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幕布即將完全收攏的刹那，林玄一耳後突然傳來布料撕裂的脆響。
    他轉頭的動作帶起一陣風，吹得破碎的戲服碎片簌簌飄落——屏風後，唐婉柔正攥著半片琵琶殘殼，指尖深深掐進自己心口。
    她素白的衣襟被黑血浸透，琵琶背麵的暗紋在血汙中泛著青灰，竟與無相金戒上的刻痕如出一轍。
    "我體內的傀儡咒......與戲魂共鳴同源！"唐婉柔的聲音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刺響，像是有兩種音調在同時說話。
    她另一隻手扯斷最後一根琴弦，血珠順著琴弦滴落，在地麵綻開暗紅的花，"無相用天機閣信符篡改了我的靈智，可他不知道......"
    話未說完，她心口突然泛起幽藍光芒。
    林玄一瞳孔驟縮——那是半枚被血汙包裹的信符，符紙上"天機"二字的篆紋正在扭曲，分明是被強行覆蓋過的痕跡。
    "婉柔！"林玄一試圖衝過去，卻被幕布反彈的力量撞得踉蹌。
    他這才驚覺，自己與蕭寒編織的金色幕布此刻已化作半透明的囚籠，將戲台核心死死鎖住，連他的神識都無法穿透。
    "丹爐！"
    秦月的驚呼聲突然炸響。
    林玄一猛地轉頭，看見十丈外的煉丹台騰起黑紅煙霧——原本溫養在丹爐裏的九轉回魂丹，此刻正被佛紋黑煙包裹。
    那些紋路與他曾演過的佛子袈裟上的梵文如出一轍，卻泛著腐屍般的青灰，"滋滋"地腐蝕著丹爐內壁。
    "係統！"林玄一咬碎舌尖，腥甜湧進口腔的瞬間，識海裏的佛子虛影突然睜開眼。
    他能清晰感受到，胸口的戲魂共鳴紋路正與丹爐黑煙產生共鳴，像是有根無形的線，將兩者的因果牢牢係在一起，"檢測丹爐異常！"
    "檢測到佛宗"因果鎖魂咒"殘留。"係統的提示音罕見地帶著雜音，"宿主曾演繹佛子角色，與該咒文存在本源契合度87%，是否啟動"佛子模式"淨化？"
    "啟動！"林玄一右手結出佛印，指尖剛觸及丹爐，黑煙突然暴起。
    他感覺有冰涼的蛇信子順著手臂鑽入識海，在記憶裏翻找著什麽——是秦月昨日說的"煉丹堂最近總丟靈草"，是三天前她遞來的"懷疑有內鬼"的紙條，是此刻她攥著丹鏟的手在發抖，指節白得近乎透明。
    "因果鎖鏈成型。"係統的聲音突然變得機械，"佛光與魔氣在丹爐內形成閉環，需引入第三方變量打破平衡。"
    "第三方變量......"林玄一的目光掃過被幕布困住的無相。
    那老者此刻正貼在幕布內側，枯瘦的手掌按在林玄一的倒影上，嘴角咧到耳根，"原來秦月的丹爐早被你動了手腳！
    用佛咒鎖魂，再借我的佛子戲魂引動因果——"
    "聰明。"無相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但你猜，這因果鏈的另一端，是誰的命？"
    林玄一的心髒猛地一沉。
    他看見秦月的丹鏟"當啷"落地，她的脖頸以詭異的角度向後仰去，雙眼翻白，喉間發出不屬於她的笑聲："是唐婉柔的傀儡程序，是崔無垢的戲魂，是你所有觀眾的——"
    "住口！"林玄一左手逆魔印驟然凝實，黑紅魔紋順著手臂爬上麵頰。
    他能感覺到，魔頭意識正瘋狂吞噬著佛子的慈悲，兩種力量在體內對衝，竟在他背後凝出兩尊虛影——左邊是手持降魔杵的怒目金剛，右邊是仗劍而立的冷冽劍仙。
    "用戲魂殘片！"
    突然，一道清冽的劍氣劈開識海迷霧。
    林玄一轉頭，看見蕭寒正倚在破碎的青銅鏡前，他胸前的"出將"木牌泛著金光，上麵的戲文正一行行剝落，"千機劍訣本就是為了斬斷因果，我的戲魂殘片......能當引子！"
    林玄一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方才與蕭寒共鳴時，那股帶著滄桑感的力量——是外門執法代代相傳的守護之意，是無數次斬妖除魔留下的信念。
