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雪融花綻與舟載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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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北刻的那艘“最大渡心舟”,在炎陽宗舊址的湖泊裏漂了整整三年。
    第三年開春,中域學院的學子在湖邊寫生時,發現船身的星紋竟與湖底的陣痕重合了。那些沉睡了百年的清靈陣紋,被星船的暖意喚醒,在水麵映出淡藍色的光,像給湖泊係了條發光的腰帶。“是蘇沐雪前輩的陣法!”有學子認出陣紋,驚得手裏的畫筆都掉了,“它在回應星船呢!”
    消息傳回青陽鎮時,念北正在給雙生樹修剪枝椏。樹已經長得比房簷還高,枝椏上的花越開越密,粉與金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鋪了層不會褪色的錦。青年從星舟坊跑過來,手裏攥著封染著湖藍的信,信紙邊緣還沾著點淡金色的粉末,是向日葵的花粉。
    “學院的人說,湖底的陣紋裏,長出了新的水草,根須纏著星船的龍骨,像在給船係安全帶。”青年的聲音發顫,信紙上的字跡被水洇得有些模糊,卻能看清“暖痕已達,炎陽生花”八個字。
    念北把信貼在雙生樹的樹幹上,用紅繩係牢。風穿過枝椏,信紙獵獵作響,像在給遠在炎陽宗的星船讀信。她突然發現,樹洞裏不知何時多了片湖藍色的花瓣,邊緣帶著淡淡的光,像從清靈陣裏飄來的。
    “是蘇太奶奶送來的禮物。”念北捧著花瓣笑,眼裏的光像落了星,“她說,咱們的暖,她收到了。”
    那年冬天,北境下了場百年不遇的大雪,積雪把城牆下的花海埋了半尺深。守花海的老人托商隊帶信來,說擔心花會凍死,語氣裏的焦慮透過信紙都能滲出來。念北連夜和青年刻了百艘迷你星船,每艘船裏都放著塊青陽的暖玉,玉上刻著小小的雙生花。
    “讓這些船帶著暖玉去北境,”念北把船裝進木箱,指尖凍得發紅,“告訴雪底下的花,咱們在等它們開春。”
    商隊出發那天,念北在每艘船的帆上,都繡了個小小的“念”字。青年笑著說:“你這是把心都縫進船裏了。”念北卻紅了臉,轉身往藥鋪跑,藥櫃裏還晾著北境寄來的雪茶,得趕緊打包,讓花喝上熟悉的味。
    開春後,北境傳來消息,說那些迷你星船都凍在了冰裏,像塊塊嵌著暖玉的水晶。雪化時,冰裏的星船慢慢浮出水麵,暖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竟把周圍的積雪融出了個個小水窪,水窪裏的花籽吸足了暖,冒出了嫩黃的芽。“是青陽的船在給花暖腳呢!”守花海的老人在信裏說,字裏行間都是笑。
    念北把信裏的話抄進“暖痕冊”,冊頁已經快寫滿了,她特意在最後留了幾頁空白,說“要留給將來的故事”。青年則在星舟坊的牆上,新畫了幅炎陽宗的湖景,湖中心的星船旁,遊著幾尾帶花斑的魚,說“這是林太爺爺變的,在給星船當保鏢”。
    十七歲那年,念北跟著青年去炎陽宗祭拜。星船已經被學院請進了紀念館,放在玻璃展櫃裏,船帆上的“念”字被歲月磨得有些淡,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繡線的溫度。展櫃旁的石壁上,新刻了行字:“星舟渡暖,陣痕生花,百年之約,今朝得償。”
    紀念館的館長是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據說年輕時見過星芽刻的第一艘星船。他拉著念北的手,往她手裏塞了塊青灰色的石頭,石麵上有個淡淡的劍痕,像被玄黃炎燒過的。“這是從林默前輩的劍塚裏撿的,”老者的眼眶紅了,“石頭縫裏卡著片桃花瓣,都成化石了,還帶著點粉。”
