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淼淼感覺自己像個剛應付完難纏甲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頂頭上司抓去開會的社畜，身心俱疲。
    清修殿偏殿的環境比思過崖好了不止一個檔次，靈氣充裕，陳設雅致，甚至還有個小隔間專門擺放那盆越來越有祖宗派頭的魔淵息壤。但蘇淼淼此刻毫無享受的心情。
    玉辰仙尊雖然以親自看管和療傷為由將她安置在此，並未過多苛責，甚至默許了洛清塵和白月瑤的探望，但蘇淼淼能感覺到，師尊看她的眼神更加複雜了，那是一種混合著審視與擔憂。
    她癱在柔軟的蒲團上，感覺自己快要被掏空。一邊要努力修煉，穩固剛剛暴漲的修為和那縷不太聽話的混沌氣流，一邊要時刻關注魔淵息壤的狀態，履行窗口的職責，時不時用神識對著魔土大爺絮叨一下外麵的鮮活世界，比如今天食堂的靈獸肉燉得特別爛，或者哪個師兄練功時不小心摔了個屁墩兒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另一邊，還要提防袖子裏那個不定時響起的魔尊專屬呼叫鈴。
    “觀察報告？我觀察什麽啊觀察！”蘇淼淼對著空氣齜牙咧嘴，“難道要我寫今日宗門天氣晴，師尊臉色依舊冷，大師兄劍法很帥，白師姐笑容很甜，魔土大爺胃口很好嗎？魔尊他會滿意才怪！他肯定想知道混沌元靈的狀態、宗門的防禦漏洞、或者怎麽才能把他那個破發電機搞成功！”
    她越想越覺得前途無亮。一邊是代表著秩序與責任的宗門和師尊，一邊是代表著混亂與危險的魔尊和混沌元靈。她這個小小的築基期，何德何能卡在這麽離譜的夾縫裏？
    【這就是傳說中的雙麵間諜劇本嗎？可我一點也不想當啊！我演技很爛的！】她抓狂地揉著頭發，【而且兩邊大佬都惹不起，一個不高興就能把我捏死……這班真是上得提心吊膽！】
    就在她內心戲十足地演繹著論打工人的悲慘世界之修仙版時，袖中的聆音雀又雙叒叕動了！
    蘇淼淼一個激靈，做賊似的左右看看，確認偏殿內隻有她一人，才小心翼翼地掏出小鳥。
    聆音雀眼中紅光穩定，魔尊祁夜那帶著磁性慵懶，卻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響起：
    “三日已過。本尊的耐心有限。關於窗口的首次觀察報告，以及……關於混沌潮汐平息的內部消息，該交付了。”
    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蘇淼淼：“……”【催！就知道催！生產隊的驢也不敢這麽使喚！】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諂媚，雖然對方看不見的笑容，用意念通過聆音雀回複：“魔尊大人日理萬機，還惦記著小人的報告，真是讓我受寵若驚！關於觀察報告……呃，混沌元靈大人目前情緒穩定，似乎對觀察本身很感興趣，暫時沒有毀滅世界的傾向……吧？”
    她頓了頓，感覺這報告太水，趕緊補充點幹貨：“至於混沌潮汐平息，據我……呃，近距離觀察分析，似乎是混沌元靈主動收手。它好像……有點孤獨？對現在的外界很好奇？所以才跟我簽了那個窗口契約。師尊他們隻是僥幸，正好趕上它心情好？”
    她半真半假地說著，盡量把功勞往混沌元靈的心情上推，弱化自己的作用，免得被魔尊盯得更死。
    “孤獨？好奇？”祁夜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倒是符合那些老古董的刻板印象。看來，你這窗口比本尊預想的更有價值。繼續保持觀察，重點記錄混沌元靈對特定能量、事件的反應。另外……”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蘇淼淼熟悉的、屬於技術宅的執著：“歸墟之眼的能量場極不穩定，本尊的深淵發電機原型機汲取能量時再次引發局部塌陷。你之前提到的超導與穩壓思路，結合混沌能量特性，有何新見解？本尊需要具體方案，而非空泛的概念。”
    蘇淼淼眼前一黑。【又來？！物理課代表這身份是甩不掉了是吧？！還結合混沌能量特性？我連普通發電機原理都快忘光了！】
    她內心瘋狂吐槽，嘴上卻不敢停，絞盡腦汁地搜刮著可憐的知識儲備：“魔尊大人明鑒！混沌能量等級太高，尋常材料肯定承受不住！或許……或許需要尋找本身就蘊含混沌屬性或者極陰極陽本源的頂級材料？比如……呃，像魔淵息壤這樣的？或者……在能量轉換結構上做文章，設計一個能自適應能量波動、動態調整的陣法核心？就像……就像橡皮筋，能拉長也能縮回去？”
    她越說越沒底氣，感覺自己完全在胡扯。
    然而，祁夜那邊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認真思考她這番胡扯。“自適應……動態調整……蘊含混沌本源的材料……”他低聲重複，“魔淵息壤乃混沌元靈衍生，確實是最佳載體之一……但如何將它與發電機構造結合……”