    他猛地抬手，將蕭寒拋來的木牌拍進丹爐。
    "以戲魂為引，反向審計傀儡程序的——"
    話音未落，丹爐內的黑煙突然炸開。
    林玄一被氣浪掀翻在地，卻在落地的瞬間看清了煙霧裏的畫麵：天機閣的玄色幡旗與幻影閣的朱漆戲台重疊在一起，兩張契約在虛空中燃燒，墨跡化作鎖鏈，一頭拴著唐婉柔心口的信符，一頭拴著無相的識海。
    "原來幻影閣和天機閣......早有勾結！"林玄一擦去嘴角的血，目光灼灼地盯著唐婉柔。
    此刻的她已掙脫了那詭異的雙重音調，正顫抖著將琵琶碎片按在幕布上，"婉柔，信符給我！"
    唐婉柔抬頭看他，眼裏有淚光在打轉。
    她的指尖撫過心口的信符，突然用力一扯——鮮血濺在琵琶碎片上，那些碎片竟泛起與林玄一胸口相同的金色紋路。
    "雙重鎮魂陣！"係統的提示音終於恢複清亮，"檢測到第二重戲魂共鳴，共鳴源：唐婉柔·幻影閣傀儡核心。"
    林玄一感覺有熱流從腳底竄入識海。
    他與唐婉柔的戲魂共鳴紋路在虛空中交織，化作兩張金色幕布，一張裹住無相與崔無垢的意識，一張纏住丹爐的因果鎖鏈。
    無相的嘶吼聲驟然拔高："你永遠無法——"
    "以戲魂為證，以傀儡為鎖！"林玄一咬破指尖，在幕布上畫出最後一道紋路。
    他能感覺到，所有被無相吞噬的戲魂殘片都在共鳴，劍仙的劍氣、藥聖的丹香、佛子的梵唱，甚至崔無垢那縷厲鬼般的怨氣，此刻都化作金色鎖鏈，將無相的意識死死捆住。
    "哢嚓——"
    幕布完全收攏的刹那，整個戲台都發出轟鳴。
    無相的身影徹底消散，崔無垢的光團卻突然亮起暖黃光芒——她的眼尾終於褪了血色，睫毛輕輕顫動，像是要醒過來。
    "成功了？"秦月踉蹌著撲到丹爐前，伸手接住飄出來的九轉回魂丹。
    丹藥表麵的佛紋已完全消失，隻餘一層淡淡的金芒。
    林玄一剛要鬆口氣，突然聽見細微的"劈啪"聲。
    他低頭，看見唐婉柔的琵琶碎片正貼在自己胸口的戲魂共鳴紋路上，碎片邊緣竟燃起了淡青色的佛火。
    那火焰不燙，反而帶著幾分熟悉的溫暖，像是......佛子袈裟上的梵文曾散發過的氣息。
    "婉柔？"他輕聲喚她。
    唐婉柔垂著眼，將最後半片琵琶塞進他掌心。
    她的指尖還在流血，卻笑得很輕："這火......是天機閣信符裏的。
    無相沒燒幹淨的東西......"
    話音未落，戲台下方突然傳來悶響。
    林玄一抬頭，看見原本破碎的青銅鏡碎片正緩緩浮起，在半空拚成一麵完整的鏡子。
    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無數張陌生的麵孔——有穿戲服的老藝人，有持劍的修士，有懷抱琵琶的少女，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他掌心的琵琶碎片上。
    "那是......上古戲魂？"林玄一喃喃。
    係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檢測到戲台本源蘇醒。
    宿主與唐婉柔的雙重共鳴觸發"戲魂認主"條件......"
    話未說完，唐婉柔突然踉蹌著栽進他懷裏。
    林玄一這才發現，她的氣息弱得幾乎要消散，心口的信符隻剩半枚，另一半正隨著那淡青色的佛火，緩緩融入他掌心的琵琶碎片裏。
    "林......"唐婉柔的手指輕輕勾住他的衣襟，"小心佛火......它在等......"
    她的聲音消散在風裏。
    林玄一抬頭，看見青銅鏡中的上古戲魂們突然同時抬手，指向他掌心的琵琶碎片。
    那淡青色的佛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在碎片表麵燒出一行極小的梵文——
    "因果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