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雙影歸故鎮與木牌顯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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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鎮的暖脈樹在穀雨這天落了場花雨,粉白的續脈花瓣粘在阿玄的衣襟上,像極了他離開時跟脈苗飄下的葉。玄陰站在他身側,指尖撚著片花瓣,紫金色的瞳孔裏映著鎮口攢動的人影,嘴角噙著抹淺淡的笑,眼角的痣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那笑容與阿玄像得很,卻又在細微處透著種說不出的生分,像幅臨摹得極像卻少了筆暖意的畫。
“阿玄哥哥!”東海娃舉著貝殼碗衝過來,碗裏的銀靈基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他跑到近前才發現玄陰,腳步猛地頓住,小手攥緊碗沿,“你……你是誰?”玄陰彎腰時,阿玄看見他袖擺下的手心裏,那半塊發黑的木牌正隱隱發亮,紫霧順著指縫往花瓣裏鑽,“我是他的……另一半。”
這話說得輕,卻像塊石子投進鎮民中間,原本喧鬧的鎮口突然靜了靜。阿恒爺爺生前常去的老槐樹底下,幾個裹著藍布頭巾的老婆婆交頭接耳,眼神在玄陰身上打了幾個轉,又落回阿玄臉上,像在比對兩幅相似卻不同的繡樣。阿安姑姑從暖脈樹後走出來,鬢角的白發又添了些,續脈花帕在手裏絞成個結,“回來就好。”她的聲音有些發顫,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最終落在阿玄胸口的木牌上。
跟脈苗的新枝已長到兩丈高,六十片葉在風裏舒展,葉背的暖痕突然同時發亮,在地上拚出個巨大的太極圖,阿玄與玄陰的影子落在圖上,竟完美嵌進陰陽魚的兩側。玄陰的影子裏,有條細細的紫霧順著圖紋往跟脈苗的根須裏鑽,阿玄剛要提醒,玄陰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像團火,“哥哥你看,它在歡迎我們。”
夜裏的打穀場燃起了篝火,四境趕來的修行者圍著兩人聽故事。玄陰講起極北冰原的馴鹿如何用鹿角破冰找草籽,講起破冰蓮的花瓣如何在月光下變透明,聲音清潤如冰下的泉,隻是說到那些被他用紫霧救過的生靈時,眼底的光總帶著種淡淡的疏離。阿玄坐在他身旁,往火堆裏添著沙棗木,聽著聽著突然發現,玄陰說的每個故事裏,都藏著與自己相似的善,卻又像隔著層冰,暖得不夠徹底。
“玄陰弟弟,你會暖痕訣嗎?”南疆孩子舉著新抽的續脈花苗問。玄陰接過花苗時,阿玄眼角的餘光瞥見他手心裏的紫霧往苗根鑽,花苗突然劇烈搖晃,葉背的暖痕褪成慘白。“可能是我手太涼了。”玄陰笑著鬆開手,阿玄趕緊用生之瞳的金光覆上去,花苗才慢慢緩過來,隻是暖痕上多了個小小的紫點,像塊洗不掉的汙漬。
夜深時,阿玄躺在跟脈苗下的舊草席上,聽著玄陰在身側呼吸。月光透過葉隙落在玄陰臉上,他胸口的半塊木牌正浮在半空,與阿玄的半塊慢慢靠近,拚合處滲出的紫霧在草席上凝成個“滅”字。阿玄悄悄調動死之瞳的紫光,看見玄陰的靈脈裏,初代霧主的殘念像條蛇般蜷縮著,正貪婪地吸著跟脈苗的暖。
“睡不著?”玄陰突然睜開眼,紫金色的瞳孔在夜裏亮得驚人。阿玄翻身坐起,指尖撫過跟脈苗的根須,那裏的纏根正纏著絲紫霧,像在拚命阻止它往樹心鑽,“你還記得太爺爺的話嗎?暖脈的光要往軟處走。”玄陰笑了笑,往他手裏塞了顆合心果,果子的表皮竟泛著層淡紫,“哥哥,有些東西硬要攔,反而會更糟。”
第二日清晨,鎮民發現暖脈樹的花瓣落得格外快,地上的殘瓣裏混著些發黑的碎片,像被什麽東西啃過。西陲來的老藥農蹲在樹底下,捏起片碎瓣放在鼻尖聞了聞,突然臉色大變,“這是蝕靈霧的味!”他往阿玄手裏塞了片碎瓣,“你聞,跟當年荒原上的噬靈痕一個味!”
