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教壇聲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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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將黑布包藏進袖中,指尖抵著鐵牢欄杆,天脈氣順著鏽蝕的鐵紋悄然遊走。牢中女子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針,落在他臉上時,他分明看見她喉間微動,似乎想開口,卻被齒間的血沫堵了回去——想來是被灌了蝕聲教的啞藥。
    “看什麽?”沈硯刻意粗著嗓子低喝,模仿墨七的凶戾,同時用天脈氣在掌心凝成極細的氣流,在欄杆上輕輕叩出三短兩長的節奏。這是他在城外破廟截殺墨七時,從其腰間令牌夾層裏發現的暗語,據說是反抗蝕聲教的秘密組織“鳴音閣”的聯絡信號。
    女子瞳孔微縮,指尖在膝頭快速點了兩下。
    沈硯心頭定了幾分,正想再遞信號,身後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他猛地轉身,見兩個灰袍教徒抬著一個擔架走來,擔架上躺著個麵色青紫的中年男人,胸口插著半截斷裂的骨笛,正是鳴音閣的人常用的兵器。
    “墨七,把這貨扔進最裏麵的牢。”抬擔架的教徒粗聲道,將人往牢裏一推,鐵牢門“哐當”上鎖時,中年男人突然咳了口黑血,含糊道:“陣……陣眼在塔頂……九音……”
    話沒說完,就被教徒一腳踹在胸口,疼得蜷縮成一團。
    沈硯垂著眼,指甲掐進掌心——九音蝕魂陣。這名字他聽說過,是蝕聲教分壇的護壇大陣,由分壇教主親自布設,據說能通過特定聲紋震碎修士的脈氣,連日來被困在分壇的鳴音閣成員,多半是栽在了這陣上。
    他攥緊袖中的黑布包,轉身往地牢外走。方才二長老說“明早再審”,意味著他還有一夜時間。若不能在天亮前找到破陣之法,不僅牢裏的人救不出去,他自己也會暴露。
    出了地牢,夜風吹得廊下油燈搖晃,沈硯沿著牆根繞到蝕紋塔下。塔身符文在月光下泛著暗綠,每一道紋路都像在呼吸,隱約有細碎的“嗡嗡”聲從磚縫裏滲出來。他貼牆而立,天脈氣化作細絲探向塔身,剛觸到符文,就被一股尖銳的聲波震得指尖發麻——那聲波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由塔內流轉的蝕氣共鳴產生,層層疊疊,像無數根細針紮向脈氣。
    “九音蝕魂陣,以九處陣眼引蝕氣共鳴,每處陣眼對應一個音階,從‘宮’到‘羽’,再加上‘變宮’‘變徵’,共九音。”腦海裏突然閃過鳴音閣古籍裏的記載,沈硯猛地想起幼時隨師父學琴時,師父曾說過“樂律如陣,聲紋如兵”,多聲部合奏時,不同旋律既能交融,也能對衝。
    他往後退了兩步,抬頭望向塔頂。塔高九層,每層簷角都掛著一枚啞鈴,啞鈴無風自鳴,發出的聲音卻各不相同——一層是低沉的“咚”聲,像大鼓;三層是尖銳的“吱”聲,似竹笛;五層則是細碎的“沙沙”聲,恍若琴弦震顫。
    “陣眼在塔頂,卻不止一處。”沈硯忽然明白,中年男人說的“陣眼在塔頂”,是指九處陣眼的核心樞紐在塔頂,而九層塔身的啞鈴,正是九音的發聲源。教主布設此陣時,怕是將樂律與蝕氣結合,讓每處陣眼的聲波相互疊加,形成能蝕魂的殺陣。
    這時,遠處傳來巡夜教徒的腳步聲。沈硯迅速矮身躲進塔後陰影,看著兩人舉著燈籠走過,燈籠光掃過塔身時,他注意到三層的啞鈴比其他層更亮,符文的綠光也更濃鬱——那裏或許就是九音中的“商”音陣眼,對應蝕氣最烈的方位。
    等巡夜教徒走遠,沈硯再次靠近塔身。他試著調動天脈氣,模仿琴音裏的“宮”音頻率,緩緩注入一層的啞鈴。當脈氣觸到啞鈴時,原本低沉的“咚”聲突然一頓,塔身符文的綠光竟淡了一瞬。
    “有用!”沈硯心頭一振。但下一秒,三層的啞鈴突然發出刺耳的“吱”聲,一股更強的蝕氣順著塔身湧來,將他的天脈氣逼了回去。他踉蹌著後退,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單一聲部的對衝,根本抵不過其他陣眼的聯動。
    “多聲部邏輯……”沈硯扶著牆喘息,師父的話又在耳邊響起,“獨奏難破合鳴,若以複調對衝,讓各聲部自相幹擾,合鳴自破。”
    他望著九層塔簷的啞鈴,忽然有了主意。九音蝕魂陣靠的是九音共鳴,若能同時以不同的聲紋頻率幹擾九處陣眼,讓它們的聲波無法同步,陣眼之間的蝕氣聯動就會紊亂。就像交響樂裏若小提琴、銅管、打擊樂各奏各的調,再恢弘的樂章也會變成雜音。
    可他隻有一人,如何同時幹擾九處陣眼?
