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孤燈獨坐覓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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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雪凝走出茶坊。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照在宋雪凝身上,卻激不起一絲暖意。
    原來,那些沒有去過情人河卻中了水莽草之毒的人,都是因為喝了這裏的茶。
    水莽草是否已在別處滋生?是否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尚未可知。
    當務之急,是先解決這家茶坊的問題。
    宋雪凝立刻將此事告知了京兆尹王銘。
    王銘當即下令查封了清泉茶坊,並將井水受汙染之事昭告全城,嚴令百姓不得飲用。
    一時間,凡是曾去過那家茶坊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同時,王銘命人張貼告示,提醒所有百姓檢查附近的水井,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水莽草。
    然而,王銘的這些舉動,隻能阻止更多人中毒,卻無法拯救那些已受水莽草侵蝕的人。
    宋雪凝回到忘憂齋。
    哥哥宋正卿除了腦海中印象越來越深之外,身體也日漸衰敗。
    宋雪凝在他身上發現了許多水莽草的根須,仿佛這些根須正在吸取宋正卿的陽氣,令他不斷虛弱。
    雖然立刻拔走,但是沒多久又會長出新的。
    不過幾日,宋正卿便已形銷骨立,原本清俊朗潤的麵容變得蠟黃憔悴,眼窩深陷,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精氣。
    柳青和李婉兒天天來探望。
    兩個女子見他變成這般模樣,都傷心痛哭。
    宋雪凝卻保持著冷靜,甚至試圖維持查明真相的鬥誌。
    宋正卿拒不見客,將自己反鎖在書房裏,終日不吃不喝。
    他將那些曾視若珍寶的典籍推落在地,任其散亂蒙塵。
    滿室的書香,似乎變成了他厭惡的腐朽氣息。
    宋雪凝好幾天沒見到宋正卿了。
    無奈之下,她隻好施展化貓之術,化作一隻小黑貓,從屋頂鑽進宋正卿的房間。
    變成貓的宋雪凝看到,宋正卿臥室的牆上新掛了一幅畫卷。
    畫中有一少女的背影,立於江南水鄉的廊橋之上,手持團扇,身姿纖弱,烏發如雲。
    雖僅是一個模糊輪廓,卻透著一股說不盡的溫婉詩意。
    宋雪凝也暗暗驚訝,情不自禁欣賞這少女的曼妙。
    這應是宋正卿親手所畫。
    難怪他如此癡迷。
    莫非宋正卿喜歡這樣的女子,因此才對李婉兒和柳青保持距離?
    宋正卿對著那幅畫,眼神癡迷而瘋狂,口中反複念著一個名字:“雲舒。”
    “雲舒,我的雲舒……”他喃喃自語,時而露出甜蜜微笑,時而又因思念痛苦蹙眉。
    宋雪凝心如刀絞。
    “雲舒是誰?”
    她根本不認識雲舒,記憶中,也從未聽兄長提起過任何叫雲舒的女子。
    畫上無名無款,那個背影,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什麽都不是。
    宋雪凝明白,這個“雲舒”,就如同錢沐腦中那個完美無缺的“阿霜”一樣。
    這是水莽草根據兄長內心最深處的渴望,為他量身打造的完美幻影。
    或許,兄長一生醉心書卷,心中所慕,正是這般富有詩書氣的古典佳人。
    宋雪凝從房間裏鑽出來,化回人形,將“雲舒”之事告訴了李婉兒和柳青。接著宋雪凝把那幅畫模仿了一遍。
    她們麵麵相覷。
    連宋雪凝都不知道的人,她們自然更不清楚。
    不過李婉兒和柳青並未放棄。
    她們仍想以真心打動宋正卿,幫他抵擋水莽草之毒。
    “宋大哥,你看看我,我是婉兒啊!”李婉兒拍打著緊鎖的房門,大聲喊道。
    起初,宋正卿還會隔著門不耐煩地回應:“別來煩我!那畫是假的。
    “我是真的。”
    “真的,又有什麽用?”
    李婉兒語塞。
    “我從我爹爹書房裏找來了好幾本善本,你肯定喜歡,出來看一看吧。”柳青說道。
    “世間萬卷書,皆不及雲舒一笑。”宋正卿依舊拒絕見麵。
    到後來,他連一絲回應都懶得給予,徹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門外的一切人與事,都成了打擾他與雲舒相守的俗物。
    “你剛才變成貓進去,怎麽不直接把他拉出來?”林婉兒抱怨道。
    “我若用這種手段強行拉他,隻會惹他反感。必須讓他自己從心裏認識到現在的處境。”宋雪凝歎道。
    水莽草不僅在吞噬宋正卿的生命,更在抹殺他們之間最珍貴的親情與回憶。
    宋雪凝拾起那本被宋正卿扔出去的《南山穢芳錄》。
    若能找到被撕毀的書頁,就找到了希望!
    當年那個用書頁引火的叫花子,成了破局的關鍵。
    可京城之大,人海茫茫,要去何處尋找一個多年前的乞丐?
    她強迫自己冷靜分析:
    乞丐的活動範圍通常有跡可循,無非是破廟、城隍廟,或是施粥舍飯的善堂附近。
    而且,一個會為取暖而撕書的人,很可能並不識字。
    於是她立刻將這本書的事告知柳青與李婉兒,請她們幫忙一同尋找。
    與此同時,京兆府衙那邊卻傳來了新的波瀾。
    原來,京兆尹王銘下令查封清泉茶坊後,茶坊的張老板在衙門外擊鼓鳴冤,哭聲震天。
    “青天大老爺!冤枉啊!”張老板跪在堂下,磕頭如搗蒜,一張老實巴交的臉上涕淚橫流。
    “小的經營茶坊十幾年,向來本分,街坊鄰裏都可作證!那井水自個兒出了問題,小的全然不知情,怎就成了害人的妖孽了?”
    他越說越激動,捶胸喊道:“這茶坊是小的一家老小唯一的生計,如今說封就封,招牌砸了,往後誰還敢來喝茶?我家裏上有七十老母臥病在床,下有幾個嗷嗷待哺的娃兒,這、這不是逼我們全家去死嗎!大人明鑒,小的真是冤枉的啊!”
    王銘高坐堂上,麵沉如水。
    他已知井水是被水莽草汙染,並非張老板主動投毒,但律法無情,茶坊作為源頭,查封是必然之舉。
    王銘看著堂下哭得幾乎暈厥的張老板,心中亦是不忍,隻能厲聲斥其監管不力,命人將其帶下,另行處置。
    此事傳到宋雪凝耳中,更添一層沉重。
    水莽草之禍,蔓延甚廣,受害者又何止是那些身中詛咒之人?
    這清泉茶坊的張老板,乃至依靠茶坊為生的夥計與家人,又何嚐不是被這無妄之災卷入的可憐人?
    可京城之大,人海茫茫,要去何處尋找一個多年前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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