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聖壇星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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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星湖畔,那來自竹林深處的、帶著審視意味的隱晦視線,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蘇錦夏心中蕩開一圈警惕的漣漪。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並未將這份察覺告知旁人,隻是暗自將這份警惕深埋心底。母親信中提到“南疆遺族,或可相助”,但這“相助”是福是禍,尚是未知之數。
    “走吧。”蕭絕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虛弱,但脊梁依舊挺得筆直。蒼鷹和駱駝陳已簡單收拾好行裝,並將那殘破的輪椅進行了加固,雖不及原先靈便,但勉強可供代步。
    一行人不再停留,沿著母親林縈留下的獸皮古卷上所標示的、相對安全的路徑,向著雲夢大澤更深處,那被稱為“南澤”的區域進發。
    接下來的路途,比之前更加艱難。古卷上標注的所謂“安全路徑”,也隻是相對而言。他們需要穿越毒瘴彌漫的沼澤,攀爬濕滑陡峭的崖壁,躲避潛伏在泥潭中的凶獸,以及應對那些因能量混亂而誕生的、詭異的自然現象。有時是突然出現的、能扭曲方向的迷霧;有時是毫無征兆、從地底噴發的陰寒死氣;有時則是成群結隊、嗜血如命的飛蟲。
    蘇錦夏的星殞之瞳在這種環境下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她能提前“看”到能量異常的區域,避開致命的陷阱,甚至能看穿某些擅長偽裝的凶獸的本體。她體內初步平複的星墟之力,也讓她在麵對危險時,擁有了更強的自保與反擊能力。指尖流轉的星輝,往往能輕易淨化小股的死氣,或是擊退尋常的毒蟲猛獸。
    而蕭絕,盡管靈魂受創,內力運轉滯澀,但他豐富的經驗、冷靜的判斷以及輪椅中暗藏的諸多機關,依舊在關鍵時刻屢建奇功。他與蘇錦夏之間那種因【燃魂寄命術】而產生的靈魂聯係,也使得兩人的配合越發默契,往往一個眼神蘇錦夏雖不能視,但能量感知足以替代),一個細微的動作,便能明了對方意圖。
    蒼鷹和駱駝陳則是可靠的後盾,一個勇猛善戰,一個經驗老到,處理著大部分瑣碎卻必要的雜務,並時刻警惕著可能來自九幽的追兵。
    然而,一連數日,他們並未遭遇大規模的追殺,甚至連九幽教徒的蹤跡都變得稀少起來。這反常的平靜,反而讓眾人心頭更加沉重。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預示著更猛烈的風暴。
    按照古卷指引,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是位於葬神淵外圍東北方向的一處標記點——“墟眼”。據古卷旁注記載,那裏是上古時期星辰墜落撞擊形成的巨大坑洞,曆經萬年演化,形成了獨特的能量環境,有可能孕育出“引路之石”。
    越是靠近“墟眼”,周圍的環境越發奇異。地麵的植被逐漸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黝黑發亮、蘊含著微弱星辰輻射的奇特岩石。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焦灼與死寂混合的氣息,偶爾能看到一些巨大野獸的森白骨骸,半埋在黑岩之中,骨骸上同樣殘留著星辰之力侵蝕的痕跡。
    “這裏的氣息……很古怪。”駱駝陳抓了一把地上的黑色砂礫,在指尖撚動,“蘊含著星辰之力,卻又死氣沉沉,仿佛所有的生機都被某種力量抽幹了。”
    蘇錦夏的星殞之瞳掃視四周,她能“看”到,這片區域的地底深處,確實埋藏著龐大而混亂的星辰能量,但這些能量如同凝固的岩漿,充滿了暴烈與毀滅的特性,與落星湖星墟那相對溫和沉靜的力量截然不同。這裏,更像是一片星辰的……墳場。
    “小心,有東西靠近!”蒼鷹突然低喝,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隻見前方一片嶙峋的黑石之後,轉出了幾道身影。並非九幽教徒,而是幾名身著簡樸、以獸皮和粗布蔽體的南疆土人。他們皮膚黝黑,身形矯健,臉上塗抹著詭異的彩色紋路,手中持著骨質或石質的武器,眼神警惕而充滿敵意地盯著蘇錦夏一行人。
    更重要的是,在蘇錦夏的能量視覺中,這些土人的身上,竟然都縈繞著一層微弱的、與自然環境緊密相連的能量光暈,與之前岩溫身上那種純淨的草木生機有些類似,卻又更加古老、更加……排外?
    是南疆遺族?
    蘇錦夏心中一動,上前一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我們並無惡意,隻是途經此地,尋找‘墟眼’。”
    為首的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土人,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尤其是在蘇錦夏眉心的印記和蕭絕身下的輪椅上停留了片刻,用生硬的中原話冷聲道:“外來者!此地乃吾族聖地外圍,不歡迎你們!速速離去!”
