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脈苗的樹心比想象中更暗，腐爛的木質散發著蝕靈霧特有的腥氣。阿玄被紫霧藤蔓纏在最粗的樹筋上，手腕勒出的血痕裏，紫霧正順著血管往心髒爬，像無數條冰冷的蛇。玄陰就吊在他對麵，兩人的目光隔著彌漫的紫霧相撞，玄陰眼底的紫色時濃時淡，嘴角那抹屬於初代霧主的笑，正被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撕扯著。
    “哥哥……對不住。”玄陰的聲音發顫，指尖的紫霧突然失控，往阿玄胸口的木牌鑽去。兩塊拚合的木牌立刻發出“滋滋”的響，黑紫色的紋路順著樹筋蔓延，在樹心織成個巨大的“囚”字，“他說……隻要困住我們，就能讓四境靈脈永遠臣服。”
    阿玄調動生之瞳的金光想燒斷藤蔓，光卻在接觸紫霧時被染成灰黑色。他望著玄陰手心裏那顆發芽的合心果核，核尖的金紫光正與樹心深處的暗呼應，像在拚命傳遞什麽訊息。“那不是你想說的。”阿玄的聲音穿過紫霧，帶著金靈基特有的暖意，“極北冰縫裏救馴鹿的是你，冰原上喂狼崽的也是你，那些暖不是假的。”
    玄陰的瞳孔猛地收縮，紫霧藤蔓突然劇烈震顫，勒得兩人骨頭生疼。樹心深處傳來初代霧主的冷笑：“別白費力氣了，他的靈脈早就被我種下‘噬心咒’，隻要對你動情，咒就會收緊，讓他親手把你拖進地獄。”紫霧突然凝成隻巨大的手，往玄陰心口抓去，“現在，讓他看看你的心有多黑！”
    “不！”玄陰嘶吼著調動體內僅存的金光，竟在掌心凝成朵小小的續脈花，花背的暖痕是純金的，“我不是你的傀儡！”花朵往紫霧手撞去，瞬間被吞噬，玄陰卻借著這股反衝力，往阿玄的方向掙了掙，手腕的藤蔓勒得更深，血珠滴落在樹心的腐土上，竟冒出細小的綠芽。
    阿玄突然想起脈星太爺爺殘靈的話，調動銀靈基的光往玄陰靈脈裏探——他“看”到了玄陰在冰原的日子：獨自守著破冰蓮哭泣，偷偷用紫霧給凍僵的幼獸取暖，在夢裏喊著“哥哥”卻不知道哥哥是誰。那些被初代霧主扭曲的記憶裏，藏著顆從未真正冷過的心。
    “玄陰，看著我！”阿玄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生死二氣在體內凝成個旋轉的漩渦，“你記不記得破冰蓮的露珠？記不記得合心果的甜？那些暖不是假的，是你自己種出來的！”他往樹心的腐土上啐了口血，血珠裏混著生之瞳的金光，綠芽突然瘋長，纏上紫霧藤蔓就啃，竟將藤蔓咬出個缺口。
    玄陰的瞳孔突然清明了一瞬，眼角的痣爆發出金紫交織的光。他往阿玄的方向撲去，用帶血的指尖抓住那截被咬斷的藤蔓，“哥哥，接好！”紫霧順著他的指尖往傷口鑽，玄陰卻笑得燦爛，“原來……暖真的能燒起來。”他的身影在紫霧中慢慢變得透明，胸口的半塊木牌突然飛出，與阿玄的半塊在空中劇烈碰撞，竟裂開道新的縫隙。
    縫隙裏飄出無數細碎的光，聚成脈星太爺爺的虛影。老人的頭發全白了，卻比記憶中更挺拔，“孩子們，該告訴你們真相了。”他往樹心的暗角指了指，那裏竟藏著個小小的冰棺，棺裏躺著個嬰兒，胸口的木牌是完整的，“當年我沒把你們分開，是霧主用邪術撕裂了你的靈脈，玄陰是你被撕走的那半，帶著你不敢麵對的恐懼與憤怒。”
    阿玄的心髒像被重錘砸中，生死二氣突然失控，在體內炸開。他望著玄陰透明的身影，想起紅土坡的血紋、歸舟的同源草、極北的破冰蓮——原來所有的“同源”都是真的，玄陰從來不是別人，是他自己藏起來的另一半靈魂，是他害怕承擔的痛苦與黑暗。
    “所以……噬心咒是假的？”玄陰的聲音帶著顫抖，透明的手穿過紫霧，輕輕碰了碰阿玄的臉頰，“你一直在騙我。”初代霧主的怒吼從樹心深處傳來，紫霧突然暴漲，將脈星的虛影撕成碎片，“閉嘴！我不會讓你們合二為一！”
    阿玄突然笑了，往玄陰的方向伸出手，生死二氣在兩人之間織成道彩虹，“沒有什麽合二為一，我們從來就是一個人。”他的指尖觸到玄陰的刹那，兩塊木牌突然同時炸開，化作漫天光點，往樹心的冰棺飛去。棺裏的嬰兒突然睜開眼，左瞳金右瞳紫，與他們的生死瞳一模一樣。
