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綿夢滋世與暖脈同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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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海的浪在冬至夜推送星夢的第三個年頭,續夢橋的欄杆上突然結出層晶瑩的霜,霜花裏裹著細碎的星子,像把“同心座”的光都凝在了橋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霜上,霜花簌簌融化,順著傳心草的葉脈往光海流,在海麵映出無數個跳動的光斑,每個光斑裏都浮著個小小的“世”字,像把星夢的暖,都撒成了能滋養人間的種子。
    五十七歲的脈星坐在光海邊的石頭上,看著二十五歲的阿恒正指揮著青年們加固續夢橋。青年們手裏的木料都浸過光海的金粉,刻出的暖脈紋在陽光下泛著淡紫,是蘇沐雪清靈陣的餘韻。二十一歲的阿安蹲在延夢花旁,把新繡的漫宇花帕蓋在盲童的暖脈牌上,帕子的邊角繡著行小字:“光會順著紋路來。”十九歲的小兒子則背著行囊,正往星舟坊走——他要跟著商隊去極北,把青陽鎮的光蝶翅膜帶給那裏的孩子,行囊上別著片延夢花果,是母親臨終前給他縫的。
    “爹,我走了。”小兒子回頭揮手,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裏麵貼身的“暖”字果仁,是當年脈星給他按在繈褓上的,“等我回來,給你帶極北的冰紋石,據說現在那裏的冰都能開出花了。”
    脈星點點頭,看著兒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突然想起自己二十歲那年去極北的情景。星絡前輩站在同樣的位置,往他行囊裏塞沙棗核,說“餓了就嚼一顆,能想起家的味”。原來所謂送別,就是把當年接收到的牽掛,換種方式塞進孩子的行囊,讓他們走再遠的路,都能摸著家的暖。
    阿安走過來,把件織好的絨衫披在脈星肩上。絨線裏混了“承脈絨”的光絲,在晨光裏泛著銀白。“娘說這絨衫能擋風,”她的聲音帶著少女的柔,卻藏著股韌勁,“她走前織到一半,讓我替她織完。”脈星摸著絨衫上的針腳,有幾處歪歪扭扭的,是妻子病重時的手筆,後麵的針腳細密勻整,帶著阿安的細心,像把兩代人的溫柔,都織成了貼身的暖。
    那天夜裏,光海突然漲潮,漫過續夢橋的橋身。潮水裏浮著無數個重疊的夢影——有妻子年輕時在歸恒樹下繡花的模樣,有星絡前輩教他認暖脈紋的側臉,有林默揮劍劈開離火澗的背影,最後都融進小兒子在星舟坊檢查星船的側影,像所有的牽掛,都在遠行的夢裏找到了落點。
    脈星的指尖剛觸到潮水,水麵突然浮出妻子的虛影,正對著他笑,手裏舉著件沒織完的絨衫。“你看阿安的針腳,”她的聲音像浸了光海的暖,“比我年輕時還好呢。”脈星伸手去握,虛影卻順著潮水往光海深處漂,融進小兒子的夢影裏,像把未說出口的惦念,都變成了護著遠行的光。
    清明那天,延夢花的花叢裏突然長出棵新苗,苗葉的形狀像隻張開的手,掌心裏托著顆小小的星,星的光會隨著光海的潮汐明暗,像天地在給所有遠行的人,舉著盞永不熄滅的燈。孩子們叫它“護行苗”,說對著苗許願,遠行的人就能平安歸來。
    來祭拜的人群裏,有個騎著駱駝的荒原牧人,是當年那位沙棗核守護者的後人。他的駝鈴上纏著片光蝶翅膜,膜上的名字被風沙磨得模糊,卻仍在護行苗的光裏泛著金紅。“我祖父說,”牧人解下駝鈴遞給脈星,鈴聲裏混著沙棗花的香,“當年蘇沐雪前輩路過荒原,給了他袋漫宇花種,說‘花能記著回家的路’,現在我帶著花回來了。”
