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慕言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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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渠的熒光聲紋在岩壁上流淌,像揉碎的星子浸在水裏。慕言靠在石榻上,肩甲的傷口已經用青蕪帶來的“續紋膏”處理過,泛著淡粉色的新肉正沿著聲紋脈絡慢慢愈合,但他指尖捏著的那枚青銅符牌,卻比傷口更讓他心口發沉。
    符牌是金紋執事死後從他懷裏掉出來的,巴掌大,邊緣刻著圈扭曲的“蝕音紋”,正麵嵌著塊墨色晶石——沈硯用天脈氣勁試過,晶石裏鎖著段斷續的聲訊,是蝕聲教總壇發的,隻有一句:“慕長風羈押三月,不降則蝕其脈。”
    “慕長風……是你爹?”沈硯蹲在石榻邊,看著符牌上的墨晶,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自己腕間的斷弦。他前幾日聽慕言說過,她父親是聲市“共鳴閣”的閣主,三個月前突然失蹤,當時隻當是被仇家所害,沒想到竟落在蝕聲教手裏。
    慕言沒說話,隻是把符牌攥得更緊,指節泛白。他耳後的紫色聲紋顫了顫,——那是共鳴天脈的應激反應,隻有在他情緒劇烈波動時才會這樣。沈硯知道他在忍,從昨天黑市反殺到現在,他沒掉過一滴淚,可此刻睫毛上沾著的濕意,藏都藏不住。
    “蝕聲教抓你爹,肯定是為了共鳴閣的‘聲紋共鳴術’。”青蕪端著一碗熱湯進來,把碗放在石榻邊的矮幾上,聲音放輕了些,“我爹說過,共鳴閣的秘術能讓天脈氣勁和萬物聲紋共振,要是被蝕聲教學會了,他們的啞音霧就能直接震碎人的脈管。”
    慕言端起湯碗,卻沒喝。他突然抬頭看沈硯,決絕道:“沈硯,我要去蝕聲教。”
    沈硯猛地抬頭:“你說什麽?”
    “我要假意投靠他們。”慕言放下湯碗,聲音很穩,“我爹性子硬,肯定不會降,再拖下去……我必須去救他。”
    “不行!”沈硯想都沒想就否決,“蝕聲教是什麽地方?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他們連金紋執事都能派出來血洗黑市,對你一個‘叛徒’的兒子,能有什麽好臉色?”
    “可我是唯一的辦法。”慕言攥住他的手腕,他的指尖還帶著湯碗的暖意,卻讓沈硯覺得心裏發寒,“我娘死得早,我爹是我唯一的親人。蝕聲教抓他,無非是想要共鳴術,我是共鳴閣唯一的繼承人,他們會信我想通了——畢竟,誰會拿自己爹的命賭氣?”
    沈硯喉結滾了滾,說不出反駁的話。他知道慕言說得對,蝕聲教行事狠辣,卻也貪得無厭,慕言的身份是最好的“投名狀”,可他一想到他要獨自走進那個滿是啞音霧和斷音刃的地方,心就像被天脈氣勁攥住了,疼得發緊。
    “我陪你去。“我偽裝成你的隨從,至少能在你身邊護著你。”
    “不行。”慕言搖頭,比剛才更堅決,“蝕聲教對‘外人’最警惕,你天脈氣勁剛覺醒不久,聲紋還不穩定,一查就露餡。而且……黑市剛遭了血洗,他們肯定在找‘織音網’的人,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他頓了頓,“你留在這裏,才是對我最好的保護。聲市需要有人盯著蝕聲教的動向,我爹那邊有消息,我也得有人接應。”
    青蕪在一旁聽得眼圈發紅,卻突然插了句:“那你們怎麽聯係?蝕聲教肯定會搜身,普通的傳訊符一靠近啞音霧就失靈,連共鳴閣的‘聲紋哨’都沒用。”
    這倒是個難題。沈硯皺著眉起身,在暗渠裏來回走了兩步。他的目光掃過岩壁上的熒光聲紋,又落在自己掌心——前幾日織音網時,他發現天脈氣勁除了能凝形,還能輕微扭曲周圍的空間,隻是當時沒細想……
    “或許,我能做個‘聲訊符’。”沈硯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向慕言,“用空間氣勁裹著聲紋的那種。”
    慕言愣了下:“空間氣勁?你的天脈還能做到這個?”
