
王衙內臉漲得通紅,氣得幾乎跳腳:“宋雪凝!你、你敢罵我蠢!?”
周顯見王衙內下不來台,忙打幫腔,笑著調侃道:“王兄息怒,何必跟她一般見識。不過話說回來,王兄你對宋姑娘的事兒是不是也太上心了點?三天兩頭就來一趟,該不會是……”
他本意是想調侃王衙內針對宋雪凝,話到嘴邊沒過腦子,嬉笑著脫口而出:“該不會是瞧上宋姑娘了吧?哈哈!”
此話一出,滿室驟然一靜。
王衙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猛地扭頭對周顯怒吼:“放你娘的狗屁!周顯你胡說八道什麽!老子會看上這個掃把星?晦氣!晦氣死了!”
他反應之大,幾乎有些氣急敗壞,連脖子都粗了一圈,指著周顯的鼻子罵:“你眼睛瞎了還是腦子被驢踢了?再敢胡說,老子先撕了你的嘴!”
周顯被吼得一愣,縮了縮脖子,訕訕道:“王兄,我、我就是開個玩笑……”
“開你娘的玩笑!”
王衙內怒氣衝衝,又猛地轉向宋雪凝,仿佛受了奇恥大辱:“你少得意!老子跟你沒完!你這妖女給我等著!”
說罷,他狠狠一甩袖子,落荒而逃般地衝出了忘憂齋。
周顯見狀,也趕緊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宋正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歎道:“雪凝,你這嘴啊……”
宋雪凝麵色依舊平靜,重新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氣:“對付惡言,自然無需好語。總算清淨了。”
宋正卿看著妹妹那張因耗費心神而愈顯蒼白的小臉,眉宇間滿是疼惜與自責。
“雪凝,此事交給我。你昨夜探得了虛實,已是首功。接下來查訪魏家舊事的活,我來做。你好好歇著,不許再亂用秘術。”
宋雪凝知道兄長是為她好,昨夜那侍女鬼影帶來的壓迫感,至今仍讓她心有餘悸。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兄長,凡事小心。”
宋正卿看著妹妹眼下的青影,心疼道:“你也是,莫要太過勞神。我瞧你案頭那本《山海經雜錄》才修複一半,若是心煩,不如暫且放一放,去擺弄那些殘卷,或許能靜心。”
宋雪凝微微一笑:“修複古書如同梳理脈絡,有時確實能讓人頭腦清明。兄長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倒要看看,這魏府之中,究竟藏著怎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
宋正卿首先去的地方,是京兆府的卷宗庫。
然而,他一介白身,雖有才名,卻無官職。魏家的案卷又牽扯到軍功舊事,被列為機密。
庫房的胥吏公事公辦,將他擋在門外。
宋正卿正一籌莫展,一輛華麗的馬車卻悄然停在了不遠處。車簾掀開,露出李婉兒那張明豔動人的臉。
“正卿哥哥,我聽爹爹說,你為了查案遇到了難處?”她跳下馬車,手中拿著一枚小巧的刑部腰牌,不由分說地塞到宋正卿手中。
“這是我爹爹的腰牌,京城九門、各部司衙門,皆可暢行無阻。你拿著,就當是婉兒幫你的一點小忙。”
有刑部侍郎這塊金字招牌,他得以查閱那些早已蒙塵的陳年舊檔。
卷宗庫內,陳腐逼人。
宋正卿點亮一盞油燈,便一頭紮進了故紙堆中,仔細翻閱著十多年前的京城邸報與戶籍檔案。
很快,魏家的信息便被他找了出來。
魏家,滿門忠烈。
自開朝以來,魏家男兒便世代鎮守北疆,馬革裹屍,戰功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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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魏延昭這一代,更是將魏家的聲望推向了頂峰。
邸報上對這位少年將軍的讚美之詞,幾乎占滿了整個版麵。
驚才絕豔,天縱奇才。
十六歲隨父出征,十八歲陣前斬將,二十歲便已是名震北狄的白袍小將。
然而,天妒英才。
十年前,北狄集結三十萬大軍,悍然南下。
魏延昭率三萬鐵騎,於血狼關死守一月,為後方援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但最終,寡不敵眾,全軍覆沒。
據說那一戰,殺得天昏地日,屍橫遍野。
而魏延昭本人,則是在斬殺了北狄數名王帳大將後,力竭被圍戰死,最終屍骨無存。
戰後,朝廷追封其為威遠將軍,滿門榮光。
可再多的榮光,也換不回一個活生生的人。
魏延昭父親早已殉國。魏延昭犧牲後,他的母親以淚洗麵,鬱鬱而終。
魏家主脈,自此斷絕。
離開卷宗庫,宋正卿並未回家,而是憑著打聽來的地址,找到了一位年邁的魏家遠親。
那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
她聽聞宋正卿是來打聽魏家舊事,渾濁的眼睛裏先是閃過一絲警惕。
但在宋正卿拿出忘憂齋的帖子,並誠懇地說明來意後,她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唉,都是些陳年舊事了……”
老婆婆請他坐下,倒了一碗粗茶,記憶的閘門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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