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合攏的悶響落定後，洞外的霧濤聲與追兵的喝問被徹底擋在另一側。洞內隻剩下潮濕的石腥氣，混著青蕪壓抑的抽泣，像根細針，輕輕紮在沈硯的心上。
    他靠在冰涼的石壁上，指尖還殘留著天脈氣透支後的酸麻。方才為了織出隱聲陣又強行催動逆行織法，此刻丹田處空蕩蕩的，連呼吸都帶著鈍痛。
    他抬眼望向角落，青蕪側臉發白，在輕輕抽泣。
    “哭什麽。”沈硯的聲音因反噬有些發啞，刻意放得平緩，“傳聲紋引他們去了西坡，一時半會尋不到這裏，放心。”
    青蕪猛地抬頭，睫毛上掛著的淚珠晃了晃，卻倔強地沒掉下來。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我沒哭……是氣自己沒用，我除了躲在你身後攥緊衣角，連霧衛的刀都不敢看，什麽都做不了。”
    沈硯撐著石壁站起身，每動一下，後背的傷口就牽扯著疼——方才霧衛的刀雖沒砍破隱聲陣，震波卻透過陣膜撞在了他後心。他緩步走到青蕪麵前，洞內雖暗，但借著古卷的微光，能看清青蕪泛紅的眼眶，還有緊抿著的、發白的唇。
    “你不是沒用。”沈硯蹲下身，與她平視，指尖輕輕拂去她臉頰的淚痕——那淚痕帶著涼意，像霧裏的霜。他頓了頓，聲音沉了幾分：“天脈氣能織陣，卻織不了孤影。我一個人扛不動這些，你得陪我走。”
    青蕪猛地抬頭，眼裏的迷茫瞬間被亮光衝散，像霧裏突然透進的陽光。她張了張嘴，聲音還有些發顫：“沈硯，你是說……我們一起？我也能幫上忙？”
    “嗯。”沈硯點頭，抬手從斷弦虛空中摸出《藏音謠》，沈硯之前抽空譜出來的。
    “青蕪，”他把《藏音謠》遞過去，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你若願陪我走這趟險路，不論將來遇著霧障、刀山，還是顧家更深的陰謀，都不回頭，就拿著這謠，起誓。”
    青蕪接過《藏音謠》，站起身，小心地將書捧在胸前，銀線星紋的光映在她臉上，竟讓平日裏柔和的眉眼多了幾分決絕。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心裏的怯懦都吐出去，然後一字一頓地開口：
    “我青蕪，”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像砸在石上的冰珠，清晰又堅定，“以《藏音謠》為證，以性命為契，此後與沈硯同行，路上若遇危難，我青蕪願以身為盾，替沈硯擋刀；若有背叛，教我天脈氣蝕心，永不超生。”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刹那，她懷裏的《藏音謠》猛地一顫，紙頁邊緣的銀線星紋驟然炸開，織成一道圓形的光膜，將兩人輕輕罩在中央。
    沈硯瞳孔驟縮——這不是他催動的天脈氣！他穿越過來才幾日，對天脈氣的掌控還生澀得很，絕不可能引動起這般異象。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觸光膜，指尖剛碰到，光膜便像水波般漾開，帶著清冽的氣感。緊接著，《藏音謠》紙頁突然“嘩啦啦”自動翻動起來，在寂靜的山洞裏格外刺耳。一頁，兩頁……最後紙頁停在倒數第三頁，那原本空白的地方，竟緩緩浮現出一行青色紋路，像是用天脈氣織成的字，一筆一劃，漸漸清晰：
    “雙界鑰，感應初顯，坐標：北境·回音穀。”
    “雙界鑰？”沈硯低喃出聲，眉頭擰成一團。這謠他才寫出沒多久，難道是書裏藏了夾層？還是……這處空間有問題？
    沈硯站起身，走到洞壁前，指尖再次撫過那處凸起的機關——那是他之前設下的障眼陣開關，用天脈氣織的，尋常人碰了隻會覺得是塊普通石頭。“等天快亮時再走。”他沉聲道，“霧沒散透，顧家的人肯定還在搜山。蝕骨霧雖毒，但霧濃時他們的視線也受影響，等霧淡些，咱們順著山澗走，更隱蔽。”
    他回頭看向青蕪，眼裏漾開一絲暖意，比《藏音謠》發出的光更柔和：“但從今往後，不是‘我’去尋真相，是‘我們’。”
    青蕪用力點頭，摸了摸懷裏的書，突然笑了——不是之前強裝的鎮定，是真的鬆了口氣。
    沈硯靠回石壁，閉上眼調息。丹田處的空虛感漸漸緩解，他能感覺到，剛才《藏音謠》亮起時，有一縷極淡的天脈氣順著光流進了他體內，溫養著受損的經脈。
    洞內靜了下來，隻有兩人的呼吸聲，還有《藏音謠》偶爾發出的細微嗡鳴，像在回應著什麽。外麵的霧大概還沒散，聽不見追兵的動靜，隻有山風穿過石縫的輕響，嗚嗚的，像在低訴。
    而此刻，誰也沒注意到，洞壁的石縫裏，一縷極淡的青色氣線正順著《藏音謠》殘留的光紋緩緩攀升。那氣線很細，卻很執著，像一條無聲的引線，悄悄指向南方——回音穀的方向。
    那“雙界鑰”的感應，才剛剛開始。沈硯不知道這三個字將把他引向怎樣的漩渦，也不知道顧家追殺藏著什麽樣的秘密。但他看著青蕪攥緊《藏音謠》的手，忽然覺得，哪怕前路的霧再濃，有個並肩的人，總比獨自摸索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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