    他的態度強硬,帶著毫不掩飾的排斥。
    蘇錦夏想起母親信中所說的“信物”,她緩緩取出了那支“星隕簪”,將其托在掌心,讓簪首那粒星砂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我們受人之托前來,此物可為憑證。”
    當星隕簪出現的刹那,那幾名土人臉色驟變!他們看向星隕簪的眼神,充滿了震驚、敬畏,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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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首的高大土人死死盯著星隕簪,又猛地看向蘇錦夏,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這是‘星引之簪’!你……你和‘星使’大人是什麽關係?!”
    星使?是指母親林縈嗎?
    蘇錦夏心中一凜,正要回答。
    突然,另一個清冷而帶著威嚴的女聲,自眾人身後響起:
    “岩罕,退下。”
    眾人回頭,隻見一名身著靛藍色染布長裙、頸戴銀飾、麵容清麗卻帶著一種疏離冷漠氣息的女子,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她看起來約莫三十許歲,氣質沉靜,眼神如同古井深潭,波瀾不驚。在她的能量視覺中,這名女子的能量光暈遠比那幾個土人強大和凝練,呈現出一種深邃的蔚藍色,與周圍的環境隱隱共鳴。
    “星嵐大人!”名為岩罕的高大土人見到女子,立刻躬身行禮,態度恭敬無比。
    被稱為星嵐的女子微微頷首,目光越過眾人,直接落在了蘇錦夏手中的星隕簪和她眉心的印記上。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與了然,但很快又恢複了古井無波。
    “星使之女,守門人印記的繼承者……你終於來了。”星嵐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跟我來吧,大長老要見你。”
    她說完,轉身便走,似乎篤定蘇錦夏他們會跟上。
    蘇錦夏與蕭絕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這名為星嵐的女子,以及她口中的“大長老”,顯然在南疆遺族中地位極高。而且,他們似乎早就預料到蘇錦夏會來?
    是敵是友,眼下難以分辨。但這是接觸遺族、獲取更多信息的關鍵一步。
    “跟上。”蕭絕低聲道。
    一行人跟在星嵐身後,穿過那片嶙峋的黑石區域。星嵐的步伐看似不快,卻總能巧妙地避開地麵上隱晦的能量亂流和陷阱,顯然對這裏極為熟悉。
    約莫行進了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個隱蔽的山穀入口。入口處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非星嵐引路,極難發現。
    穿過藤蔓,眼前豁然開朗。山穀內溫暖如春,與外界死寂的黑石荒原截然不同。溪流潺潺,草木蔥蘢,一些樣式古樸的竹木建築依山而建,許多穿著與星嵐類似服飾的遺族人在其間勞作、行走,看到星嵐帶著蘇錦夏等陌生人進來,紛紛投來好奇、警惕,甚至帶著一絲排斥的目光。
    星嵐徑直將眾人引向山穀最深處的一座最大的竹殿。竹殿通體用一種罕見的紫金色竹子搭建,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與能量波動。
    進入竹殿,內部空間寬敞,陳設簡單卻充滿古意。正中央的蒲團上,盤坐著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枯槁、身穿繡滿星辰圖案白色長袍的老者。他閉著雙眼,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但在蘇錦夏的星殞之瞳中,這老者的能量光暈卻如同浩瀚的星空,深邃無比,仿佛與整個山穀,乃至更廣闊的天地方物連接在一起!
    這位,想必就是星嵐口中的“大長老”了。
    “大長老,人帶來了。”星嵐躬身稟報。
    白發老者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眸並非尋常顏色,而是一種仿佛蘊藏著星雲流轉的混沌灰色。他的目光落在蘇錦夏身上,仿佛能穿透她的肉身,直視她的靈魂本源與眉心的印記。
    “像……真像……”大長老的聲音蒼老而沙啞,帶著一種歲月的滄桑感,“你的母親,林縈。”
    他輕輕一歎,目光又掃過蕭絕、蒼鷹和駱駝陳,尤其是在蕭絕那受損的靈魂上停留了一瞬,混沌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
    “星嵐已將你們的情況告知於我。”大長老緩緩道,“星使之女,你繼承印記,身負重任,前來南澤,是為了葬神淵吧?”
