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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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那聲索命般的夜梟啼鳴,如同冰錐刺入骨髓,將蕭鏡璃最後一絲僥幸徹底擊碎。她蜷縮在窗下的陰影裏,冷汗浸透重衣,四肢冰冷僵硬,連牙齒都抑製不住地咯咯作響。
    夜煞知道了。他必然知道了她清洗掉了藥粉,破壞了他的計劃。那聲啼鳴,是警告,是宣告,更是…死亡的倒計時。
    他不會放過她。如同他不會放過任何失去控製,或可能構成威脅的棋子。下一個無聲無息消失的,就會是她。或許就在今夜,或許就在明日。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幾乎要將她吞噬。絕望的黑暗在眼前蔓延,讓她窒息。
    不!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一股強烈的、近乎瘋狂的求生欲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炸開,衝散了部分寒意。她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狠厲與決絕。
    逃?無處可逃。這教坊司是華美的囚籠,京城是更大的牢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逃到哪裏去?
    求饒?向誰求饒?向晟王坦白?那無異於自投羅網,承認自己窺破秘密,死得更快。向芸娘求助?芸娘自身難保,且恨她入骨。
    她隻剩下一條路。
    反擊。在徹底被碾碎之前,用盡所有籌碼,發出致命一擊!哪怕隻能濺對方一身血,也好過無聲無息地腐爛在這泥沼之中!
    她的目光猛地轉向屋內那個隱蔽的角落——那隻沐浴木桶。
    柳煙的暗冊!那是她手中唯一的、可能蘊含著力量的武器!
    她幾乎是撲到木桶邊,用顫抖的手指撬開那塊鬆動的木板,取出那個用油紙緊緊包裹、藏匿多時的舊冊子。冰涼的冊子入手,仿佛帶著柳煙不甘的怨氣和最後的囑托。
    她回到燈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最快的速度再次翻閱起來。這一次,她不再試圖理解那些零碎的記錄,而是瘋狂地搜尋任何可能與夜煞、與晟王、與那場交易乃至與…她父親當年之事可能相關的隻言片語!
    目光如同梳篦,掠過一頁頁潦草的字跡。某年某月某位大人的私語…某次宴飲的座次安排…物資的異常調動…
    突然,她的指尖在其中一頁猛地頓住!呼吸驟然停止!
    那一頁的記錄比其他更為雜亂倉促,墨跡甚至有些洇開,仿佛記錄者在極度恐懼或緊張中寫下:
    “…驚聞‘北邊’來人,密會於‘聽雨閣’…提及‘鎮北’舊事…語涉‘糧道’、‘軍械’…有‘貴人’欲翻舊案…恐大禍將至…”
    北邊來人…鎮北舊事…糧道軍械…貴人欲翻舊案?!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狠狠砸在蕭鏡璃的心上!柳煙竟然記錄了這個?!“北邊”指的是什麽?關外?朝廷派係?“鎮北舊事”…是她父親的案子?!“貴人”是誰?晟王?還是其他人?!“翻舊案”?!是什麽意思?!
    這段記錄的時間,恰好就在柳煙死亡前不久!這就是她預感“大禍將至”的原因嗎?!她是不是因為窺探到了這個秘密才被滅口?!
    巨大的震驚和激動讓她渾身顫抖,幾乎拿不住冊子!她終於觸碰到了一絲可能與家族冤屈相關的線索!雖然依舊模糊不清,但這卻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但下一刻,冰冷的現實立刻澆熄了她的激動。這記錄太模糊了,沒有任何具體人名、時間、證據,根本不足以作為翻案的依據,甚至無法指認任何人。一旦暴露,隻會讓她死得更快。
    怎麽辦?如何利用這條信息?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腦中閃電般成形!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最普通的宣紙。她沒有選擇那支晟王賞賜的紫毫筆,而是從筆海中挑了一支最不起眼、筆鋒略顯粗硬的舊筆。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全部心神沉浸到柳煙記錄那段文字時的恐懼與倉促之中。然後,她睜開眼,落筆。
    筆尖在紙上飛速滑動,字跡潦草急促,墨色濃淡不均,甚至刻意模仿出因手抖而造成的筆畫扭曲和洇染!她在臨摹!臨摹柳煙那頁記錄的字跡和狀態!她要偽造一份…新的“密信”!
    她不敢完全照抄原文,而是提取了最關鍵的幾個詞:“北邊”“鎮北舊案”“糧道軍械”“貴人”,用破碎的、語焉不詳的短句重新組合,模仿那種偶然窺得驚天秘密後倉促記錄、未來得及整理便被迫中斷的慌亂感。
    寫畢,她吹幹墨跡,拿起紙箋,對著燈光仔細比對柳煙的原稿。形神俱似!若非深知內情,絕難分辨!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張偽造的紙箋折疊成極小的一塊,藏入袖中暗袋。然後將柳煙的原始暗冊重新用油紙包好,遲疑片刻,最終一咬牙,將其投入了仍在燃燒的油燈之中!
    火焰瞬間吞沒了那本承載著無數秘密和血淚的冊子,化作一小團跳躍的橘紅,隨即化為灰燼。
    她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搜出的原件。所有的風險,都必須由她偽造的這份來承擔。
    做完這一切,她冷汗淋漓,如同虛脫。她知道,自己已經押上了所有的賭注,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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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將這偽造的“密信”送出去的機會。送給誰?誰能對抗晟王?誰可能對“鎮北舊案”感興趣?
    慕容淵!禦史台!隻有他!隻有清流禦史,或許還有一絲可能撼動這龐然大物!也隻有他,曾對她流露出那一絲或許還未完全熄滅的關切!
    但她如何能見到他?如何能避開所有眼線,將東西交給他?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際,窗外遠處,隱約傳來了三更的梆子聲。
    更深夜寒。
    她猛地想起一事!明日…似乎是宮中某位太妃的冥誕,按舊例,教坊司需派一隊官妓入宮誦經祈福!雖隻是走個過場,但名單需提前送至宮中核驗。而負責與宮內對接此類文牒的衙門之一,便是…禦史台!注:此處為情節需要做的虛構設定,並非真實曆史製度。)
    慕容淵!他身為禦史台官員,是否有機會經手或看到這份名單?即便不能,送達禦史台的文書,總有途徑…
    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瞬間在她腦中成型!
    她立刻撲到書案前,找出那份明日需送入宮的祈福官妓名錄副本。名單上有十餘人,她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末位。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名錄。機會隻有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提筆,蘸墨,在那份名錄副本上,在自己的名字旁邊,以極其細微、幾乎與紙張紋理融為一體的筆觸,添上了兩個小字:
    “急見”。
    然後,她迅速將那份偽造的,折疊成指甲蓋大小的“密信”,用極細的絲線纏繞,小心地粘在了名錄副本折疊後,恰好位於她名字背麵的夾層之中!除非將名錄徹底拆開仔細檢查,否則絕難發現!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泛起一絲灰白。她心髒狂跳,手腳冰涼。成敗在此一舉!
    清晨,秋紋準時前來取走需送入各衙門的文書,其中就包括那份祈福名錄。
    蕭鏡璃垂首將文書交出,指尖冰涼,不敢抬頭看秋紋的眼睛。
    秋紋清點無誤,並未多言,轉身離去。
    看著秋紋消失在回廊盡頭的背影,蕭鏡璃癱坐在椅子上,渾身脫力。她知道,箭已射出。是穿透迷霧,引來一線生機,還是…徹底引爆毀滅的雷霆,隻能聽天由命了。
    孤注一擲,落子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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