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待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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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小的墨點箭頭,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微光,瞬間刺穿了籠罩在蕭鏡璃心頭的厚重陰霾,卻也帶來了更深的、幾乎令人窒息的震撼與焦慮。
淵!是慕容淵!他真的還活著!他被囚禁在那暗無天日的井下,卻仍在用這種幾乎不可能的方式,向她傳遞著信息,確認著他的存在!
巨大的激動和酸楚如潮水般湧上,讓她眼眶發熱,幾乎落下淚來。她死死攥著那張寫著“淵”字的紙張,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連接著兩個絕望靈魂的唯一紐帶。
然而,激動過後,冰冷的現實如同井水般兜頭澆下,讓她瞬間清醒,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意。
確認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慕容淵身陷囹圄,自身難保。而她,被困在這地上的囚籠,一舉一動皆在監視之下,如同砧板上的魚肉,隨時可能被碾碎。他們兩人,皆是晟王掌中的囚徒,隔著厚厚的井壁和泥土,又能做什麽?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得令人心碎。
她不能慌,不能亂。慕容淵冒著巨大的風險傳遞信息,絕不是為了讓她陷入絕望。那個“淵”字,是確認,是求救,或許…也是一種試探和等待。
他需要知道外麵的情況,需要知道…她是否值得信任,是否有可能成為他的一線生機。
她必須回應!必須讓他知道,她收到了,她明白了,而且…她不會放棄!
可是,該如何回應?如何才能再次安全地將信息傳遞下去?老婆子收走紙張是每日例行,但經過這次,她不敢保證下一次還能如此幸運。夜煞和晟王的眼睛,或許早已布下。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再次落在那張寫著“淵”字的紙上,腦中飛速旋轉。慕容淵能利用現成的文字傳遞信息,她是否也可以?
她的目光掃過桌上那厚厚一疊等待抄寫的《女誡》。有了!
她重新鋪開一張新的宣紙,提起筆,凝神屏息,開始抄寫。字跡依舊工整,神情專注,仿佛全身心沉浸於“悔過”之中。
然而,在抄寫到其中一頁,一句“待字閨中,靜候佳音”時,她運筆的力道,在“待”字和“候”字上,幾不可查地加重了一分微毫,讓這兩個字的墨色,在特定的光線下,似乎比周圍略深一絲。同時,在句末的句讀點上,她刻意點下了一個極小的、幾乎與紙張紋理融為一體的墨點。
“待候”。
等待,守候。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最隱晦的回應。她無法承諾救援,那太過虛無縹緲且危險。她隻能告訴他,她知道他在等待,而她,也在等待,並未放棄。這或許能給他一絲堅持下去的微薄力量。
做完標記,她吹幹墨跡,將這一頁紙小心地混入其他已抄寫好的紙張中,位置既不靠前也不墊後。
傍晚,送飯的老婆子再次前來。蕭鏡璃垂首立於一旁,心髒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低垂,卻用餘光死死盯著老婆子的動作。
老婆子依舊是那副麻木的神情,清點頁數,攏起紙張,夾在腋下,轉身,離去。整個過程沒有半分異常,沒有對任何一頁多看一眼。
門再次合攏。
蕭鏡璃脫力般靠在牆上,冷汗浸濕了內衫。第二次…她又成功了?
接下來的等待,比之前更加煎熬。她既期盼著慕容淵能再次給出回應,又恐懼著任何回應可能帶來的、無法預料的風險。
一日,兩日…井下再無任何動靜。那份被她做了標記的紙張被收走,也如同石沉大海。
希望如同漸漸熄滅的炭火,隻剩下冰冷的灰燼。是她表達得太過隱晦,他沒有理解?還是…他出了什麽意外?被轉移了?甚至…
就在她幾乎要被無邊的焦慮和絕望吞噬時,第三日的傍晚,轉機以一種她萬萬沒想到的方式,驟然降臨!