    “試試就知道。”沈硯從懷裏掏出塊碎聲紋玉——這是他從黑市廢料堆裏撿的,玉質普通,但裏麵藏著絲微弱的空間聲紋。他指尖抵著玉塊,天脈氣勁緩緩往裏滲,不是像往常那樣強行激活,而是順著玉裏的空間紋遊走,像用氣流在玉上“繡”圖案。
    他想起之前織音網的感覺,把氣勁分成兩股:一股凝在玉表,刻下“共鳴紋”——這是慕言的天脈專屬聲紋,他能感應到;另一股裹在玉心,捏出個米粒大的空間褶皺,用來藏聲訊。
    盞茶功夫後,沈硯把玉塊遞給慕言。那玉塊已經變成了枚指甲蓋大的符牌,表麵的共鳴紋泛著淡紫光,像極了慕言耳後的聲紋。
    “你試試注入氣勁。”沈硯看著他,手心有些出汗。這是他第一次嚐試空間和聲紋結合,能不能成,他心裏也沒底。
    慕言指尖碰著符牌,小心翼翼地注入一絲共鳴天脈氣勁。下一秒,符牌突然輕微震動了下,他耳邊響起沈硯的聲音——很清晰,像貼著耳朵說話:“能聽到嗎?”
    慕言猛地抬頭,眼裏閃過驚喜:“能!真的能聽到!”
    沈硯鬆了口氣,笑了:“這符牌用空間氣勁鎖著聲紋,啞音霧隻能幹擾天脈,破不了空間褶皺。你把它藏在耳後,用頭發蓋住,蝕聲教的人搜不出來。需要傳訊時,就往裏麵注氣勁,我這邊能立刻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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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每天會在聲市西頭的‘斷紋橋’待一個時辰,那裏有塊老聲紋碑,我把天脈氣勁附在碑上,你傳訊時,我能通過碑的震動定位你的位置——至少能知道你是不是安全。”
    慕言捏著那枚聲訊符,看著沈硯,堅定的說:“沈硯,等我回來。”
    “好,”他說,聲音很輕,卻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但你記住,別硬撐。要是事不對,立刻用聲訊符告訴我,就算闖進去,我也會把你帶出來。”
    第二日清晨,聲市東城門剛開,一輛灰布馬車就慢悠悠地停在了城門口。車夫掀開簾,慕言坐了出來,守城的衛兵檢查時,他從懷裏掏出塊玉佩——那是蝕聲教執刑者的身份玉牌,是昨天從黑市屍體上撿的。“我要見你們的主教,”他聲音平靜,“我是慕長風的兒子,我想通了,願意獻共鳴閣的秘術。”
    衛兵愣了下,顯然沒料到會有人主動投靠。他上下打量了慕言幾眼,見他身上確實沒帶武器,天脈氣勁也弱得像沒覺醒似的,便揮揮手:“跟我來,主教在城西的‘蝕音堂’。”
    城西的蝕音堂藏在一片廢棄的聲紋礦裏。礦洞入口掛著塊黑布,布上繡著個巨大的“蝕”字,風一吹,布上的紋線竟發出“嗚嗚”的低鳴,聽得人頭皮發麻。
    慕言被帶進礦洞深處,裏麵比想象中更亮——岩壁上嵌著數不清的墨晶,每個墨晶裏都鎖著團啞音霧,霧團滾動時,墨晶就發出幽暗的光。
    盡頭的石台上坐著個穿灰袍的人,背對著他,看不清臉,隻能看到他袍角繡著的“主教”紋——比金紋執事的更複雜,像無數根斷紋纏在一起。
    “慕家小子?”灰袍人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爹骨頭硬,三個月了,愣是不肯鬆口。你就不怕我把你也一起押著?”
    慕言垂著眼,語氣放低了些:“主教說笑了。我爹老糊塗,守著那破秘術有什麽用?蝕聲教能成大事,我獻秘術換我爹一條命,劃算。”
    “哦?”灰袍人緩緩轉過身。他臉上戴著個青銅麵具,麵具上沒有眼洞,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你就不怕我騙你?收了秘術,再殺了你父子倆?”
