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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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毯,蕭鏡璃說出那句“謹遵王爺吩咐”後,書房內陷入了一種更深沉的寂靜。她能感覺到李縉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帶著審視與權衡,仿佛在評估一件剛剛表示臣服卻仍需敲打的兵器。
    她沒有起身,維持著絕對恭順的姿態,心髒卻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良久,李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聽不出喜怒:“很好。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他踱步回到書案後,並未讓她起身。蕭鏡璃隻能看到他那雙玄色錦靴在她低垂的視線邊緣移動。
    “既然應下了,便要拿出些誠意來。”李縉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光說不練,假把式。本王麾下,不養閑人,更不養…心懷二主之人。”
    蕭鏡璃的心猛地一緊。
    李縉從書案暗格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並非扔給她,而是輕輕放在案上,用指尖點了點。
    “教坊司內,有個叫錢嬤嬤的管事婆子,你應當很熟悉。”他語氣隨意,仿佛在談論天氣,“此人手腳不甚幹淨,貪墨些脂粉銀錢也就罷了,近來卻似與某些不該往來的人,多了些牽扯。”
    錢嬤嬤?那個用竹尺責罰她們、看似嚴厲刻板的女教習?她竟也…
    蕭鏡璃屏住呼吸,不敢插話。
    “本王不喜歡眼皮子底下有吃裏爬外的東西。”李縉的聲音冷了幾分,“但她畢竟是宮中所遣老人,無憑無據,不好動她。芸娘那邊,似乎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蕭鏡璃身上:“你去,替本王拿到她與人暗中往來、中飽私囊的確鑿證據。人證、物證,都要。”
    蕭鏡璃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住了。讓她去查錢嬤嬤?還要確鑿證據?這絕非易事!錢嬤嬤在教坊司經營多年,人脈盤根錯節,且為人警惕。自己一個無根無基的官奴,如何去查?一旦被發現,下場可想而知!
    這根本不是任務,這是投名狀!是讓她去咬人,去沾血,去徹底斷絕回頭路!成功了,她便成了他手中一把染血的刀;失敗了,她便是那隻被輕易舍棄的替罪羔羊!
    “怎麽?有難處?”李縉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方才不是還說‘謹遵吩咐’麽?”
    蕭鏡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保持清醒。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她緩緩抬起頭,臉上已不見驚懼,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奴…不敢。隻是錢嬤嬤掌管訓導,奴等平日難以近身,更遑論探查其私密往來…恐力有未逮,耽誤王爺的大事。”
    她在陳述困難,而非拒絕。這是在爭取,爭取一絲可能的信息或幫助。
    李縉似乎早料到她會如此說,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那是你的事。如何查,是你的本事。本王隻看結果。”他頓了頓,似是無意地補充了一句,“聽聞…她每月十五,會讓其侄兒從西側角門送些‘家鄉土產’進來。或許…是個查驗的好時機。”
    每月十五?西側角門?家鄉土產?
    這看似隨意的提點,卻給出了關鍵的時間、地點和可能的突破口!他果然並非全然讓她去送死,而是給了她一條極細的、卻可能致命的線頭。
    但這也意味著,他早已將教坊司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一個管事婆子的細微習慣。其心思之深,掌控力之強,令人膽寒。
    “謝王爺提點。”蕭鏡璃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湧的情緒,“奴…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李縉糾正她,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是必須做到。三日內,本王要看到東西。”
    三日!時間如此緊迫!
    “是。”蕭鏡璃咽下所有話語,隻剩下一個順從的字眼。
    “下去吧。”李縉揮揮手,仿佛隻是打發走一個辦差的尋常仆役,重新拿起案上的文書,不再看她。
    蕭鏡璃緩緩站起身,膝蓋因久跪而有些發麻。她最後看了一眼案上那份關於錢嬤嬤的薄薄卷宗,以及李縉那冷漠的側臉,躬身行了一禮,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
    沉重的木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檀香和壓迫感。廊下的冷風瞬間包裹了她,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才發現裏衣早已被冷汗濕透。
    她抱著那隻裝著紫毫筆和宣紙的錦袋,如同抱著一塊冰,一步步沿著來路往回走。腳步有些虛浮,心神卻在這場極度的緊張和刺激後,異乎尋常地清明起來。
    任務已下,時限已定。她沒有退路。
    如何入手?錢嬤嬤的侄兒?西側角門?每月十五…就是後天!
    她需要幫手嗎?不,絕不能牽連小禾那樣單純的孩子。她隻能靠自己。
    證據…什麽樣的證據才能算“確鑿”?書信?賬目?還是…
    一個模糊的計劃開始在她腦中飛速成形,大膽而冒險,但或許是唯一能在短時間內奏效的方法。
    她抬起頭,望向教坊司層層疊疊的屋簷,雪花再次零星飄落,沾濕了她的睫毛。
    投名狀已索,她這把刀,是淬火成鋼,還是就此折斷,便看這三日了。
    暗處的眼睛,想必也已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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