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戈壁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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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沙漫卷,廝殺聲與駝鈴的悲鳴混雜在一起,在空曠的戈壁上顯得格外刺耳。那輛華貴駱駝車中驚鴻一瞥的側臉,如同烙印般刻在蘇錦夏的腦海中——阿依莎公主!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離開大周京城,混跡於一支西域商隊之中?
    是巧合,還是又一個精心設計的局?蘇錦夏的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柳隨風陰險狡詐,手段層出不窮,利用阿依莎公主設下陷阱,並非沒有可能。
    然而,看著下方商隊護衛在數倍於己的馬賊圍攻下死傷慘重,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之中,阿依莎公主所在的馬車更是被重點攻擊,車簾已被刀鋒劃破,情形岌岌可危……若真是陷阱,這代價未免太大,也太過逼真。
    “夫人,我們……”巽風看向蘇錦夏,等待指令。出手,可能卷入未知的危險;不出手,若那真是阿依莎公主,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而且可能失去一個獲取線索的機會。
    電光火石之間,蘇錦夏做出了決斷。她目光銳利地掃過戰場,快速分析:“馬賊攻勢雖猛,但缺乏章法,像是烏合之眾。商隊護衛訓練有素,隻是人數劣勢。我們目標小,突襲其側翼,製造混亂,有機會解圍。重點保護那輛主車!”
    她頓了頓,聲音冰冷:“若情況不對,立刻撤離,不可戀戰。”
    “明白!”巽風點頭,立刻打了個手勢。十人小隊如同鬼魅般散開,借助地形掩護,悄無聲息地向著馬賊隊伍的側後方迂回。
    蘇錦夏則留在土坡上,扣緊了手中的銀針和毒粉,目光死死鎖定下方的戰局,尤其是那輛主車。
    巽風等人行動迅捷如風,如同利刃般切入馬賊陣型的薄弱處。他們出手狠辣,配合默契,專攻馬賊坐騎和持刀的手臂,瞬間就打亂了馬賊的攻勢,引得一陣人仰馬翻的混亂。
    “哪裏來的雜碎!敢壞爺爺好事!”馬賊頭目見狀大怒,揮舞著彎刀帶領一部分人馬轉向巽風等人。
    商隊護衛壓力驟減,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抓住機會奮力反擊。
    就在這時,一名凶悍的馬賊突破了護衛的防線,獰笑著揮刀砍向那輛主車!
    “公主小心!”車旁一名渾身浴血的老護衛目眥欲裂,卻已救援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
    “咻!咻!咻!”
    三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從土坡上激射而至,精準地沒入了那名馬賊的右眼、咽喉和持刀的手腕!
    那馬賊慘叫一聲,動作瞬間僵滯,彎刀“哐當”落地,人也跟著栽倒下去。
    車簾猛地被掀開,阿依莎公主蒼白而驚惶的臉露了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土坡上那個青衫身影,雖然作男裝打扮,但那熟悉的清冷眼眸和出手方式,讓她瞬間認了出來!
    “蘇……”她脫口而出,卻又猛地捂住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絕處逢生的激動。
    蘇錦夏對她微微頷首,示意她稍安勿躁,手中再次扣住銀針,警惕地掃視全場。
    有了蘇錦夏這支生力軍的加入,戰局瞬間逆轉。馬賊頭目見勢不妙,又見巽風等人身手高強,不似尋常商旅,生怕踢到鐵板,罵罵咧咧地呼哨一聲,帶著殘餘手下如同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戰場上頓時安靜下來,隻留下滿地的狼藉、呻吟的傷員和濃重的血腥氣。
    商隊護衛們劫後餘生,紛紛脫力坐倒在地,大口喘息,看向蘇錦夏等人的目光充滿了感激與敬畏。
    阿依莎公主在侍女的攙扶下,快步走下馬車,來到蘇錦夏麵前,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聲音依舊帶著顫抖:“蘇……蘇姐姐!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剛才……多謝你救命之恩!”
