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歸心哺世與暖脈恒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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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脈樹的“家”字紋在光帶裏亮了整三年,春分時突然長出層薄薄的釉,釉麵映出無數個家庭的日常——阿恒在星舟坊教少年們刻暖脈紋,木屑落在他肩頭,像當年脈星落在他身上的那樣;阿安在暖脈閣整理新到的暖痕物,指尖拂過極北孩子畫的“全家福”,畫裏的冰屋旁長著漫宇花;小兒子牽著極北來的盲童,在光海邊教他辨認光蝶的翅膜,盲童的指尖在膜上摸索,突然笑出聲:“這是家的形狀。”
六十三歲的脈星坐在歸恒樹的樹蔭裏,看著這一切。他的背比去年更彎了些,手裏總攥著片虹彩葉,葉上的“心”字被摩挲得發亮。阿恒的兒子剛滿周歲,被保姆抱著坐在他膝頭,小手抓著他的胡須晃來晃去,嘴裏含糊地喊著“太爺爺”,涎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像極了當年阿恒小時候的模樣。
“你看這娃,”脈星的妻子——如今隻是偶爾出現在光帶裏的虛影,正坐在他身邊的空位上,聲音輕得像風拂過花瓣,“攥著你的胡子不放,跟阿恒當年攥著你的刻刀一個樣。”
脈星笑了,眼角的皺紋裏盛著光。他低頭吻了吻重孫的額頭,那裏有塊淡淡的紅斑,與同心珠的光點、與阿安掌心的印、與小兒子繈褓裏的星,連成了條看不見的線。“這就是根呐,”他對著虛影輕聲說,“你看這線,繞了多少代,還是緊緊的。”
清明那天,暖脈樹的釉麵上突然滲出些淡金的液,順著“家”字的筆畫往下淌,在光海邊匯成個小小的池,池裏的水竟能映出未來的影——有阿恒的兒子長大成人,正往極北送光蝶翅膜;有盲童的孩子,眼睛亮得像“同心座”的星,在暖脈閣裏給孩子們講光帶的故事;有西陲牧人的曾孫,趕著駝隊往青陽鎮來,駝鈴上纏著漫宇花的藤。
來祭祖的人群裏,有個抱著青銅鼎的老者,是當年那位老木匠的曾孫。鼎裏盛著從離火澗取來的土,土上的暖痕在池光裏泛著紅,像林默前輩的玄黃炎還在燃燒。“我太爺爺說,”老者用布擦著鼎沿,“當年林默前輩在離火澗鑄劍,說‘暖是能燒進骨子裏的火’,現在我信了。”
脈星把鼎裏的土撒在暖脈樹的根下,土粒剛觸到樹根,釉麵上的“家”字突然活了過來,筆畫裏的人影開始走動——林默教少年們練劍,蘇沐雪教姑娘們插花,脈星的妻子正給繈褓裏的阿安繡肚兜,而現在的阿恒正對著未來的影比劃刻刀,像場跨越了千年的家宴,所有人都圍坐在暖脈樹下,誰也沒有缺席。
老者看著這幕,突然從懷裏掏出個木盒,裏麵是塊刻了四代人的星船模型,最小的那艘隻有指甲蓋大,是他剛滿周歲的孫子刻的,此刻在池光裏慢慢變大,順著光帶往“同心座”飛,船帆上的“恒”字與天上的星鏈連成了片。
入夏後,池邊長出了種奇異的花,花盤像個小小的羅盤,指針永遠指向暖脈樹的方向,花瓣上的字會隨著人的心跳變色——孩童摸時是嫩黃,青年碰時是翠綠,老人觸時是金紅,花心的蕊裏藏著顆小小的“暖”字果仁,嚼碎了,能嚐到不同年代的味:有桃花蜜的甜,有沙棗核的香,有冰紋石的清,像把天下的暖,都釀成了能含在嘴裏的記憶。
孩子們叫它“歸心花”,總愛把果仁揣在兜裏,說這樣走再遠也不會迷路。阿恒的兒子剛學會走路,攥著顆果仁在池邊搖搖晃晃,果仁的光順著他的掌心往暖脈樹流,在樹身映出個小小的“恒”字,與脈星膝頭的虹彩葉相和。
“你看這娃,”阿恒笑著扶住兒子,“比我當年靈多了,知道往暖的地方走。”脈星望著那小小的身影,突然想起自己六十三歲的人生,原來所謂哺世,從不是刻意的教導,是讓孩子攥著果仁時,自然知道往暖的地方跑;是讓青年握著刻刀時,自然想起前輩的手法;是讓老人看著未來的影時,自然明白自己的皺紋裏,藏著後人的路。
秋分那天,“同心座”的星與歸心花的羅盤共振,在暖脈樹的上空織成個巨大的“恒”字,字的筆畫裏嵌著無數個正在生長的年輪——有林默時代的,有脈星童年的,有阿恒現在的,有未來盲童孩子的,最外圍的圈還泛著水光,是留給千年後的人,像把時間的環,都串在了暖脈的軸上。
脈星的身體越來越沉,大多時候都在樹下打盹。阿安總把各地的暖痕故事講給他聽:極北的冰原上,漫宇花開成了海;西陲的戈壁裏,沙棗林護住了商隊;東海的礁石上,守島士兵的後人正給孩子們講家書的故事。脈星聽著聽著就笑了,眼角的淚混著陽光,在地上映出顆小小的星。
“爹,你看這是極北孩子寄來的畫。”阿安把幅畫放在他膝頭,畫上的暖脈樹長得比星鏈還高,枝椏上掛著無數個小燈籠,每個燈籠裏都坐著個笑臉,“他們說,這是他們心裏的家。”
脈星的指尖拂過畫紙,突然覺得渾身一輕,像有光從腳底往上湧。他抬頭時,看見林默與蘇沐雪正站在“恒”字的中心對他笑,妻子的虛影也走了過去,對著他招手。暖脈樹的釉麵上,無數個歸人的影正往“恒”字裏走,他年輕時的模樣、中年的模樣、現在的模樣,都在光裏慢慢重疊。
“該走了。”林默的聲音像劍穗的輕響,“剩下的路,讓孩子們接著走。”蘇沐雪則笑著拋來朵歸心花,花瓣落在他的虹彩葉上,葉上的“心”字突然亮起,與“恒”字的光連成了線。
冬至那天,青陽鎮飄起了桃花雪,與脈星女兒滿月時的那場一模一樣。暖脈樹的釉麵突然裂開,裏麵滾出顆鴿子蛋大的珠子,珠身的紋路由無數個“家”字組成,與當年的同心珠一模一樣,卻更亮、更暖,像把所有年代的暖,都凝在了裏麵。
阿恒把珠子捧在手心,突然看見脈星的虛影正站在暖脈樹下,對著他們笑,手裏的虹彩葉輕輕飄落,落在重孫的繈褓裏。孩子突然咯咯地笑,小手抓住葉子,珠子裏傳出脈星的聲音,輕得像夢:“記住,暖是能傳的,心是能連的,隻要這棵樹還在,我們就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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