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聲紋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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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伏在青灰色的城磚後,指尖撚著半片幹枯的梧桐葉。葉尖被夜風卷得輕顫,恰如他此刻的心跳——三百步外,那座爬滿暗綠色苔蘚的石砌院落,便是蝕聲教在雲州城的分壇。
簷角懸著的銅鈴沒有鈴舌,隻在風裏發出沉悶的“嗡鳴”,那是蝕聲教特有的“啞鈴”,據說鑄鈴時混入了被吸幹聲息的修士骨粉。沈硯眯眼望去,院門兩側立著兩名灰袍教徒,腰間懸著彎刀,喉間偶爾發出類似蟲鳴的低嘯,那是他們彼此確認身份的暗號。
“聲紋匹配度不足三成,氣息波動偏差更大。”腦海裏,天脈氣凝成的淡金色紋路輕輕震顫,傳來清晰的反饋。這是他摸索出的天脈氣新用法——三日前在城外破廟,他試著用脈氣包裹聲帶,竟能模擬出老鴉的嘶啞啼鳴;再將脈氣注入四肢百骸,連呼吸的頻率都能調成野狗的粗重喘息。
此刻他要模仿的,是三天前截殺的一名蝕聲教教徒。那教徒死前喉嚨被脈氣震碎,卻沒來得及毀掉懷裏的身份令牌——令牌上刻著“墨七”二字,是分壇裏負責看守地牢的小卒。沈硯摸了摸腰間的令牌,冰涼的玉石硌著掌心,更讓他記起那教徒臨死前,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
“得再調整。”他深吸一口氣,引導天脈氣順著脊椎下沉,如細流般湧入咽喉。聲帶被脈氣輕輕托住,像被無形的手揉撚的琴弦,原本清冽的聲線瞬間變得渾濁,帶著幾分長期吸煙塵的沙啞。他試著低咳一聲,那聲音粗糲得像是磨砂紙擦過木頭,與記憶裏“墨七”的聲紋漸漸重合。
接著是氣息。蝕聲教修士修煉的“蝕氣”陰寒駁雜,運轉時會讓周身空氣帶著淡淡的鐵鏽味。沈硯調動天脈氣,刻意壓製住其中的清越感,任由脈氣在經脈裏緩慢遊走,模擬出蝕氣阻滯的滯澀感。同時,他收緊小腹,讓呼吸變得短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嘶嘶”聲,仿佛肺裏藏著一團寒氣。
“匹配度七成。”天脈氣的反饋讓沈硯鬆了口氣。他又扯了扯身上的灰袍——這是從墨七屍身上扒下來的,衣角還沾著幹涸的血漬,恰好符合一個常年在地牢廝混的教徒模樣。最後,他抓起一把牆角的濕泥,抹在臉上和脖頸處,遮住原本過於幹淨的膚色,隻露出一雙刻意眯起的、顯得木訥的眼睛。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佝僂著背,慢悠悠地朝那座石院走去。
離院門還有五十步時,左側的灰袍教徒突然轉頭,喉間發出“哢、哢”的輕響——這是盤問的暗號。沈硯心裏一緊,卻沒停下腳步,隻是學著記憶裏墨七的樣子,扯了扯嘴角,喉間回應以同樣的“哢”聲,尾音故意拖得有些含糊,像是沒睡醒。
那教徒盯著他看了片刻,目光掃過他腰間的令牌,又聞了聞他身上的氣息——天脈氣模擬出的蝕氣雖不純粹,但混雜著泥汙和灰袍本身的味道,倒也糊弄了過去。教徒沒再說話,側身讓開了路。
沈硯垂著眼,快步走進院門,心髒在胸腔裏擂鼓。院子裏比他想象中更安靜,隻有幾盞昏黃的油燈掛在廊下,映得地麵的石板路斑駁陸離。兩側的廂房裏偶爾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夾雜著奇怪的“嘶嘶”聲,像是有人在壓抑著咳嗽。
“墨七?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從右側廂房傳來。沈硯循聲望去,一個矮胖的教徒正站在廊下,手裏端著一個黑陶碗,碗裏冒著綠油油的霧氣。
沈硯雖不認識他,卻立刻低下頭,用沙啞的聲音應道:“地牢那邊……有個囚徒鬧得凶,耽擱了。”他刻意讓聲音裏帶著幾分不耐煩,這是墨七慣有的語氣。
那人撇了撇嘴,嘟囔道:“又是那些硬骨頭?長老說了,明早再審不出東西,就直接喂‘蝕聲蠱’。”他晃了晃手裏的黑陶碗,“喏,這是你今晚的‘寒息丹’,趕緊吃了,別誤了半夜的輪崗。”
沈硯伸手接過丹藥,看都沒看就塞進嘴裏,假裝吞咽,實則用天脈氣將藥丸裹住,藏在了舌下。寒息丹是蝕氣修煉的輔助丹藥,帶著劇毒,他可不能真吃下去。