    此時的阿依莎,比在京城時清減了許多,眉宇間籠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愁與風霜之色,原本明媚的眼眸也黯淡了不少,顯然這段時間經曆了許多。
    蘇錦夏反握住她冰涼的手,仔細打量著她,確認她除了受到驚嚇並無大礙後,才沉聲問道:“阿依莎,你不是應該在南詔嗎?怎麽會在這裏?還遭遇馬賊?”
    阿依莎聞言,眼圈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蘇姐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我們能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嗎?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蘇錦夏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的疑慮稍減,點了點頭。她示意巽風帶人幫忙商隊收拾殘局,救治傷員。
    商隊的首領,一位姓陳的中年胖子,也連忙上前,對著蘇錦夏千恩萬謝:“多謝這位……公子仗義相救!鄙人駱駝陳,感激不盡!若非公子出手,我等今日恐怕都要葬身這戈壁灘了!”
    “陳老板不必多禮,路見不平罷了。”蘇錦夏淡淡回應,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阿依莎身上。
    很快,隊伍重新整頓。陣亡的護衛被就地掩埋,傷員做了簡單處理。駱駝陳邀請蘇錦夏一行人同行,前往前方不遠的綠洲驛站休整。蘇錦夏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她需要從阿依莎口中了解情況,也需要通過駱駝陳打聽“隕星峽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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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阿依莎與蘇錦夏共乘一車。在相對密閉的空間裏,阿依莎再也抑製不住,淚水簌簌落下,將她離開大周後的遭遇娓娓道來。
    原來,當初蕭恒伏誅,她作為受害者與證人,本已被大周朝廷安置妥當,準備擇日送回南詔。然而,就在她啟程前,南詔國內突然傳來驚天噩耗——她的父王,南詔王,竟在一次狩獵中“意外”身亡!而她的王叔,一直與蕭恒勾結、野心勃勃的段王爺,趁機發動政變,掌控了朝局,並宣布她為“勾結外敵、謀害先王”的叛國者,發出海捕文書,要將她緝拿回國問罪!
    她在南詔的舊部拚死護送她逃出大周驛站,但一路遭遇無數次追殺,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最後,她不得不隱姓埋名,混入往來西域的商隊,希望能繞道西域,前往北方草原尋求庇護,因為她的母族與草原某個部落有舊。卻沒想到,在這戈壁灘上,又遭遇了馬賊。
    “蘇姐姐,我現在……真的是無家可歸了。”阿依莎泣不成聲,嬌弱的身軀因恐懼和悲傷而微微顫抖。
    蘇錦夏靜靜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她看得出,阿依莎的悲傷不似作偽,那份亡國破家、顛沛流離的絕望,是裝不出來的。看來,她的遭遇並非柳隨風的安排,而是南詔內部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這或許……真的是一場巧合。
    “你受苦了。”蘇錦夏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遞過去一方幹淨的帕子,“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阿依莎擦著眼淚,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想活下去,離南詔越遠越好。蘇姐姐,你呢?你為何會來西域?還這身打扮?宸王殿下他……”
    蘇錦夏眼神一暗,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殿下……中了暗算,重傷昏迷,需要一味西域獨有的靈藥救命。我此行,便是為此而來。”
    她沒有透露蕭絕假死和“星隕之石”的具體信息,並非不信任阿依莎,而是茲事體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阿依莎捂住嘴,眼中滿是震驚與同情:“怎麽會這樣……殿下他……”她看著蘇錦夏眉宇間深藏的疲憊與堅毅,心中更是酸楚。自己雖然不幸,但蘇錦夏肩上的擔子,似乎比她更加沉重。
    “蘇姐姐,你需要什麽藥?我對西域還算熟悉,或許能幫上忙。”阿依莎急切地說道,希望能報答救命之恩。
    蘇錦夏心中一動,問道:“你可知,赤炎山與天雪山交界處,有一個叫做‘隕星峽穀’的地方?”
