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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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展開信紙,朱雄英的字跡力透紙背,每個字都寫得幹脆,沒有半分拖泥帶水:“袁將軍:
    此批所運手雷兩千枚、地雷一千顆,皆為格物苑新造。
    手雷外殼是精鐵鍛的,拔栓後等兩息再擲,別慌,引信夠長,威力能破三層鐵甲;
    地雷埋在雪下三寸就行,不用挖太深,凍土硬,挖淺了好遮,壓上百斤重就炸,專克那些蠻人衝鋒。
    你前幾次報的‘異域悍匪’,查清楚了,是極北的羅刹部族。
    這群人久居冰原,光著膀子能在雪地裏跑,力氣大,但腦子直,不懂防著精巧器械,也沒學過看地形。
    黑鬆穀雪深沒脛,你讓弟兄們沿穀口兩側埋雷,每十顆擺一組,組與組之間留五步遠,埋完在雪麵劃道淺痕當標記;
    別劃深了,讓他們看著像風吹的就行。
    等他們踩進雷區,先讓燧發槍隊打兩輪,再讓前鋒扔手雷,前後夾擊,他們跑不了。
    火車後續每十日來一趟,除了彈藥,每次都帶棉衣、幹糧。
    這次的羊絨棉衣是西北那邊新織的,裏子塞的是細羊絨,比你身上那件舊棉甲暖三倍。
    讓弟兄們換著穿,別凍壞了手,握不住槍。
    還有,羅刹人愛趁夜裏偷襲,你入夜後派兩隊哨探,在雷區外圍巡邏,別讓他們靠近看埋雷的痕跡。
    戰事不用跟京城複命,你在前線看得清,怎麽打你定奪,缺什麽就傳信,火車快,不會誤事。
    朱雄英——啟。”
    袁飛捏著信紙,指腹蹭過“羅刹人”三個字,突然一拍大腿。
    難怪上次交手時,那些漢子挨了兩刀還往前衝,雪粒子落在他們臉上跟沒事人似的,原來是常年在冰原上熬出來的!
    他又展開那張草圖,黑鬆穀的輪廓畫得清清楚楚。
    穀口兩側背風的坡地用紅圈標了出來,旁邊還注著“埋雷最佳處,雪厚易遮”,連他之前沒注意到的一處淺溝,也畫了個小三角,寫著 “可設燧發槍位”。
    “將軍,您看這手雷!”
    副將趙虎湊了過來,他剛跟著士兵去車廂裏搬了箱手雷,此刻手裏捧著一枚,黑黝黝的外殼上刻著一圈圈淺紋,握在手裏沉甸甸的。
    趙虎的手凍得通紅,指關節上裂了道小口子,沾著點雪沫,他卻渾然不覺。
    隻盯著手雷看:“這玩意兒真能炸碎鐵甲?上次那羅刹人,咱們的槍子打在他們甲上,都彈開了。”
    周墨正好走過來,聽見這話,趕緊接話:“趙將軍您放心!
    這手雷我跟著造了仨月,上次在京城試炸,用的是三層厚鐵甲,一炸就裂了個大口子!”
    他說著就伸手去拔手雷的栓,袁飛趕緊一把按住他的手:“別在這試!萬一炸了,傷著弟兄們。
    走,咱們去黑鬆穀,到那試。”
    一行人踩著積雪往黑鬆穀走,雪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得先把腳從雪地裏拔出來,再往前邁。
    風更烈了,裹著雪粒往領口裏灌,袁飛縮了縮脖子,把信紙疊好塞進棉甲內袋,貼著胸口,免得被雪打濕。
    士兵們跟在後麵,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呼出的白氣在眼前聚成一團,又很快被風吹散。
    有個年輕士兵走得急了,腳一滑差點摔倒,旁邊的老兵趕緊扶住他,罵了句:“慢點!摔進雪窩子,半天爬不出來!”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黑鬆穀口。
    這裏的雪比站台那邊還厚,沒過了膝蓋往上,鬆樹的枝椏上掛著冰掛,風一吹“叮當”響。
    袁飛對照著草圖,走到右側那片被紅圈標過的坡地,蹲下身用手扒了扒雪,雪下麵是硬邦邦的凍土,手指按上去,能感覺到凍土的冰涼透過指尖往骨子裏滲。
    袁飛站起身,指著坡地道:“趙虎,你帶兩百人,就從這開始埋雷。
    按殿下說的,每十顆一組,埋在雪下三寸,埋完在上麵劃道淺痕。”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鎬頭都帶著吧?