    蘇淼淼：【！！！】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讓你打魔土大爺的主意！它現在可是我的保命符兼頂頭上司的觸角啊！
    她剛想找補，祁夜卻似乎有了決斷，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慵懶：“思路尚可，方向值得嚐試。材料與具體構型本尊自會解決。你，繼續履行好職責。下次聯係，本尊要看到更有價值的觀察報告，以及……關於自適應陣法更具體的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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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不等蘇淼淼回應，聆音雀眼中的紅光便熄滅了。
    蘇淼淼捧著再次變成死物的小鳥，欲哭無淚。【更有價值的報告？更具體的設想？殺了我吧！我就是個想回家的鹹魚，為什麽要承受這些！】
    她感覺自己就像被兩個無良老板同時盯上的實習生，一個要求她寫充滿哲學思辨的田野調查報告，另一個逼她搞跨次元黑科技研發，而且都不給明確的kpi和指導！
    “唉……”她長歎一聲，目光呆滯地望向窗外。
    就在這時，偏殿的門被輕輕推開，玉辰仙尊緩步走了進來。
    蘇淼淼嚇了一跳，趕緊把聆音雀塞回袖子，起身行禮：“師尊！”
    玉辰仙尊微微頷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似乎看出了她的疲憊與心緒不寧。“修煉可有疑難？”他語氣平淡地問。
    “回師尊，弟子正在努力穩固修為，隻是……隻是對《混元一氣訣》後續的靈氣化形，還有些把握不準。”蘇淼淼連忙找了個正當理由。她可不敢說剛才正在跟魔尊進行非法技術交流。
    玉辰仙尊走到她麵前，伸出手指，一縷精純的仙氣在指尖流轉，化作一隻栩栩如生、振翅欲飛的靈雀。“化形之道，在於神念與靈力的高度統一。念為骨，氣為肉。你心中所思，即靈力所向。勿要刻意，需自然而然。”
    他指尖的靈雀輕鳴一聲，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蘇淼淼看得入神，下意識地模仿，調動丹田內的混沌氣流。這一次，她不再強迫自己想象具體的形狀，而是回憶著剛才那隻靈雀的神韻，感受著那種自由飛翔的意念。
    漸漸地，她指尖那縷混沌氣流不再散亂，而是緩緩凝聚，最終化作了一隻……灰撲撲、胖乎乎、眼神呆滯的……小肥鳥？雖然外形慘不忍睹，比師尊那隻差了十萬八千裏，但至少是個完整的、穩定的形態！
    【成功了？！雖然醜了點！】蘇淼淼驚喜地看著指尖那隻傻乎乎的小肥鳥。
    玉辰仙尊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訝異。他能感覺到，蘇淼淼凝聚出的這隻鳥，雖然形態拙劣，但其內核卻隱隱蘊含著一絲混沌特有的意蘊，遠非普通靈力化形可比。
    “尚可。”他淡淡評價，“形態次之，神意為先。保持此心，勤加練習。”
    “是！多謝師尊指點！”蘇淼燦連忙道謝，感覺信心回來了一點。
    玉辰仙尊看著她指尖那隻緩緩消散的混沌肥鳥，忽然狀似無意地問道：“你與那魔淵息壤……溝通可還順利？混沌元靈，近日可有異動？”
    蘇淼淼心中警鈴大作！【來了來了！師尊也開始催作業了！還是關於頂頭上司的！】
    她不敢隱瞞，但也知道不能全盤托出，尤其是關於魔尊的部分。她斟酌著語句回答：“回師尊，弟子每日都以混元之氣滋養魔土，它似乎……很滿意。與混沌元靈的溝通……還算順暢？它隻是讓我觀察，分享一些宗門的日常瑣事，暫時沒有其他指令或異動。弟子感覺，它好像……真的隻是對外界感到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玉辰仙尊的臉色。
    玉辰仙尊沉吟片刻，道：“好奇，總比充滿毀滅欲要好。你既為窗口，便需把握好分寸。哪些可觀察，哪些需謹慎，心中當有衡量。宗門之秘，不可輕泄。若有異常，立刻稟報。”
    “弟子明白！”蘇淼淼用力點頭，【懂了，就是讓我當個有選擇性的現場記者，報喜不報憂，涉及機密就打碼！】
    “嗯。”玉辰仙尊似乎對她的態度還算滿意，又道：“器堂那邊，根據你之前提供的思路，改良的靈能穩壓陣盤已在數次任務中驗證效果，立功不小。趙炎一直想當麵向你致謝，被本座攔下了。你近日便安心在此修煉，勿要被外務所擾。”
    蘇淼淼：“……是。”【趙師兄，對不起！不是我不想見你，是老板不讓！你的謝意我心領了，隻要別再來問我振蕩電路就行！】
    玉辰仙尊又叮囑了幾句修煉細節，留下一些新的丹藥，便離開了。
    送走師尊，蘇淼淼癱回蒲團，感覺心更累了。