    “隕星峽穀?”阿依莎蹙起秀眉,仔細回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赤炎山和天雪山都太大了,交界地帶更是危險,傳說有很多流沙、毒沼和詭異的磁場,連最有經驗的向導都不敢輕易深入。蘇姐姐,你要去那裏嗎?太危險了!”
    蘇錦夏的心沉了沉。連阿依莎都不知道,看來“隕星峽穀”確實極其隱秘。
    “我隻是打聽一下。”蘇錦夏沒有多說。
    傍晚時分,隊伍抵達了一處小小的綠洲驛站。這裏隻有幾間土坯房和一口水井,卻是方圓百裏內唯一的歇腳點。
    安置下來後,蘇錦夏讓巽風去尋駱駝陳,再次打聽“隕星峽穀”的消息。她自己則仔細為商隊中受傷較重的護衛診治。她精湛的醫術和毫不吝嗇的用藥,再次贏得了商隊上下一致的感激和尊敬。
    駱駝陳聽聞蘇錦夏打聽“隕星峽穀”,也是連連搖頭,表示從未聽過。但他提供了一個信息:“公子,赤炎山和天雪山交界處確實凶險,但也充滿了傳說。據說那裏是上古時期星辰墜落之地,偶爾會有不怕死的尋寶人或苦行者前往,但能活著回來的,十不存一。您若真要去,恐怕需要找到最頂尖的向導,而且要做好……回不來的準備。”
    蘇錦夏謝過駱駝陳,心中更加凝重。
    夜深人靜,驛站外風聲嗚咽,如同鬼哭。
    蘇錦夏與阿依莎同住一室。阿依莎因為連日驚嚇,早已疲憊睡去。蘇錦夏卻毫無睡意,就著昏暗的油燈,再次攤開那張臨摹的星圖和西域輿圖,試圖從中找出更多線索。
    母親手劄中的星圖指向明確,但如何與具體的地理位置對應,卻是一個難題。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極其輕微的“叩叩”聲。
    蘇錦夏心中一凜,瞬間收起圖紙,握緊銀針,低聲道:“誰?”
    “夫人,是我,巽風。”窗外傳來壓低的回應。
    蘇錦夏稍稍放鬆,打開窗戶。巽風如同狸貓般滑了進來,臉色凝重。
    “夫人,有情況。”他低聲道,“屬下剛才在外圍警戒,發現了一些奇怪的蹤跡。不像是野獸,也不像是人……倒像是……某種大型蛇類爬行過的痕跡,而且,痕跡很新。”
    蛇類?蘇錦夏立刻想到了拜火教的“聖蛇”!
    “在哪個方向?”她急問。
    “就在驛站西北方向,大約一裏外,似乎……是朝著赤炎山和天雪山交界的方向去的。”巽風答道。
    蘇錦夏的心髒猛地一跳!聖蛇的蹤跡,指向她要去的目的地!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柳隨風!他果然還有後手!他不僅派了人追殺,難道還想利用這些詭異的“聖蛇”來做文章?
    “加強警戒,輪流守夜。”蘇錦夏沉聲下令,“明天一早,我們立刻出發。”
    “是!”
    巽風退下後,蘇錦夏看著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和遠處隱約可見的、如同巨獸匍匐般的山脈輪廓,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
    前路,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凶險。不僅有來自明處的追殺,還有來自暗處、與那神秘“聖火”息息相關的詭異力量。
    而此刻,在她身邊安然睡去的阿依莎,這位身世飄零的亡國公主,在這場越來越複雜的西域迷局中,又會扮演怎樣的角色?她的出現,真的隻是一場純粹的巧合嗎?
    蘇錦夏深吸一口氣,將油燈吹滅,房間陷入一片黑暗。隻有她那雙在暗夜中依舊清亮的眸子,閃爍著堅定而警惕的光芒。
    無論前方有什麽,她都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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