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閣的山門藏在一片竹林深處，青石板路被落葉蓋得厚實，踩上去悄無聲息。可越往裏走，林默的心就越沉——太靜了，靜得連蟲鳴都沒有，隻有風穿過竹葉的嗚咽，像誰在暗處哭。
    “不對勁。”張啟明勒住馬，眼神警惕地掃過四周，“按說我們這一路過來，就算不驚動他們，也該有巡山弟子才對。”
    蘇沐雪取出測靈盤，指針瘋狂轉動，最後指向竹林深處的一座高塔。那塔通體漆黑，塔身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塔尖隱在雲霧裏，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鎖魂塔。”她聲音發顫，“測靈盤顯示，那裏的邪氣比藤魔老巢還重。”
    林默握緊了劍，玄黃炎在掌心隱隱發燙。他想起那三個被救回的萬法閣弟子，他們說每次有人被送去鎖魂塔，夜裏就能聽到塔下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像有無數冤魂在掙紮。
    “分兩隊。”林默低聲道，“師父帶十人去探查前殿，我和蘇姑娘去鎖魂塔。記住，非必要不交手，以查探為主。”
    張啟明點點頭，又叮囑蘇沐雪：“看好他，別讓他一股腦往前衝。”蘇沐雪笑著應了，眼裏卻藏著擔憂——她太了解林默了，真到了關鍵時刻，他哪裏顧得上自己。
    鎖魂塔下的石階上，布滿了暗紅色的印記，像是幹涸的血。蘇沐雪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一塊印記，突然“嘶”地吸了口冷氣：“是活人的精血，還帶著靈脈的氣息。”
    林默的心猛地一揪。修士的精血最是寶貴，除非被強行抽取，否則絕不會這樣隨意灑落在地。他抬頭望向塔頂，雲霧裏似乎有黑影在晃動，像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小心機關。”蘇沐雪取出陣盤，在周圍布下警戒陣，“這塔的地基裏埋著‘蝕靈陣’，會一點點吸走我們的靈氣。”
    兩人順著石階往上走，塔身的藤蔓越來越密，有些藤蔓上還掛著破爛的衣袍碎片，看樣式正是萬法閣弟子的服飾。走到一半時，林默突然停住腳步，指著一塊嵌在牆裏的骨頭：“你看這個。”
    那是塊指骨，小得像個孩子的，指節處有明顯的啃咬痕跡。蘇沐雪捂住嘴，強忍著才沒吐出來。林默閉上眼睛，玄黃生滅之力順著指尖探入牆中，瞬間感覺到無數微弱的殘魂在悲鳴——有老人，有孩子，還有不少年輕修士的氣息。
    “他們不僅用修士煉邪術，連百姓都……”林默的聲音冷得像冰，握著劍的手青筋暴起。
    就在這時，塔頂傳來一陣沉重的鍾聲，“咚——咚——”，每一聲都像敲在人的心上。隨著鍾聲，那些藤蔓突然活了過來，像毒蛇般纏向兩人的腳踝！
    “是‘血藤引’！”蘇沐雪迅速祭出防禦陣，“這藤蔓認生人的血，快用玄黃炎燒！”
    林默的劍瞬間燃起金綠色的火焰，藤蔓一觸到火焰就發出滋滋的響聲，蜷縮成焦黑的團。可更多的藤蔓從塔縫裏湧出來，像無窮無盡的潮水。
    “上去！”林默拉著蘇沐雪的手，縱身躍上石階，“邪術的陣眼一定在塔頂！”
    塔頂的平台上，站著個穿著紫色道袍的修士，背對著他們，正對著一麵黑色的鏡子念念有詞。鏡子裏映出無數扭曲的人臉，發出痛苦的嘶吼。
    “墨塵！”林默認出他來，正是萬法閣閣主的大弟子。
    墨塵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詭異的笑，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林副盟主倒是比我想的來得早。怎麽，是來搶這‘噬魂鏡’的？”
    他指著那麵黑鏡：“你看，隻要有了它，就能吸收天下修士的靈智，煉出最強的‘心魔大軍’。到時候別說邪魔，整個九州都是我的！”
    “你瘋了！”蘇沐雪氣得渾身發抖，“這些都是你的同門！你的百姓！”
    “同門？百姓？”墨塵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他們隻會拖累我！師父就是太仁慈，才會被藤魔暗算！我這是在替天行道！”
    他突然從懷裏掏出個血紅色的玉簡，往噬魂鏡上一按。鏡子裏的人臉瞬間變得狂暴，無數黑色的影子從鏡中衝出，撲向林默和蘇沐雪——正是那些被吞噬靈智的修士，成了沒有神智的傀儡！
