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歸舟藏舊秘與浪底照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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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的浪在春分這天格外躁,阿玄踩著陰陽魚落在歸舟甲板上時,鹹腥的風裏裹著股熟悉的暖——是銀靈基的氣,混著續脈花的香,像十二年前東海娃塞給他的貝殼哨音。船長兒子已佝僂如弓,手裏的舵盤纏著紅繩,繩尾係著片跟脈苗的枯葉,見了阿玄,老人突然捂住胸口咳嗽,指縫裏漏出的霧竟凝成個小小的“同”字,與紅土坡上的血紋如出一轍。
“你來了。”老人的聲音裏帶著潮味,往艙底指了指,“那東西等你整十年了。”阿玄低頭時,發現自己的衣角纏著縷黑霧,霧裏浮著張臉,眼角的痣正隨著浪的起伏閃爍,像在模仿他的呼吸。他往霧裏注入生之瞳的金光,霧突然尖叫著鑽進艙底,甲板上的木板立刻浮現出細密的紋路,拚出半張暖脈樹的圖。
艙底比想象中寬敞,四壁嵌著無數貝殼,殼裏封存著東海修行者的靈核,每個核上都刻著“暖”字,卻在阿玄靠近時同時變暗。最深處立著個半透明的缸,缸裏泡著株從未見過的植物——根須如銀,葉背的暖痕是雙色的,一半金一半紫,花心嵌著塊木牌,上麵的“阿玄”二字正往下淌著海水,像在流淚。
“這是‘同源草’。”西陲閣主的殘靈在墨玉裏輕歎,“用你太爺爺與初代霧主的靈脈培育的,本該在百年前就枯死,卻因你的出生重新發了芽。”阿玄伸手去碰缸壁,指尖的冰手突然發燙,缸裏的海水竟凝成冰,雙色暖痕順著冰麵爬上來,在他腕間織出個完整的太極圖,與紅土坡上的血紋完美重合。
黑霧突然從草葉間湧出來,化作初代霧主的虛影,這次他沒戴青銅麵具,臉上的痣是純紫色的,“你以為躲得掉嗎?”虛影往同源草裏吹了口氣,草葉突然劇烈搖晃,四壁的靈核同時炸開,無數殘魂從殼裏飄出,往阿玄身上撲,“這些都是因你我血脈而死的人,你敢不敢看他們的眼睛?”
阿玄調動死之瞳的紫光,殘魂的臉突然變得清晰——有南疆山民,有西陲商隊,還有個抱著續脈花的極北孩子,眉眼像極了當年送他冰紋石的小家夥。他的心髒猛地抽痛,生之瞳的金光突然潰散,同源草的葉開始枯萎,木牌上的“阿玄”二字被紫霧吞噬,隻剩個模糊的輪廓。
“別信他!”船長兒子突然跌跌撞撞跑下來,手裏舉著個濕透的錦囊,是阿安姑姑繡的那種,“這是你爺爺臨終前托我藏的!”錦囊裏滾出顆合心果,果核裂開的地方露出張紙條,上麵是阿恒爺爺歪歪扭扭的字:“同源非同源,心暖即歸途。”
阿玄往果核裏注入暖,果核突然爆開,化作道金光鑽進同源草,枯萎的葉立刻舒展,雙色暖痕在花心凝成個旋轉的漩渦,將初代霧主的虛影吸了進去。草葉上浮現出段新的記憶——百年前,脈星太爺爺將剛出生的他交給阿恒時,在他心口種了顆“守心種”,正是這顆種子讓同源草活了下來,也讓他的血脈始終留著份暖。
“不可能!”虛影在漩渦裏嘶吼,“守心種早在紅土坡就該失效了!”阿玄笑了,往草裏注入最後一絲共情訣的氣,“你不懂,有些暖不是種出來的,是熬出來的,像阿安姑姑的暖漿,像爺爺的合心果,熬得越久,味越厚。”
同源草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雙色暖痕順著阿玄的手臂往上爬,在他眉心的守印裂痕處停下,慢慢織成個完整的“暖”字。黑霧尖叫著從艙底衝出去,往海麵逃去,阿玄追出去時,看見霧在浪尖化作艘小船,船上立著個身影,正往極北的方向揮手,眼角的痣閃了最後一下,像在說“後會有期”。
船長兒子往他手裏塞了塊貝殼,殼裏封存著段聲音,是阿恒爺爺的:“同源草開花時,去極北找‘破冰蓮’,那是唯一能讓守心種永遠不褪色的東西。”阿玄握緊貝殼,發現同源草的葉背突然浮現出張地圖,指向極北冰原的深處,那裏有個從未標記過的山穀,穀名被海水浸得模糊,隻剩個“蓮”字。
甲板上的木板在這時突然全部亮起,完整的暖脈樹圖在浪裏閃閃發光,四境的方向同時傳來靈脈共鳴的聲,像無數人在喊“回家”。阿玄望著青陽鎮的方向,跟脈苗的靈脈引正穿透浪濤,與同源草的根須纏在一塊兒,雙色暖痕順著引往鎮上爬,像在給暖脈樹織件新衣裳。
“該走了。”老人往他行囊裏塞了包海鹽,“破冰蓮長在萬年冰縫裏,用這個能讓它開得更久。”阿玄接過鹽包時,發現老人的胸口也有個“同”字血紋,隻是顏色很淡,像快要褪色的舊傷,“當年我爹就是用這血脈幫你太爺爺守了十年歸舟,現在輪到你了。”
離開歸舟時,阿玄回頭望了眼艙底的同源草,它的葉背已映出極北冰原的畫麵——片巨大的冰縫裏,朵蓮花正破冰而出,花瓣是雙色的,花心嵌著顆痣形的露珠,正隨著他的心跳閃爍。黑霧在冰縫邊緣盤旋,像在守護什麽,又像在等待什麽。
他踩著陰陽魚往極北飛時,衣角的黑霧突然變得溫順,不再模仿他的呼吸,而是化作條細細的線,往冰原的方向延伸,像在給他引路。阿玄摸著眉心的暖字守印,突然明白所謂同源,從來不是血脈的捆綁,而是敢在認清所有黑暗後,依然往自己的光裏,摻進別人的暖。
隻是他沒看見,歸舟的艙底,同源草的根須正悄悄往海裏延伸,在海底織出個巨大的網,網裏浮著無數個小小的“同”字,每個字裏都映著張臉,眼角的痣有金有紫,像散落的星。而在極北冰原的深處,破冰蓮的花瓣突然全部轉向南方,花心的露珠滴落在冰上,竟燙出個小小的洞,洞裏滲出的不是水,是與紅土坡一樣顏色的血。
阿玄的生死瞳在這時同時刺痛,生之瞳裏映出破冰蓮綻放的模樣,死之瞳裏卻映出花瓣凋零後,冰縫裏浮出的東西——是塊木牌,上麵刻著“同源”二字,牌的背麵,刻著與他掌心一模一樣的太極圖,隻是圖的中心,多了個小小的“滅”字。
極北的風越來越冷,帶著冰碴刮在他臉上,像在提醒他,有些真相藏在冰下太久,一旦被暖融化,露出的可能不是希望,是連生死眸都無法承受的過往。而那條引路的黑霧,在靠近冰縫時突然加快速度,像在催促他,又像在害怕什麽,連閃爍的痣都變得慌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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