    “是。”蘇錦夏坦然承認,“母親在信中提及,遺族或可相助。我們需要‘引路之石’,也需要關於葬神淵和九幽的更多信息。”
    大長老沉默片刻,才緩緩道:“相助……可以。但遺族避世已久,不涉外界紛爭。若要我們傾力相助,你需要證明你的資格,以及……你的決心。”
    “如何證明?”蕭絕開口,聲音沉穩。
    大長老的目光轉向竹殿一側牆壁上懸掛著的一幅巨大的、由不知名皮革製成的星圖,星圖之上,許多星辰的光點正在以一種緩慢而玄奧的軌跡移動著。
    “三日之後,乃‘星軌交匯’之期。屆時,聖地聖壇之上的‘觀星鏡’將會顯現通往葬神淵最清晰安全的路徑,以及……‘引路之石’可能存在的幾個確切方位。”
    他頓了頓,看向蘇錦夏:“然而,啟動‘觀星鏡’,需要純粹的星辰之力與守門人印記的引導。你可願在星軌交匯之時,於聖壇之上,親自啟動觀星鏡,為你們,也為遺族,指明前路?”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合理的請求,甚至是一個獲取關鍵信息的機會。
    但蘇錦夏心中卻升起一絲疑慮。啟動觀星鏡,聽起來簡單,但在這種神秘古老的儀式中,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而且,大長老的態度,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難以捉摸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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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覺到蕭絕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謹慎。
    “茲事體大,可否容我們考慮片刻?”蘇錦夏謹慎地回應。
    大長老渾濁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緒,隻是淡淡點頭:“可。星嵐,帶他們去客舍休息。”
    星嵐躬身領命,帶著蘇錦夏一行人離開了竹殿。
    前往客舍的路上,蘇錦夏的星殞之瞳悄然掃過整個遺族山穀。她“看”到,山穀的能量場整體平和,但與外界一樣,也隱隱透著一股壓抑和……暮氣?許多遺族人的能量光暈中,都帶著一絲難以化開的憂慮。
    而在山穀最深處,靠近聖壇的方向,她隱約感覺到一股極其隱晦、卻讓她眉心印記都感到微微刺痛的……死寂波動?與幽冥死氣不同,那更像是一種……萬物歸墟的終結之意?
    是錯覺嗎?還是這看似祥和的遺族聖地,也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星嵐將他們帶到幾間幹淨的竹屋前,語氣依舊冷淡:“三位便在此休息。蘇姑娘,大長老的安排,還請盡早決斷。”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
    進入竹屋,設下簡單的隔音結界後,蒼鷹率先開口:“王爺,王妃,屬下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那大長老看似平和,但眼神深處毫無波瀾,仿佛一切盡在掌握。而且,啟動觀星鏡為何非要王妃親自出手?遺族之中,難道找不出擁有星辰之力的人嗎?”
    駱駝陳也撚著胡須道:“老朽觀察這山穀,雖看似祥和,但其布局暗合古陣,隱隱有囚困之意。而且,那些族人看我們的眼神,警惕多於好奇,似乎……並不完全歡迎我們這些‘星使’帶來的人?”
    蕭絕看向蘇錦夏:“你的感覺如何?”
    蘇錦夏眉頭微蹙,將她感知到的那股隱藏在聖壇方向的隱晦死寂波動說了出來。
    “我也覺得不對勁。”她沉聲道,“大長老提出啟動觀星鏡,看似給了我們獲取信息的機會,但更像是一種……試探,或者說,他想借我的手,達成某種目的。而且,那股死寂波動,讓我很不安。”
    蕭絕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輕易答應。但直接拒絕,恐怕也會引起他們的敵意。或許……我們可以提出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要求查閱遺族中所有關於葬神淵、寂滅之靈以及九幽的古老記載!”蕭絕道,“既然要合作,雙方信息必須對等。我們可以答應啟動觀星鏡,但在此之前,需要了解足夠的信息,以判斷風險。這也是試探他們誠意的方式。”
    蘇錦夏眼睛一亮:“好主意!”
    然而,就在他們商議已定,準備稍後去找星嵐提出條件時,蘇錦夏懷中的那枚星隕簪,忽然毫無征兆地再次散發出一陣急促而微弱的溫熱!
    與此同時,她眉心的守門人印記,也傳來一陣極其短暫的、仿佛被什麽東西強行幹擾了一下的刺痛感!
    她猛地抬頭,星殞之瞳瞬間望向聖壇的方向!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清晰地“看”到,那股隱藏在聖壇深處的死寂波動,如同沉睡的凶獸被打擾,猛地躁動了一下,雖然很快又平複下去,但那一閃而逝的、充滿貪婪與惡意的氣息,卻讓她脊背發涼!
    那到底是什麽?!
    而星隕簪的異常發熱,又是在示警什麽?
    難道母親林縈留下的這支發簪,並不僅僅是信物,還蘊含著其他深意?
    蘇錦夏的心,再次提了起來。這遺族聖地,恐怕遠比他們看到的要複雜和危險。
    而三日後的星軌交匯,聖壇啟動觀星鏡,注定不會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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