    脈星把駝鈴掛在護行苗的枝椏上,鈴聲剛響起,光海的潮水突然往回湧,在岸邊積成個小小的水窪,水窪裏浮出無數個歸人的影——有老郵差當年返航的帆,有西陲青年牽著少年虛影的手,有小兒子正在星船上檢查翅膜的側影,像把所有的等待,都熬成了看得見的歸期。
    牧人看著水窪裏的影,突然紅了眼眶,從駝背上解下隻布包,裏麵是袋沙棗核,每個核上都刻著個“歸”字,是他祖父、父親和他刻的,此刻在護行苗的光裏,竟長出了細小的芽。“他們都盼著這一天呢。”他把沙棗核撒在光海邊,芽尖剛觸到潮水,就瘋長成片小小的林,林裏的沙棗花正對著護行苗的星點頭,像場遲到了三代人的團圓。
    入夏後,護行苗長成了棵小樹,枝椏上結的果像隻小小的船,船裏裝著光海的金粉,搖一搖,就會冒出段模糊的路——有時是極北的冰原,有時是西陲的戈壁,有時是東海的礁石,像把天下的途,都縮成了能捧在手心的暖。
    阿恒把這些“星船果”分給即將遠行的商隊,說“帶著它,就不會迷路了”。有個要去南疆的貨郎,接過果實時突然紅了眼眶,他的父親是當年在西陲遇沙暴的護衛,留下的暖脈牌此刻正貼著星船果發燙。“我爹當年要是有這個,”貨郎的聲音帶著哽咽,“就能看見回家的路了。”
    脈星站在一旁看著,星船果的光突然順著貨郎的手往暖脈牌流,牌上的“引”字竟滲出點淡紫,與蘇沐雪的藤蘿紋同色,在地上映出條小小的光帶,光帶的盡頭,貨郎父親的虛影正對著他招手,像在說“我一直在等你”。原來所謂滋世,從不是空洞的祝福,是讓迷路的人能找到歸途,讓等待的人能看見歸影,讓所有的遺憾,都在暖脈裏找到補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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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分那天,“同心座”的星光與護行苗的星共振,在光海上空織成個巨大的“輝”字。字的筆畫裏,嵌著無數個發光的軌跡——有光蝶飛往星鏈的路,有星船駛向遠方的航,有沙棗核在荒原發芽的痕,像把所有暖脈的延伸,都寫成了照亮宇宙的詩。
    小兒子的商隊傳回消息,說極北的冰原上,孩子們正用他帶去的翅膜做燈籠,燈籠的光在冰裏開出了漫宇花,花莖上的字是“青陽鎮的暖到了”。脈星把消息寫在《暖脈記》的最後一頁,筆尖剛落下,光海的潮水突然往“輝”字的方向湧,在字的中心凝成個小小的光團,光團裏浮出小兒子與極北孩子們的笑臉,像把跨越了千裏的暖,都揉成了團圓的甜。
    阿安突然指著光團喊:“娘也在裏麵!”脈星細看,果然見光團的邊緣,妻子的虛影正笑著給孩子們分發漫宇花瓣,像她從未離開過。
    冬至那天,青陽鎮的人都聚在光海邊,手裏舉著護行苗的星船果。阿恒點燃了盞巨大的孔明燈,燈壁上畫著“暖脈樹”與光海,燈芯裏裹著片妻子織的絨線,剛升空就炸開成無數光點,與“同心座”的星連成了片。
    脈星站在續夢橋上,看著光點往星鏈的方向飛,看著阿安把盲童的暖脈牌掛在護行苗上,看著光海的潮水把沙棗林的花香送往遠方,突然覺得眼角發燙。所謂綿夢滋世,從不是讓暖脈停留在青陽鎮,是讓它變成光蝶的翅、星船的帆、沙棗的芽,往極北的冰、西陲的沙、東海的浪裏鑽,讓每個角落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夢有人記著,他們的路有人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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