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歲暖承脈與星童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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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暖坪”的草葉在秋風裏染成金紅的第三個年頭,脈生樹的“哺”字紋突然滲出些銀白的光,順著根須往童潤苗的方向流。光流過的地方,地麵裂開細小的縫,縫裏冒出些透明的絲,像蘇沐雪的藤蘿抽了新條,把脈生樹、歸恒樹、童憶花、童潤苗都纏在了一起,遠遠望去,像棵巨大的“暖脈樹”,枝葉間掛著光蝶、糖人、童謠木牌,風過時,發出的響像無數個不同年紀的人在輕聲交談。
    四十八歲的脈星站在樹下,看著十六歲的阿恒正給“暖脈樹”的新枝係紅繩。紅繩上掛著他親手刻的星船模型,船帆上的“承”字泛著金紅,是用林默前輩玄黃炎的餘溫烙的。十二歲的阿安蹲在童憶花旁,把新抄的童謠貼在花瓣上,字跡已經有了些清秀的模樣,像極了蘇沐雪的筆跡。十歲的小兒子則舉著捕蝶網,追著光蝶在“歲暖坪”上跑,網兜裏已經兜了三隻,翅膜上的名字閃著嫩黃的光。
    “爹,紅繩係夠九十九根,暖脈就會更牢嗎?”阿恒回頭問,額角的汗珠順著少年輪廓往下滑,落在紅繩上,竟暈開個小小的暖痕,與繩上的星船紋相和。
    脈星望著兒子日漸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十六歲那年,也是這樣在歸恒樹下係紅繩,星絡前輩站在一旁說“繩是心的延長,係得越緊,暖脈就越韌”。原來所謂成長,就是把當年聽的話,在某個瞬間突然讀懂,再把這份懂,係進傳給下一代的紅繩裏。
    “不是繩牢,是心牢。”脈星走過去,幫兒子把紅繩係成劍穗結——那是林默前輩最愛的結法,“你看這結,看著鬆鬆垮垮,其實每根線都在使勁,就像咱們一家人,像青陽鎮的人,像所有守著暖的人,看著散在各處,心卻都係在這樹上。”
    阿恒摸著結上的紋路,突然紅了眼眶:“先生教我們讀《暖脈記》,說林太爺爺當年就是這樣,用劍穗結把誅邪衛的心都係在一塊兒。”脈星拍了拍他的肩,指尖觸到少年結實的肌肉,像摸到了正在變硬的暖脈骨。
    清明那天,“暖脈樹”的中心突然開出朵巨大的花,花瓣層疊,最外層是脈生樹的桃花,中間是歸恒樹的虹彩,最裏層裹著童憶花的“時光鏡”與童潤苗的糖霜,花心的蕊是無數根銀白的絲,纏著光蝶的翅膜往上長,在半空織成個小小的搖籃,搖籃裏躺著個模糊的嬰孩虛影,像天地在給所有新生的暖,搭個最軟的窩。
    來祭拜的人群裏,有個拄著拐杖的老者,是當年那位老木匠的兒子。他的手裏捧著父親的刻刀,刀把上的暖痕已經包漿,在花光裏泛著溫潤的光。“爹臨終前說,”老者的聲音帶著木料的沉,“這刀刻過七十三年的星船,每艘船上都該有個搖籃,讓孩子知道,星船再遠,也是往家的方向開。”
    脈星把刻刀放在搖籃虛影下,刀把的暖痕剛觸到銀白絲,搖籃突然變得清晰——裏麵鋪著漫宇花的花瓣,墊著光蝶的翅膜,角落裏還放著顆“暖”字果仁,像老木匠說的那樣,把星船與家,都揉成了給嬰孩的暖。老者看著這幕,突然笑出淚來,渾濁的眼裏映著搖籃,像看見父親年輕時,正把第一艘星船的模型放進他的繈褓。
    入夏後,“暖脈樹”的花瓣間長出了種奇異的蟲,蟲身是半透明的,翅膀上印著不同的暖痕——有劍穗,有藤蘿,有星船,有貝殼,它們爬過的地方,會留下淡淡的光痕,光痕連成的線,與天上的“同心座”星鏈完美重合,像群會爬的暖脈使者,在天地間織著看不見的網。
    孩子們給這種蟲取名“脈織蟲”,總愛把它們放在手心裏玩。阿安發現,脈織蟲爬過她抄的童謠時,字跡會變得更亮;小兒子則喜歡讓蟲在他的捕蝶網上爬,網眼立刻冒出光蝶的虛影,像把網變成了會生蝶的巢。
    有次阿恒把脈織蟲放在自己刻的星船上,蟲翅的光突然順著船帆往上流,在帆頂凝成個小小的“承”字,與紅繩上的字相呼應。脈星站在一旁看著,突然想起林默前輩說的“續章不是重複”——原來承接從不是模仿,是讓脈織蟲這樣的新生命,帶著老的暖痕,爬出自己的路。
    秋分那天,“同心座”的星光與“暖脈樹”的花共振,在“歲暖坪”上映出片流動的雲海,雲海上麵漂著無數個搖籃,每個搖籃裏都躺著不同時代的嬰孩:有林默小時候,有蘇沐雪小時候,有守島士兵、極北女子、老郵差小時候,最後都漂向“暖脈樹”的中心,與那朵巨花的搖籃重合,像所有新生的暖,都在這一刻回到了根。
    阿安抱著鄰居家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兒,站在雲海旁。小女孩的小手突然指向搖籃,裏麵的嬰孩虛影竟伸出手,與她的手在光裏相觸,小女孩咯咯地笑,嘴裏含糊地念著“暖……暖……”
    “她能看見呢。”阿安的聲音帶著少女的清亮,“就像當年我看見蘇太奶奶的影子一樣。”脈星望著那兩隻交握的小手,突然明白所謂歲暖承脈,從不是把過去的故事背下來,是讓每個孩子的指尖,都能觸到前人的指尖,在光裏完成場無聲的交接——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但你要知道,你手裏的暖,曾經過我的手。
    冬至那天,青陽鎮的人都聚在“暖脈樹”下,孩子們把脈織蟲放在手心,青年們給新枝係紅繩,老人們則坐在“歲暖坪”上,聽阿安讀新編的《承脈謠》:“太爺爺的繩,纏著爺爺的影;爺爺的船,載著爹的星;爹的手,牽著我的暖……”
    讀著讀著,阿安突然停了下來,指著“暖脈樹”的花心。那裏的搖籃裏,無數個嬰孩虛影正慢慢睜開眼,對著樹下的人笑,其中一個梳著羊角辮的虛影,正舉著片童憶花瓣,往阿安的方向遞。
    “是蘇太奶奶!”阿安的聲音帶著哭腔,伸手去接,指尖剛觸到花瓣,整個“暖脈樹”突然劇烈發亮,銀白的絲纏著所有人的手,在地上織成個巨大的“家”字,字的每個筆畫裏,都嵌著不同時代的暖痕物,像把天下的家,都拚在了這字裏。
    脈星握緊妻子的手,看著阿恒把紅繩係成劍穗結,看著阿安接住那片花瓣,看著小兒子的捕蝶網裏,光蝶與脈織蟲正一起飛,突然覺得這暖脈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它不是書裏的字,不是樹上的花,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手,在時光裏緊緊相握,是每個時代的心跳,在宇宙裏同頻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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