來的不是送飯的老婆子,而是秋紋!
秋紋依舊是一身利落的打扮,神色卻比平日更顯冷肅,手中拿著一份嶄新的鎏金請柬。
“璃姑娘,”她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宮中傳旨,三日後,太後於‘慈寧宮’設小宴,宴請幾位宗室老王妃。點名要教坊司派幾位擅琴簫、性情沉穩的官妓入宮奏樂。名單上有你。”
太後?慈寧宮?宴請老王妃?點名要她?!
蕭鏡璃的心髒猛地一沉,幾乎停止了跳動!又來?!距離上次貴妃宮宴驚魂未定才多久?更高規格的太後宮宴竟然再次點名要她?!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是晟王的又一輪試探?是太後那邊的什麽意思?還是…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或許能接觸到更高層、甚至…傳遞信息的機會?!
巨大的恐懼和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不敢奢望的希冀在她心中瘋狂交戰。她立刻垂首,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秋紋姐姐,奴…奴才疏學淺,上次宮中已險些闖下大禍,實在不敢再…”
“太後親點的名,豈容推辭?”秋紋打斷她,目光銳利地看著她,“此次不同往日,需格外謹慎。奏的曲子也已指定,是《普庵咒》和《清心謠》,圖的就是個清淨祥和,萬不可出半分差錯。王爺特意吩咐,讓你好生準備,將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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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功折罪?蕭鏡璃心中冷笑。怕是又一場鴻門宴吧!
但她不敢有絲毫表露,隻能低頭應道:“是…奴遵命…定當竭盡全力…”
秋紋深深看了她一眼,將請柬放在桌上:“這是曲譜和禮儀規程,三日內熟記。屆時自有宮中嬤嬤前來查驗。”說完,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蕭鏡璃拿起那份沉重的請柬,指尖冰涼。翻開,裏麵果然是兩首極其舒緩平和、卻冗長繁瑣的佛曲譜子,以及密密麻麻的宮廷禮儀規範。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音符和條文,心卻早已飛到了那口幽深的枯井之下。
太後宮宴…宗室老王妃…這其中會不會有…與慕容家交好之人?甚至…與當年舊案可能有關聯之人?這會不會是一個…能將井下消息遞出去的機會?!一個渺茫到幾乎不存在,卻是目前唯一可見的…縫隙?!
風險巨大!一旦失敗,萬劫不複!
但…慕容淵還在下麵等著!她不能什麽都不做!
一個極其大膽、瘋狂到極點的計劃,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她走到書案前,鋪開紙。她沒有選擇那兩首佛曲,而是翻到了《女誡》的某一頁,再次提筆,蘸墨。
這一次,她寫得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在抄寫一句無關緊要的“安分守己,以待天時”時,她在“待”字最後一筆的收尾處,以極其精妙的筆鋒,留下了一個細微的、幾乎與筆畫融為一體的、向上的鉤挑。
同時,在頁麵最下方的留白處,她用幾乎看不見的筆觸,點了三個極小的、呈品字形排列的墨點。
“待”。 “上”。
等待,上麵有動靜)。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隱晦的暗示。暗示他,等待時機,上麵宮廷)或許會有變故宮宴),或有極其微弱的)希望。
這信息模糊而危險,但她隻能做到這一步。
她將這一頁紙單獨放在明日即將上交的那疊抄寫的最下方。
然後,她拿起太後宮宴的曲譜,目光落在那些平和到近乎單調的音符上,眼神逐漸變得沉靜而決絕。
待援。無論是井下的慕容淵,還是地上的她,都在絕望中等待著一絲幾乎不存在的救援。
而現在,一個微小到極致的機會,或許已經出現。即便通向的可能是更深的地獄,她也必須去搏一把。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按在冰涼的琴譜上,開始默記那些關乎生死、也或許關乎希望的音符。
窗外,暮色四合,寒鴉掠過高牆,發出淒厲的啼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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