    “怕。”慕言抬起頭,直視著麵具上的窟窿,聲音卻穩了,“但我更怕我爹死。主教要是真要殺我們,大可以現在動手——反正我爹死了,共鳴術的後半部,你們這輩子也別想知道。”
    他賭對了。灰袍人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聲像破風箱似的:“有點意思。比你爹識時務。行,我信你一次。但你得先做點事,證明你不是來臥底的。”
    慕言心裏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主教請說。”
    “聲市有個‘斷紋橋’,橋邊有塊老聲紋碑。”灰袍人說,“你去把那碑上的聲紋給我刮了。那碑是百年前‘天脈織者’立的,留著礙眼。”
    慕言猛地一驚——斷紋橋,正是沈硯說要每天去的地方。刮碑?這分明是在試探她,甚至可能早就知道沈硯會去那裏。
    他定了定神,低頭道:“好。我這就去。”
    轉身往外走時,他悄悄往耳後的聲訊符裏注了絲氣勁,用隻有兩人能懂的頻率傳遞消息:“蝕音堂,讓我去斷紋橋刮碑,疑試探。”
    聲市西頭,斷紋橋邊。沈硯正靠在老聲紋碑上,指尖搭著碑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慕言傳來的聲紋震動,每一個頻率都像敲在他心上。
    刮碑?沈硯皺起眉。那老碑上的聲紋早就模糊了,刮不刮根本無關緊要。蝕聲教這麽做,要麽是想借慕言的手試探她的忠誠度,要麽是……他們猜到了他會來這裏,想引他現身。
    他往聲訊符裏注氣勁回傳:“別慌。刮碑時留三分力,隻刮表麵。我這就離開,在橋對麵的‘舊紋鋪’等你。若有人跟著,就往鋪子裏扔塊碎玉。”
    半個時辰後,慕言提著個鐵鏟走到斷紋橋。他假裝四處張望,眼角餘光瞥見橋對麵的舊紋鋪——那是家賣廢棄聲紋器的鋪子,門半掩著,沈硯應該就在裏麵。
    他舉起鐵鏟,往老碑上刮去。鐵鏟碰到碑麵,發出“咯吱”的聲響,表麵的浮塵和碎紋簌簌落下,但他隻用了三分力,沒碰到碑裏的核心聲紋。
    刮了沒兩下,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慕言回頭,看見兩個穿黑袍的教徒站在不遠處,正盯著他。
    果然有監視。慕言心裏了然,手裏的鐵鏟沒停,卻悄悄從袖裏摸出塊碎玉——那是沈硯之前給她的,說遇到危險就用。他假裝抬手擦汗,手腕一揚,碎玉“啪”地掉在地上,滾向橋對麵的舊紋鋪。
    舊紋鋪裏,沈硯聽到碎玉落地的聲音,立刻從後窗翻了出去。他繞到鋪子側麵,借著貨架的遮擋看向斷紋橋——兩個教徒,氣息不強,但腰間都別著斷音刃,顯然是蝕聲教的底層教徒。
    慕言刮了一會兒,轉身對教徒說:“碑上的聲紋太硬,刮不動了。要不我回去稟報主教,換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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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不用,主教說了,刮不掉就算了。你跟我們回去吧。”
    看來試探結束了。慕言鬆了口氣,跟著教徒往回走。經過舊紋鋪時,他眼角餘光飛快地掃了一眼——鋪子裏空無一人,隻有貨架上的聲紋器在陽光下泛著光,像在無聲地告訴他:我沒事。
    回到蝕音堂,灰袍人似乎對結果很滿意。他沒再提刮碑的事,隻讓教徒把慕言帶去“東礦洞”住——那裏離關押慕長風的地方很近,美其名曰“方便你父子相見”,實則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
    東礦洞很簡陋,隻有一張石床和一張石桌。慕言坐在石床上,摸出耳後的聲訊符,注入氣勁:“已回蝕音堂,住東礦洞,近爹關押處。監視嚴,暫安全。”
    片刻後,聲訊符震動:“我在蝕音堂外的‘廢紋溝’藏了些‘清聲丹’和‘續紋膏’,用石板壓著。你明日借口去溝裏撿廢紋器,去取。自己小心,別露馬腳。”
    慕言捏著符牌,看著洞外漆黑的礦道,心裏卻不像來時那麽慌了。雖然身處險境,雖然周圍都是敵人,但他知道,沈硯就在外麵,用那枚小小的聲訊符,為他搭起了一座跨越危險的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傳回消息的同時,蝕音堂深處,灰袍人正站在一麵墨晶鏡前,鏡裏映著慕言的身影。他麵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對身邊的教徒說:“盯緊他。他和外麵那個小子的‘聲訊符’,倒是有趣——等拿到共鳴術,再把這倆小子起‘蝕’了脈。”
    墨晶鏡的光暗了下去,映出礦洞頂部交錯的陰影,像一張巨大的網,正慢慢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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