    凍土硬,用手挖不動,小心點,別讓鎬頭碰著地雷的引信。”
    趙虎應了聲,轉身去叫士兵。
    沒一會兒,二十多個士兵扛著鎬頭跑了過來,鎬頭的木柄上纏著布條,是怕凍手。
    一個士兵舉起鎬頭往凍土上鑿“當”的一聲脆響,鎬頭彈了回來,凍土上隻留下個淺淺的印子。
    士兵皺了皺眉,又加了把勁,再鑿下去,這次終於鑿出個小坑,他喘了口氣,手心裏的汗沾在鎬頭柄上,很快就結了層薄冰。
    袁飛指著那個小坑問道:“周匠人,你看這樣行不?”
    周墨蹲下身,用手量了量坑的深度:“差不多,再挖深一點,夠放地雷就行。
    埋的時候,把地雷的觸發板朝上,再蓋層薄雪,別讓雪塊壓著重了,不然沒等羅刹人來,先炸了。”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打開裏麵是幾塊碎木炭:“要是記不住埋雷的位置,就把木炭碎撒在雪痕旁邊,風刮不走,弟兄們能看見。”
    趙虎看得認真,突然問:“將軍,要是羅刹人不從穀口走,繞到後麵的林子怎麽辦?
    那咱們埋的雷不就白瞎了?”
    袁飛笑了笑,從內袋裏掏出信紙,指給趙虎看:“殿下早想到了。
    你看這信裏寫的,羅刹人‘腦子直,不懂看地形’,上次我讓哨探盯著他們的營地,見他們每次行軍都走最寬的路;
    窄點的林子都不進,他們身板寬,鑽林子費勁。
    再說,就算他們真繞路,咱們不是有手雷嗎?
    前鋒小隊每人帶兩枚,見他們進林子,就往林子裏扔兩顆,炸得他們不敢再鑽,自然就繞回穀口了。”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個哨探騎著馬往這邊跑,馬腿上的雪濺得老高。
    跑到近前,哨探翻身下馬,雪從馬背上滑下來,落在他們的棉褲上。
    “將軍!羅刹人往這邊來了!大概有三百人,都騎著馬,還扛著刀!”
    左邊的哨探喘著氣,說話時嘴唇都在抖,不是怕的,是凍的,他的棉帽耳罩沒拉好,耳朵凍得通紅。
    袁飛心裏一緊,隨即又鬆了下來,來得正好,省得等了。
    他把信紙重新塞回內袋,從趙虎手裏接過一枚手雷。
    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心裏也跟著踏實了:“周匠人,你留在這,教弟兄們怎麽用手雷,特別是拔栓後等兩息再扔,別弄錯了。
    趙虎,你接著帶弟兄們埋雷,多埋兩組,留五十人跟我去前麵的土坡那等著,等羅刹人過來,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周墨和趙虎齊聲應道:“是!”
    隨後叫過幾個士兵,拿起手雷演示:“你們看,這栓子在側麵,拔的時候要快,拔出來後,等兩息,就是數‘一、二’,再扔出去。
    扔的時候別往天上扔,往地上扔,炸起來的碎片才多,能打著人。”
    一個士兵接過手雷,試著拔了拔栓,“哢”的一聲輕響,栓子拔了出來,他趕緊按周墨說的,等了兩息,往遠處的雪地裏扔去。
    “轟隆!”
    一聲悶響,雪地裏炸起一團雪霧,碎雪飛濺得老高,落在周圍的鬆樹梢上。
    士兵們都看呆了,連手裏的鎬頭都忘了放下。
    那個扔手雷的士兵張著嘴,半天沒合上:“乖乖!這威力,比咱們的炮還猛!”
    袁飛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點笑意。
    他轉身對那五十個跟他走的士兵說:“都看見了?這就是殿下給咱們送的利器!
    等會兒羅刹人來了,別慌,聽我指揮,先扔手雷,再開槍,保管把他們打跑!”
    士兵們齊聲應著,聲音比剛才亮了不少。
    有個老兵摸了摸懷裏的燧發槍,又看了看旁邊士兵手裏的手雷,笑著說:“有這玩意兒,咱們再也不用怕那些羅刹人的蠻力了!”
    袁飛帶著五十個士兵往前麵的土坡走,土坡不高,但能看清穀口過來的路。
    他讓士兵們在土坡後麵藏好,燧發槍架在坡沿上,每人手裏都握著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