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試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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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煙被那冰冷的一眼釘在原地,羞憤交加,仿佛被當眾剝光了衣服。蕭鏡璃無聲的蔑視比任何惡毒的回擊都更讓她難以忍受。怨毒在她眼中瘋狂滋長,扭曲了她原本尚算秀麗的容貌。
    蕭鏡璃並未將柳煙的威脅立刻拋諸腦後。回到住處,她看似如常地整理床鋪,練習指法,耳廓卻時刻捕捉著周圍的動靜,尤其是關於柳煙的。
    果然,不過傍晚時分,她便隱約聽到柳煙與另一個資曆較老的官妓在院角低聲交談。斷斷續續的字眼飄過來:“…不就是仗著有幾分顏色…真當自己…明日…定要她好看…碧波池邊…”
    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鑽入蕭鏡璃耳中。
    碧波池邊。明日。
    蕭鏡璃鋪床的手指幾不可查地一頓,隨即恢複如常。心,卻緩緩沉了下去。柳煙竟如此迫不及待,且如此愚蠢,真的要在那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動手?
    是陷阱?還是狗急跳牆?
    她不動聲色,依舊早早熄燈躺下,呼吸平穩,仿佛已然入睡。黑暗中,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柳煙會選擇什麽時候?用什麽方法?她一個人,還是有同夥?芸娘對此是否知情,或是默許?
    一個個問題盤旋不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次日清晨,天色依舊陰沉,寒風凜冽。訓練照常進行,錢嬤嬤的竹尺依舊毫不留情。柳煙看起來與平日無異,甚至比前幾天更安靜了些,隻是偶爾瞥向蕭鏡璃的眼神,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惡毒的興奮。
    蕭鏡璃一如往常,沉默,順從,將所有情緒完美地收斂在那張日益蒼白卻也日益沉靜的麵具之下。
    午後,芸娘竟又派人來叫她。
    再次踏入那間書房,蕭鏡璃發現今日的氣氛與昨日截然不同。沒有外客,隻有芸娘獨自坐在書案後,麵前攤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屋內炭火燒得並不旺,透著一種清冷的肅靜。
    “關門。”芸娘頭也未抬。
    蕭鏡璃照做,然後垂首靜立。
    良久,芸娘合上冊子,抬起眼,目光如冷電般在她身上掃過:“昨日趙主事回去後,派人送來了賞賜。”她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蕭鏡璃心中微緊,不知這是福是禍,隻低聲道:“奴惶恐。”
    “惶恐?”芸娘輕笑一聲,指尖點著冊子,“趙主事誇你琴藝佳,性子…也還算穩當。說是比那些咋咋呼呼、一味媚上的,強上不少。”
    蕭鏡璃屏息,不敢接話。
    “但這教坊司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和一技之長。”芸娘話鋒一轉,聲音冷了下來,“光會彈琴,懂得看人臉色,還不夠。你得讓人需要你,離不開你,覺得你有用,不僅僅是件玩物。”
    蕭鏡璃抬起頭,看向芸娘。
    芸娘從案幾下方取出一個小巧的、上了鎖的紫檀木盒,用鑰匙打開,從裏麵取出薄薄一張紙,遞到她麵前。
    “看看這個。”
    蕭鏡璃上前接過。紙張質地普通,上麵隻有寥寥數行字,像是一首殘缺不全、語意不通的打油詩,夾雜著幾個毫不相幹的數字。
    “這是今早從某個不起眼的渠道送來的。”芸娘盯著她,“給你半炷香時間,告訴我,你看出了什麽。”
    這不是琴棋書畫,不是風花雪月。這是最直白的考驗,考驗她是否有能力處理那些真正隱秘、真正危險的東西。
    蕭鏡璃的心髒猛地一跳。她意識到,芸娘正在將她推向一個更深的領域。她收斂心神,目光迅速掃過那幾行字。
    詩句俚俗,數字突兀。她嚐試著將數字對應到詩句的字序,得到的隻是一堆雜亂無章的廢字。她又嚐試將數字單獨提取,或是尋找詩句中的諧音、隱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線香緩緩燃燒。
    芸娘並不催促,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眼神銳利如鷹。
    突然,蕭鏡璃的目光定格在那幾個數字上。它們出現的順序…她嚐試著將其與詩句的字數相結合…
    “是賬目。”她忽然開口,聲音因為緊張而略顯幹澀,“這不是詩,是偽裝成詩的密信。這些數字…指的是某種貨物的數量和批次。前三句詩的字數,分別對應了交易的時間…應該是月初、月中和月末。後麵這幾個字…”她指著最後幾個看似無關的字,“像是代號,指代的是交易的對象或者地點。”
    她抬起頭,看向芸娘:“這是一份…走私或者私下交易的流水記錄,用這種方式傳遞,是為了避人耳目。”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
    芸娘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深得像潭。過了許久,她緩緩向後靠向椅背,指尖輕輕敲著桌麵。
    “很好。”她吐出兩個字,聽不出讚賞還是別的什麽,“比我想的還要快一點。”
    她伸出手。蕭鏡璃將那張紙恭敬地遞回。
    芸娘將紙重新鎖回木盒,仿佛那是什麽燙手山芋。“今天的事,出去後,一個字都不許提。包括我讓你看的東西,以及你的猜測。”
    “奴明白。”蕭鏡璃低聲道。後背已被冷汗濕透。她知道自己剛才觸碰到了某種危險的邊緣,也向芸娘展示了某種遠超“才藝”的價值。
    “下去吧。”芸娘揮揮手,似乎有些疲憊,“今日不必再去訓練了,回去歇著吧。記住,有些人,有些事,遠比你看到的要複雜。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才能活得長一點。”
    蕭鏡璃屈膝行禮,退出了書房。
    門在身後關上,她站在清冷的廊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才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芸娘最後的警告言猶在耳。她知道,自己通過了一次至關重要的試煉,但也因此,被卷入了一條更幽深、更危險的河流。
    她定了定神,朝著後院住處走去。剛走過一個拐角,卻見小禾急匆匆地跑來,臉色發白,見到她,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聲音發顫:
    “璃、璃姐姐!不好了!柳煙姐她、她非要拉著幾個姐妹去後園碧波池那邊說是折梅花…她們、她們讓我來叫你一起去!我說你不舒服,她們不聽,非要我來…”
    小禾急得快要哭出來:“璃姐姐,你別去!那邊水深的很,我、我害怕…”
    蕭鏡璃的腳步頓住了。
    來了。
    柳煙果然選了這個時候。利用芸娘召見她的空隙,製造一個看似“姐妹同遊”的場麵,將她引去碧波池。
    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如同結冰的湖麵。
    她輕輕拍了拍小禾的手,聲音異常平靜:“別怕。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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