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童顏映暖與星脈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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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恒樹的枝椏掛滿孩童玩意兒的第三個春天,樹身突然滲出些淡粉的汁液,順著紋路往下淌,在地麵匯成個小小的池塘。塘裏的水竟能映出人影——不是當下的模樣,是每個人小時候的樣子:脈星看見八歲的自己蹲在北境埋星星水罐,鼻尖凍得通紅;星絡看見梳著雙丫髻的自己,正踮腳給脈生樹澆水;西陲孤兒的曾孫,看見繈褓中的自己被老婦人抱著,貼在歸恒樹的花上。
三十六歲的脈星牽著五歲的阿恒、三歲的阿安站在塘邊。阿安的小手伸進水裏,倒影裏突然冒出個模糊的小影子,梳著和她一樣的羊角辮,正舉著片漫宇花瓣往她手裏塞。“是蘇太奶奶小時候嗎?”阿安仰起臉,睫毛上還沾著塘裏的水珠,亮閃閃的像星子。
脈星的心突然一軟。他想起星絡前輩說過,蘇沐雪少女時總愛把花瓣藏在袖裏,見了誰都塞一片,說“花能暖手”。原來所謂傳承,從不是生硬的講述,是孩童的指尖觸到水麵時,就能與百年前的溫柔撞個滿懷。
“是呀,”脈星蹲下身,幫女兒擦掉臉上的水珠,“太奶奶在跟你說,要把暖藏在袖子裏,遇到冷的人,就分給他們一片。”阿安似懂非懂地點頭,突然摘下頭上的桃花發繩,放進塘裏:“那我把這個給她,她就有新花了。”
發繩剛觸到水麵,塘裏的倒影突然晃動起來,無數個孩童的影子從水底浮起,都舉著各式各樣的物件——有林默小時候削的木劍,有守島士兵童年時畫的船,有極北女子祖母紮的冰燈,像一場跨越了時光的孩童聚會。
那天夜裏,脈星夢見自己站在池塘中央。林默與蘇沐雪正蹲在水邊,給倒影裏的孩子們分“暖脈糖”——用桃花蜜和星鏈光熬成的,含在嘴裏會冒出“家”字的氣。“你看,”蘇沐雪笑著把糖遞給個虛影裏的小女孩,正是阿安在塘裏看見的模樣,“孩子的手最靈,能摸到咱們藏在時光裏的暖。”
林默則摸著阿恒的頭,木劍的虛影在水麵晃出漣漪:“所謂續章,不是讓他們重複咱們的路,是讓他們的笑裏,帶著咱們沒來得及笑的甜。”
醒來時,脈星發現枕邊的《暖脈記》翻開著,新添的空白頁上,多了行歪歪扭扭的字,是阿恒的筆跡,旁邊畫著個小小的池塘,塘裏漂著片花瓣,像女兒昨夜放進水裏的桃花繩。
清明那天,池塘邊冒出了片新的花苗,花形像孩童的手掌,花瓣上的字會隨著觸摸變化——阿恒摸時是“劍”,帶著林默的劍穗紋;阿安摸時是“花”,纏著蘇沐雪的藤蘿紋;西陲孤兒的曾孫摸時是“安”,混著沙棗核的暖香。脈星給它取名“童憶花”,說“這是孩子們的手,摸到了過去的暖,開出的花”。
來祭祖的人群裏,有個推著輪椅的老人,是當年那位瞎眼老嫗的兒子。老人的眼睛已經複明,手裏捧著母親留下的那截戰船殘板,板上的桃花紋在童憶花的光裏,竟滲出點粉,像朵遲開了百年的花。“我娘臨終前說,”老人的手指撫過花瓣,“等我能看見花了,就知道她沒走遠。”
脈星把殘板靠在童憶花的花莖上,板上的桃花紋與花瓣上的字突然連成一片,在池塘裏映出幅流動的圖——圖裏瞎眼老嫗正牽著年幼的他,在歸恒樹下聽念安鍾,鍾聲裏混著他當時聽不見的、母親的哽咽。“娘,”老人突然紅了眼眶,眼淚落在殘板上,“我看見花了,真的看見暖了。”
入夏後,童憶花的種子成熟了,果殼裂開時,裏麵的果仁竟長成了微型的“時光鏡”,能照出不同年代的青陽鎮:有誅邪衛時期的星舟坊,工匠們正給戰船刻暖脈紋;有蘇沐雪布陣時的脈生樹,藤蘿纏著劍穗在風裏晃;有脈星小時候的青陽鎮,他正踮腳夠歸恒樹的燈籠果。