    【一邊是魔尊要技術突破和混沌元靈的情報，一邊是師尊要穩定控製和宗門機密，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她感覺自己就像那根被兩個大佬拔河的繩子，隨時可能崩斷。
    她走到魔淵息壤旁邊，看著那盆漆黑沉寂的土壤，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
    “魔土大爺，你說我該怎麽辦啊？給點提示唄？”
    魔淵息壤毫無反應。
    蘇淼淼歎了口氣，認命地開始日常投喂。精純的混元之氣渡入，魔土熟練地吞噬，傳遞回一絲微弱的尚可意念。
    就在她準備收回手時，忽然，魔淵息壤微微震動了一下，一股比以往更加清晰的意念傳入她腦海，不再是簡單的詞語，而是一段模糊的景象。
    她看到了一片狂暴的、充斥著毀滅性能量的虛空亂流，以及亂流深處，一絲極其微弱、卻頑強閃爍著的……與魔淵息壤同源，但更加古老磅礴的混沌氣息？那氣息仿佛被什麽束縛著，掙紮著想要衝破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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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象一閃而逝。
    蘇淼淼愣住了。
    【這是……魔土大爺共享給我的觀察？它感應到了歸墟之眼裏的同源氣息？難道那裏也有一塊混沌元靈的碎片，或者……是它的本體的一部分被禁錮在那裏？】
    這個猜測讓她心跳加速。如果歸墟之眼真的禁錮著混沌元靈的一部分力量，那魔尊祁夜在那裏搗鼓他的深淵發電機，目的恐怕就不僅僅是發電了！他是不是想……汲取甚至控製那股力量？
    而混沌元靈通過魔淵息壤讓她看到這個，是想暗示什麽？是想讓她阻止魔尊？還是……想借魔尊或者她的手，解放那股被禁錮的力量？
    信息量太大，蘇淼淼感覺自己的cpu快要燒了。
    【這水太深了！我把握不住啊！】她抱著腦袋，感覺自己這個雙麵間諜的職業生涯，充滿了致命的陷阱和未知的風險。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照亮了她混亂的思緒。
    【等等……如果魔尊需要混沌能量和技術思路，混沌元靈想解放被禁錮的力量，而我……需要在他們之間周旋保命，甚至……找到回家的路……】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計劃雛形，在她腦海中逐漸浮現。
    或許……她可以不當被動等待的棋子，而是嚐試去……利用這兩方？
    比如，給魔尊提供一些看似有效但埋了坑的技術建議？或者，向混沌元靈選擇性地報告魔尊的動向，引導它的關注點？
    【不行不行！太危險了！玩火必自焚！】她立刻否定了這個作死的想法。
    但那個念頭，如同種子，已經種下。
    蘇淼淼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了看身旁沉寂的魔淵息壤和袖中的聆音雀，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在這個劇情崩壞的世界裏，她想活下去，想找到回家的路，或許……不能再僅僅依靠吐槽和被動應對了。
    她需要更狡猾，更謹慎，更需要……一點屬於自己的謀劃。
    哪怕，隻是從在兩個大佬的夾縫中，艱難地爭取一絲喘息之機開始。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好吧……既然這班非上不可。”她低聲自語，帶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決絕，“那就別怪我這個打工人……開始磨洋工、帶薪拉屎、以及……必要時給老板們挖點小坑了！”
    屬於蘇淼淼的、艱難求生兼帶薪摸魚的雙麵間諜生活，正式拉開了序幕。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立下雄心壯誌的瞬間，清修殿主殿內，通過水鏡看到她那副視死如歸表情的玉辰仙尊，微微蹙起了眉。
    “這孽徒……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而遠在魔宮，正對著一堆破碎材料和複雜陣圖思索的祁夜，似有所感，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的弧度。
    “小工具……似乎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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