    念北摸著石頭上的劍痕,指尖傳來冰涼的溫度,卻暖得人心頭發緊。她想起古籍裏寫的,林默的劍總在桃花開時出鞘,說“要讓劍光裏都帶著花的香”。這哪裏是普通的石頭,分明是前輩在說,他看見如今的暖了,看見花了,看見這人間值得了。
    離開炎陽宗時,念北在星船的展櫃前,放了片雙生樹的新花瓣。花瓣落在玻璃上,映出星船與她的影子,像幅跨越了時空的合影。她對著星船深深鞠躬:“等你想家了,就順著清靈陣的光回來,雙生樹的花,永遠為你留著。”
    回程的路上,他們特意繞到斷魂崖。崖邊的野花已經蔓延成了片花坡,當年埋星船碎片的地方,長出了株奇特的植物,莖稈是桃木的顏色,開的花卻像縮小的星船,船帆處還帶著點湖藍色的光。
    “是林太爺爺和蘇太奶奶合種的花。”青年蹲下來,輕輕碰了碰花瓣,“你看這花形,是船,也是花,是想告訴咱們,不管是漂在水上的,還是紮在土裏的,都是一家人。”
    念北把花籽收進錦袋,指尖沾著點黏黏的汁液,像花在悄悄拉她的手。她突然明白,所謂永恒,從來不是某件物、某個人的長久,是這些流動的暖、生長的花、漂遠的船,在時光裏互相回應,把孤單的念想,連成了不會斷的線。
    回到青陽鎮時,雙生樹的花正好開得最盛。念北把炎陽宗的石頭埋在樹根下,把斷魂崖的花籽撒在樹周圍。青年則在樹旁搭了個小小的神龕,裏麵放著那片湖藍色的花瓣,花瓣前的香爐裏,插著三支北境的雪香,煙絲嫋嫋升起,混著雙生花的香,在院子裏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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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念北做了個夢。夢裏她站在炎陽宗的湖邊,星船的帆正對著湖底的清靈陣,林默舉著劍站在船頭,劍尖的玄黃炎化成金粉,落在蘇沐雪伸出的指尖上,她指尖的清靈陣則冒出藍霧,纏著金粉,像在織塊會發光的布。遠處的北境花海與青陽的雙生樹,通過這塊布連在一起,雪在布上化成水,水在布上開出花。
    “我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林默的聲音像春風拂過湖麵,蘇沐雪則笑著點頭,指尖的藍霧突然散開,變成無數片湖藍色的花瓣,落在念北的發間。
    醒來時,念北發現枕邊真的有片湖藍色的花瓣,帶著淡淡的清靈陣氣息。她把花瓣夾進“暖痕冊”的空白頁,冊頁上的光影裏,仿佛能看見星船在炎陽宗的湖裏輕輕晃,北境的花海在雪底下伸懶腰,斷魂崖的新花在風裏點頭,而青陽鎮的雙生樹,正把枝椏往更高的地方伸,像要夠到天上的“桃溪座”。
    青年走進來,手裏端著碗桃花粥,粥裏還漂著片雙生花瓣。“該吃飯了,”他笑著說,“吃完了,咱們得去星舟坊,學院的人說,想再訂百艘星船,要往南疆送呢。”
    念北接過粥碗,熱氣模糊了視線,卻能看清碗底的倒影裏,雙生樹的花影與天上的星軌疊在一起,像個永遠不會醒的暖夢。她知道,隻要這夢還在,隻要星船還在漂,隻要花還在開,這場關於愛與守護的故事,就會像雙生樹的根,在時光的土裏越紮越深,長出片永遠向陽的天。
    風穿過青陽鎮的長街,帶著桃花的香,帶著向日葵的甜,帶著星船的暖,漫過每個敞開的窗欞。遠處的星舟坊裏,傳來刻刀與木料相觸的輕響,像個溫柔的鼓點,敲在又一段嶄新的歲月裏,等著開出更盛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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