阿玄的心髒猛地沉了沉,看向玄陰時,正撞見他往跟脈苗的樹洞裏塞著什麽,指尖的紫霧一閃而逝。“你在做什麽?”阿玄的聲音發緊,生死二氣在體內翻湧。玄陰轉過身,手裏捏著顆發黑的合心果核,“幫它除蟲呢。”他笑得坦蕩,眼角的痣卻在發燙,“哥哥你看,這核裏長了黴。”
就在這時,跟脈苗突然發出劇烈的震顫,六十片葉同時往地麵耷拉,葉背的暖痕褪成灰敗的顏色。阿安姑姑捧著暖漿跑過來,漿水潑在樹幹上,竟像被海綿吸走般消失,樹皮裂開的縫隙裏,滲出的樹汁是黑紫色的,“是木牌!”她指著阿玄胸口,“兩塊木牌拚在一起,才是初代霧主的真正容器!”
阿玄猛地低頭,發現胸口的木牌已與玄陰的半塊完全拚合,拚合處的“滅”字正在發光,紫霧順著他的靈脈往上爬,與初代霧主的殘念纏在一塊兒。玄陰的瞳孔突然全變成紫色,嘴角勾起抹與初代霧主如出一轍的笑,“哥哥,你以為我們合二為一,是為了什麽?”他往跟脈苗的樹心推了掌,紫霧如潮水般湧進去,“這棵樹,還有整個青陽鎮,都會變成我的養料。”
跟脈苗的樹幹突然炸開,纏根像受驚的蛇般往四下竄,卻被紫霧死死纏住,慢慢化作黑灰。鎮民們的驚叫聲裏,阿玄感到體內的善與惡在瘋狂撕扯,生之瞳的金光拚命抵抗,死之瞳的紫光卻在玄陰的引導下節節敗退。他望著玄陰臉上那抹陌生的笑,突然想起極北冰縫裏玄陰淌出的金淚,想起他手裏那顆被紫霧包裹的合心果——原來那些暖不是假的,隻是被藏得太深,深到連他自己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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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我!”阿玄怒吼著調動所有的暖,太極靈基的金光在體內炸開,將紫霧逼退三寸。玄陰的身影劇烈晃動,臉上的笑僵了僵,眼角的痣突然泛出金光,“哥哥,別逼我……”他的聲音裏帶著掙紮,掌心裏的紫霧卻更濃了,“霧主說,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永遠不分開。”
暖脈樹的花瓣還在往下落,像場絕望的雨。阿玄望著鎮民們驚恐的臉,望著跟脈苗枯萎的枝椏,望著玄陰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痛苦,突然明白初代霧主最惡毒的算計——不是讓他們自相殘殺,是讓他們在愛與恨的拉扯裏,親手毀掉自己最珍視的暖。
他往胸口的木牌注入最後一絲共情訣,拚合的“暖”字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藏著的東西——是脈星太爺爺的一縷殘靈,正對著他輕輕搖頭,“孩子,真正的同生,是敢承認他的惡,也信他的善。”殘靈往玄陰的方向飄去,在他眉心的守印上輕輕碰了碰,玄陰的瞳孔突然閃過一絲清明,紫霧竟退了退。
“不……”玄陰捂著頭蹲下身,掌心裏的合心果核滾落在地,裂開的地方露出顆小小的嫩芽,芽尖泛著金紫交織的光。阿玄衝過去握住他的手,生死二氣同時注入他體內,“我們一起熬過去,像熬暖漿那樣,慢慢熬。”
就在這時,跟脈苗枯萎的樹幹裏,突然傳出陣微弱的鳴響,那是暖脈樹的靈核在呼救。阿玄抬頭望去,隻見樹心深處,團巨大的紫霧正凝聚成初代霧主的真身,他的血瞳裏映著阿玄與玄陰緊握的手,發出刺耳的尖笑:“現在,該讓你們看看,什麽叫真正的同源了!”
紫霧突然化作無數條藤蔓,將兩人緊緊纏住,往樹心拖去。阿玄感到自己的靈脈正與玄陰的靈脈瘋狂融合,善與惡、金與紫在體內交織成亂麻,而胸口的木牌,正慢慢往他與玄陰的皮肉裏鑽,像要在他們的骨頭上刻下永恒的“滅”字。
他最後看了眼青陽鎮的天空,暖脈樹的花瓣還在落,隻是不知這場雨過後,鎮裏的續脈花,還能不能再開出金紫交織的顏色。而玄陰的指尖,正悄悄往他手心裏塞著什麽,觸感溫潤,像極了極北冰原上那顆流淚的破冰蓮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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