    “這才是真正的你。”脈星太爺爺的聲音在光點中回蕩，“接受他，才能打敗霧主。”阿玄望著嬰兒胸口的完整木牌，上麵的“暖”字正往下淌著金紫交織的淚，像在為分離的歲月哭泣。他調動所有的暖，往玄陰的靈脈裏注入，“回來吧，我們一起回家。”
    玄陰的身影在金光中慢慢凝實，眼角的痣變成純金的，“哥哥，我怕……”阿玄握緊他的手，生死二氣在兩人體內完美融合，“別怕，我也怕過，但我們一起，就不怕了。”兩人的身影在彩虹中慢慢重疊，樹心的冰棺突然裂開，嬰兒化作道流光，鑽進他們的眉心。
    初代霧主的尖叫撕心裂肺，紫霧藤蔓瘋狂收縮，卻在接觸到金紫光的刹那化作飛灰。阿玄現在該說他們）睜開眼，生死瞳已變成金紫交織的漩渦，胸口的木牌重新凝聚，上麵的“暖”字多了道金紫相間的紋路，像道愈合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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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霧主的真身從樹心深處浮出來，不再是虛影，而是團巨大的紫霧，核裏嵌著無數雙痛苦的眼睛，“你們怎麽可能……”他往跟脈苗的靈核撲去，想吸盡最後一絲暖，卻被道金紫光攔住——是融合後的阿玄他們）伸出手，掌心的太極圖正緩緩旋轉。
    “百年前你被邪術汙染，我們不怪你。”他們的聲音是兩人的合音，清潤中帶著沉穩，“但你不該用別人的痛苦來填自己的傷口。”金紫光突然暴漲，將紫霧團包裹其中，“現在，該讓你看看真正的暖了。”
    紫霧團在光中劇烈掙紮，卻慢慢變得透明，露出裏麵顆純淨的清氣核，核裏映著個模糊的身影——是個沒被汙染的霧主，正對著四境的續脈花田微笑。“原來……我也可以這樣……”清氣核發出滿足的歎息，化作道流光往天際飛去，所過之處，跟脈苗的新枝正衝破腐木，往陽光下鑽。
    樹心的腐土在這時突然鬆動，露出底下的纏根，根須裏纏著無數枚靈核，都是被霧主吞噬的修行者殘魂。阿玄他們）往根須裏注入暖，靈核同時亮起，化作漫天星辰，往四境飛去，像終於得到了解脫。
    離開樹心時，跟脈苗已抽出新的綠芽，七十片嫩葉在陽光下舒展，葉背的暖痕是金紫交織的，像無數個小小的太極圖。阿安姑姑站在樹底下，續脈花帕在手裏展開，帕上的四境輪廓重新染上顏色，“回來就好。”她的眼淚落在帕上，暈開朵小小的續脈花。
    四境的方向同時傳來靈脈共鳴的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響亮。阿玄他們）望著青陽鎮的天空，暖脈樹的花瓣正在重新綻放，粉白的瓣上印著金紫的暖痕，像無數個融合後的自己。他們以為這就是結局，卻沒發現跟脈苗最深的那根纏根上，纏著縷極淡的紫霧，霧裏浮著初代霧主最後的聲音：“清氣歸天地，邪念入輪回，而我，會在輪回裏等你們……等你們再次害怕自己的黑暗。”
    纏根突然微微顫動，往土壤深處鑽去，根須上的紫霧與腐土裏的一滴血相融，竟長出顆小小的種子，種子的表皮上，刻著個模糊的“同”字。而阿玄他們）胸口的木牌，在陽光下閃了閃，“暖”字中間的那道傷疤，似乎比剛才更深了些。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金紫交織的光在地上流淌，像條通往未來的路。他們知道，打敗霧主不是結束，接受自己的黑暗才是真正的開始，隻是他們不知道，那粒藏在土裏的種子，會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悄悄發芽，長出片隻開紫花的續脈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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