“知道了。”他含糊地應了一聲,轉身就想走。
“等等!”周三突然叫住他,“長老讓我在你回來後帶你去趟主殿,說有東西要交給你。”
沈硯心裏咯噔一下。主殿應該是分壇長老議事的地方,那裏的修士修為更高,萬一被看出破綻……但他不敢拒絕,隻能硬著頭皮點頭:“知道了。”
他慢吞吞地跟著那人走向主殿,眼睛卻在快速掃視四周。院子中央有一座高約三丈的石塔,塔身刻滿了扭曲的符文,符文縫隙裏滲出淡淡的黑氣——那應該是分壇用來儲存蝕氣的“蝕紋塔”。主殿在院子北側,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門楣上掛著一塊黑木匾,上麵用血色寫著“蝕心殿”三個大字,看著讓人頭皮發麻。
走到殿門前,沈硯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門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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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門而入,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混合著寒氣撲麵而來。殿內沒有點燈,隻有正中央的石台上燃著三根白色的蠟燭,燭光搖曳,映得四周牆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一個身穿黑袍的老者背對著他,站在石台邊,手裏拿著一根骨杖,骨杖頂端鑲嵌著一顆黑色的珠子,正散發著幽幽的光。
“墨七?”老者緩緩轉身。他的臉布滿皺紋,左眼是空洞的窟窿,右眼渾濁不堪,卻帶著一股讓人膽寒的壓迫感。
“是……屬下在。”沈硯立刻低下頭,聲音壓得更低。
二長老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是破風箱在拉,“你今天倒是老實。前幾日讓你去盯那批‘貨’,你還敢偷懶。”
沈硯趕緊裝作惶恐的樣子,彎腰道:“屬下知錯了,那日是……是身子不舒服。”
“不舒服?”二長老哼了一聲,骨杖在地上頓了頓,“再敢偷懶,就讓你嚐嚐蝕聲蠱的滋味。”他抬手扔過來一個黑色的布包,“這是給地牢那幾個囚徒準備的‘啞藥’,今晚喂他們喝下,明早再審,別出岔子。”
沈硯伸手接住布包,觸手冰涼,裏麵像是裝著幾顆藥丸。他趕緊應道:“是,屬下明白。”
“滾吧。”二長老揮了揮手,重新轉過身去。
沈硯如蒙大赦,快步退出主殿,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握著那個黑色布包,快步走向地牢——隻要進了地牢,他就能趁機探查分壇的虛實,說不定還能找到被關押的其他修士。
地牢的入口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後,是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門。門口守著兩個教徒,看到沈硯腰間的令牌,沒多盤問就放了行。
下了十幾級潮濕的石階,一股更濃鬱的惡臭撲麵而來。地牢裏陰暗潮濕,兩側是一個個鐵牢,每個牢裏都關著幾個人,有的蜷縮在角落,有的則呆呆地望著牢門,眼神空洞。
沈硯走向最裏麵的幾個牢房——那裏關著的,據說是最近抓到的幾個“異類”,可能擁有特殊能力的修士。
他走到第三個牢房前,借著從石壁縫隙透進來的微光,看到牢裏關著一個年輕女子,她穿著一身破爛的白衣,頭發淩亂,卻難掩清麗的容貌。她似乎察覺到有人,緩緩抬起頭,一雙眼睛亮得驚人,直直地看向沈硯。
沈硯心裏一震——那眼神裏沒有絕望,隻有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熟悉。
就在這時,他懷裏的天脈氣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反饋出一個讓他心頭劇跳的信息:“檢測到同源氣息……匹配度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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