    沈硯摸向腰間的令牌,指尖劃過“墨七”二字時,突然想起刺殺墨七前,審過墨七,分壇有什麽發聲的器物?他說過分壇後廚有一口銅鍾,是用來召集教徒的;庫房裏還有十幾根竹笛,是教徒練習蝕氣發聲用的。
    想到這裏,沈硯立刻轉身往後廚跑。後廚空無一人,灶台上的鐵鍋還溫著,牆角立著一口半人高的銅鍾,鍾紐上纏著鏽跡斑斑的鐵鏈。沈硯抱起鍾槌,卻沒立刻敲,而是先將天脈氣注入鍾身——他要讓銅鍾發出的聲音,恰好對應“宮”音的反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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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他衝向庫房,踢開虛掩的木門,裏麵果然堆著十幾根竹笛。他拿起一根,用天脈氣清理掉笛孔裏的蝕氣,又折了根樹枝當哨子,再撕了塊布纏在手指上——等會兒要同時控製銅鍾、竹笛和手指 ,模仿三種聲紋。
    做好準備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地牢方向傳來教徒的嗬斥聲,怕是要開始“審問”了。沈硯深吸一口氣,抱著銅鍾槌衝向蝕紋塔,同時將竹笛咬在嘴裏,指尖凝起天脈氣。
    他先奔到一層,掄起鍾槌猛地砸向銅鍾——“咚——”一聲悶響炸開,卻不是原本的低沉音,而是帶著尖銳的顫音,恰好與一層啞鈴的“宮”音對衝。塔身符文綠光驟暗,一層的啞鈴瞬間停止了嗡鳴。
    “誰在敲鍾?!”遠處傳來教徒的怒吼。
    沈硯不管不顧,翻身爬上二層石階,同時吹響竹笛。他用天脈氣控製笛音,讓其發出“羽”音的反調,對準三層的啞鈴猛吹——“吱呀”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響起,三層啞鈴的綠光瞬間紊亂,原本聯動的蝕氣像是被掐斷的線,猛地縮回塔內。
    “快!有人破陣!”二長老的聲音從主殿方向傳來,帶著骨杖頓地的“咚咚”聲。
    沈硯手腳並用地爬上五層,指尖抵住塔身符文,同時用口哨吹出“變宮”音的反頻率。這一次,他同時調動三處聲紋——銅鍾的“宮”音反調、竹笛的“羽”音反調、口哨的“變宮”音反調,三道聲波像三把尖刀,分別刺向三處陣眼。
    “嗡——”塔身突然劇烈震顫,六層到九層的啞鈴同時發出雜亂的聲響,有的尖銳,有的沉悶,再無法形成共鳴。塔身上的符文開始閃爍,綠光忽明忽暗,原本流轉的蝕氣像失控的野獸,在磚縫裏衝撞,發出“劈啪”的爆裂聲。
    “不可能!這陣是教主親設的!”二長老的聲音近了,沈硯回頭看見他拄著骨杖衝來,右眼的渾濁裏滿是暴怒,骨杖頂端的黑珠散發出濃鬱的黑氣。
    沈硯咬著竹笛,手腳並用地爬上塔頂。塔頂中央立著一根黑色石柱,柱上刻著九道環形紋路,正是九音蝕魂陣的核心樞紐。他將鍾槌插進石柱縫隙,同時用竹笛抵住一道紋路,指尖的天脈氣化作無數細流,順著紋路湧入——他要讓三道反調聲紋通過樞紐,同時傳導到九處陣眼。
    “找死!”二長老縱身躍起,骨杖帶著黑氣砸向沈硯後背。
    沈硯猛地轉身,將竹笛橫在胸前。天脈氣順著笛身爆發,與骨杖的黑氣撞在一起——“嘭”的一聲,他被震得倒飛出去,後背撞在石柱上,喉頭噴出一口鮮血。但就在這一瞬,三道反調聲紋順著石柱紋路傳遍了整座塔。
    “錚——咚——吱——”九處陣眼的啞鈴同時發出錯亂的聲響,有的碎裂,有的墜落。塔身上的符文瞬間黯淡,原本濃鬱的蝕氣像退潮般縮回塔底,空氣中的鐵鏽味漸漸消散。
    二長老呆呆地看著塔身,骨杖“當啷”掉在地上:“陣……陣破了?”
    沈硯扶著石柱站起來,抹掉嘴角的血。遠處傳來鐵牢門打開的聲音,想來是牢裏的鳴音閣成員趁亂掙脫了束縛。他看向二長老,突然笑了——方才破陣時,他在聲紋裏混入了墨七的氣息頻率,此刻二長老看著他,眼神裏滿是茫然,顯然沒認出他是假扮的。
    “墨七……你?”二長老遲疑道。
    沈硯沒回答,隻是轉身看向東方。天邊已亮起紅霞,地牢方向傳來廝殺聲,夾雜著熟悉的笛音——是鳴音閣的人在反擊。他攥緊拳頭,天脈氣在體內緩緩流轉,剛才破陣雖耗損不小,但這一戰,他們終於占了先機。
    而蝕紋塔下,二長老望著散落一地的啞鈴碎片,突然淒厲地尖叫起來——他知道,陣破的消息傳到教主耳中,他這條命,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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