    “小心！”林默將蘇沐雪護在身後，玄黃炎暴漲，金色的火焰形成一道屏障。可那些影子不怕疼，前仆後繼地撞向屏障，屏障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墨塵站在鏡子旁，瘋狂地大笑著：“沒用的！他們的靈智都被我鎖在鏡子裏，除非你殺了他們，否則永遠別想破陣！”
    林默的劍停在了半空。那些影子裏，有他在望北城救下的修士，有曾經在聯盟議事時見過的萬法閣長老，甚至還有個抱著劍的少年，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像極了剛入青雲宗時的自己。
    他怎麽下得去手？
    “林默！”蘇沐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著那些影子的胸口，“你看！”
    林默定睛一看，那些影子的胸口都有一點微弱的金光，像風中殘燭，卻始終沒有熄滅。“是他們的本命靈火！還沒完全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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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玄黃生滅之力！”蘇沐雪的眼睛亮了起來，“你的力量能生能滅，一定能喚醒他們！”
    林默恍然大悟，立刻收劍結印，將玄黃生滅之力凝聚在掌心，化作無數金綠色的光點，散向那些影子。光點落在影子身上，那些狂暴的動作漸漸放緩，痛苦的嘶吼變成了嗚咽。
    “娘……我想回家……”那個少年影子突然喃喃道，眼神裏閃過一絲清明。
    “成功了！”蘇沐雪喜極而泣。
    墨塵的臉色變得猙獰：“不可能！你們怎麽可能……”他猛地撲向噬魂鏡，想毀掉鏡子同歸於盡。
    林默眼疾手快，玄黃炎凝聚成一道長鞭，纏住了他的手腕。墨塵掙紮著，瘋狂地喊道：“我沒錯！我隻是想變強！我隻是不想被欺負！”
    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像個走投無路的孩子。林默看著他，突然想起了黑煞，想起了影，想起了那些被邪魔吞噬的修士——他們最初，是不是也隻是想守護點什麽，卻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放下吧。”林默的聲音很輕，“錯了，就該認。”
    墨塵的動作頓住了，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就在這時，噬魂鏡突然發出一聲脆響，裂開了一道縫。那些影子在金光中漸漸消散，化作點點星光，飄向遠方——像是終於得到了解脫。
    墨塵癱坐在地上，看著破碎的鏡子，突然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師父，我對不起你……”
    鎖魂塔下，張啟明帶著弟子清理戰場。林默扶著蘇沐雪走下來時，看到他正蹲在一具萬法閣弟子的屍體旁，用布輕輕擦著對方臉上的血。那弟子手裏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麥餅，和望北城裏小姑娘給的那個一模一樣。
    “都結束了。”張啟明的聲音有點啞。
    林默點點頭，卻沒說話。他望著鎖魂塔上漸漸散去的黑氣，心裏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沉甸甸的累。這條路，走得太疼了。
    蘇沐雪輕輕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傳來，像冬日裏的暖陽。林默轉過頭，看到她眼裏的光，突然覺得沒那麽累了。
    是啊，都結束了。至少，他們守住了想守護的人。
    至於未來的路……
    林默抬頭望向青雲山的方向，那裏的炊煙應該還在嫋嫋升起吧。隻要還有人等著，還有人牽掛，這條路，就算再難，他也會走下去。
    因為他是林默，是青雲宗的弟子，是誅邪衛的統領，是這方天地的守護者。
    更是那個在青陽鎮的泥地裏，曾仰望過星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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