孩子們總愛圍著“時光鏡”打轉,說要看看“太爺爺小時候的花長什麽樣”。阿恒拿著鏡子照歸恒樹,鏡裏突然跳出個少年脈星,正把《暖脈記》埋進土裏,少年的動作與此刻的阿恒重合,像場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接力。
“爹,你當年也愛埋東西呀?”阿恒興奮地回頭,脈星望著鏡裏的自己,突然想起星絡前輩說的“暖是活的水流”。原來他當年埋下的,從不是一本靜止的書,是讓後來的孩子,能在鏡裏看見自己也曾是個笨拙的傳承者,從而更勇敢地接過手裏的接力棒。
秋分那天,“同心座”的星光與池塘的水共振,在半空織成了幅巨大的“星脈圖”。圖上的光脈不再是冰冷的線條,而是無數個牽著的手——林默牽著少年脈星,少年脈星牽著阿恒,阿恒牽著西陲孤兒的曾孫,環環相扣,往宇宙的深處延伸,像條永遠不會斷的、由手掌溫度鑄成的鏈。
脈星的妻子抱著剛滿周歲的小兒子,站在池塘邊。嬰兒的小手突然指向星脈圖,圖上的光脈立刻分出條支線,纏上他的手腕,在上麵烙下顆小小的星,與阿恒、阿安身上的印記遙遙相對。“這是老三的‘脈’呢。”妻子的笑裏裹著淚,“咱們家的暖,又多了個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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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星看著三個孩子在童憶花間奔跑,阿安舉著“時光鏡”追蝴蝶,阿恒蹲在池塘邊給“過去的爹”扔花瓣,小兒子在母親懷裏咯咯地笑,小手抓著空中的光脈,像在攥住一把流動的暖。他突然明白,所謂星脈續章,從不是寫一本完美的書,是讓每個孩子都能在時光裏找到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鏈條上的一環,既承接著過去,也孕育著未來。
冬至那天,青陽鎮的孩子們都聚在童憶花旁,手裏舉著自己畫的“暖脈圖”。阿恒畫的圖裏,歸恒樹的根須往地底鑽,每根須上都長著隻小手,抓著不同年代的暖痕物;阿安畫的圖裏,天上的星都長著翅膀,往孩子們的掌心飛;西陲孤兒的曾孫畫的圖裏,所有人的腳印都在光裏連成線,盡頭是朵巨大的漫宇花,花心坐著林默與蘇沐雪,正給孩子們分“暖脈糖”。
脈星把孩子們的畫貼滿歸恒樹的樹幹,畫的邊緣立刻長出發光的絲,與天上的星脈圖相連,在半空拚成了新的《暖脈記》,字裏行間都是孩童的筆跡,卻比任何文字都更動人——因為那是用純真的眼睛,看見的最本真的暖。
風穿過青陽鎮的暮色,帶著孩子們的畫紙聲,帶著童憶花的香,帶著池塘裏的倒影晃。脈星握緊妻子的手,看著三個孩子的身影在光裏重疊,看著老人們坐在花旁,對著“時光鏡”裏的自己笑,突然覺得心裏被什麽東西填滿了。
所謂永恒,哪需要什麽驚天動地的誓言。不過是讓孩童的手掌,能接住百年前的花瓣;讓老人的眼淚,能落在終於開花的舊物上;讓歸恒樹的年輪裏,永遠刻著“孩子”與“傳承”;讓天上的星脈圖,永遠映著地上奔跑的、帶著暖印記的童顏。
而那脈生樹、歸恒樹、童憶花,還有這片越來越熱鬧的土地,會永遠站在這裏,看著“時光鏡”裏的過去與現在相擁,看著星脈圖上的手越牽越緊,看著一代又一代人,把自己的童年釀成後來者的糖,把當下的笑聲織進永恒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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