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微塵種隨波與萬浪孕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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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的風卷著河岸的蘆花掠過千痕河時,那粒沉在河底的微塵種,已隨著湍急的浪濤往東海的方向漂去。阿玄他們)踩著金紫交織的光站在歸舟的船頭,望著水麵上那點幾乎看不見的灰影——它裹在片半透明的匯流苗葉裏,像被小心托著的星子,葉背的“流”字痕在陽光下忽明忽暗,仿佛在給它指引方向。
“它在找新的土地。”玄陰的聲線在意識裏輕顫,指尖的紫霧輕輕點過水麵,浪濤突然分出條細流,溫柔地托著微塵種往前漂,“就像當年從青陽鎮出發的跟脈苗種子,總要離開熟悉的地方,才能長出不一樣的模樣。”阿玄的聲線望著遠處翻滾的浪花,無數細小的匯流苗正隨著河水往四境蔓延,有的鑽進石縫,有的落在灘塗,有的被飛鳥銜走,“靈脈的根從來不是固定的,是跟著浪走的,哪裏有土,哪裏有水,哪裏就有它的影子。”
東海老船長的兒子拄著拐杖走上甲板,手裏捧著個用貝殼串成的網,網裏盛著些亮晶晶的東西——是從河底撈起的靈脈結晶,每顆都裹著片細小的浪痕。“這是‘浪息晶’,”老人往阿玄他們)手裏倒了幾顆,結晶在掌心微微發燙,映出微塵種的影,“老船長說,微塵種要靠這晶才能在鹹水裏紮根,就像海邊的紅樹,得先熬過浪的拍打,才能長出新的根。”
浪息晶剛觸到那片匯流苗葉,葉背的“流”字痕突然亮起,在水麵上投下道淡金色的光,微塵種順著光往深海的方向漂去。阿玄他們)“看”到它的外殼正在慢慢變軟,滲出極細的根須,像嬰兒伸出的手指,試探著觸碰鹹澀的海水,每碰一下,根須就長一分,帶著股不怕疼的韌勁。
夜裏的海麵泛著磷光,微塵種在浪濤裏輕輕起伏,匯流苗葉早已被海水泡透,卻像層堅韌的鎧甲,護著裏麵的種核。阿玄他們)坐在歸舟的艙頂,聽著海浪拍打船板的聲,混著微塵種發出的細微“滋滋”聲——那是根須在海水裏紮根的聲,像在跟這片陌生的水域打招呼。玄陰的聲線望著水下的磷光帶,無數細小的靈脈結晶正在往微塵種的方向聚,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它在交朋友呢,跟海水裏的靈,跟礁石上的苔,跟所有能幫它紮根的東西。”
處暑這天,東海的漁民們發現了奇觀——片從未見過的綠意在深海區蔓延,像塊浮在水麵的翡翠,微塵種已長成株半尺高的幼苗,根須纏著塊巨大的礁石,莖稈是灰綠色的,葉背的“流”字痕裏嵌著無數個細小的浪花紋,頂端的花苞泛著淡淡的藍,像藏了片海。最驚人的是花苞周圍,無數條銀色的魚正圍著它打轉,魚尾掃過的地方,海水泛起金紫相間的光,像給幼苗鑲了圈流動的邊。
“是‘海生苞’。”年輕的西陲閣主帶著四境的修行者乘舟趕來,每個人手裏都捧著個裝滿本土水的陶罐,有青陽鎮的井水,有西陲的泉水,有南疆的河水,有極北的雪水,“老閣主的殘靈說,海生苞要融了四境的水才能開,像在外的遊子,心裏總得裝著故鄉的土,才能在他鄉紮根。”他把陶罐裏的水依次倒進海裏,四境的水在海麵上凝成四道光帶,往海生苞的方向聚,像四條認親的路。
水帶剛觸到花苞,藍紫色的苞皮突然裂開道縫,露出裏麵的花蕊——不是尋常的顏色,是由無數細小的浪花組成的,每朵浪花裏都藏著個小小的“生”字,有的是魚卵孵化的模樣,有的是海藻生長的痕跡,有的是貝殼開合的瞬間,全是這片海域裏關於“生”的故事。
“它在學新本事。”阿玄的聲線望著花蕊裏的浪花,金紫二色的光在眼底流轉,“在土裏長的,就學著耐幹;在海裏長的,就學著抗浪;在冰原長的,就學著耐寒。靈脈從來不是隻有一種活法,是到了哪,就學著哪的活法,卻又不忘自己的根。”玄陰的聲線往四境的方向望,千痕河的支流已在陸地上織成張巨大的網,與東海的靈脈連在一塊兒,像條跨越山海的血管,“你看,它在海裏紮根,卻把根須順著靈脈往回長,一直長到青陽鎮的跟脈苗下,這頭連著海,那頭連著家,從來沒真正離開過。”
海生苞在四境靈脈的共鳴中緩緩綻放,花瓣層層舒展,灰綠色的莖稈上突然冒出無數個小小的氣根,往海麵的方向長,氣根末端結著透明的囊,囊裏裝著淡水,水上浮著四境的泥土——是從跟脈苗下帶來的舊土,此刻正隨著海浪輕輕晃,像片流動的故鄉。花蕊裏的浪花突然炸開,化作無數滴帶著靈脈光的雨,往四境的方向落,所過之處,幹涸的土地冒出新芽,貧瘠的荒原長出綠草,像場跨越山海的饋贈。
“是‘歸鄉雨’。”阿安姑姑站在歸舟的甲板上,續脈花帕在海風裏輕輕飄,帕上繡的千痕河正往海裏延伸,與海生苞的根須連在一塊兒,“阿恒爺爺說,最好的紮根不是忘了故鄉,是把故鄉帶在身邊,讓他鄉也沾點故鄉的氣,最後他鄉也成了故鄉。”她往海裏撒了把青陽鎮的麥種,麥粒在歸鄉雨裏發芽,竟在海麵上長出片小小的麥田,麥浪翻滾,像把故鄉的景搬到了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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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他們)望著這片海上麥田,突然明白所謂的故鄉,從來不是固定的地方,是藏在根裏的念,像這微塵種,長在海裏,根卻連著青陽鎮的土,開的花裏既有海的藍,又有家的暖,把他鄉和故鄉揉成了一個圓。
東海的漁民們開始在海生苞周圍搭起簡易的浮橋,橋上掛滿了寫著心願的木牌:“願出海平安”“願魚蝦滿艙”“願遠方的家人安康”,風一吹,木牌發出的聲混著海浪的聲,像首寫給大海的歌。阿玄他們)往海生苞裏注入金紫暖光,花苞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像風鈴被海風拂過,鳴響順著靈脈往四境傳,所過之處,千痕河的浪濤都跟著唱和,像場跨越天地的合唱。
“這是‘萬浪聲’。”玄陰的聲線笑著說,意識裏浮現出四境的畫麵:青陽鎮的孩童在跟脈苗下唱歌,西陲的藥農在暗種花旁哼曲,南疆的山民在紅土坡上對調,極北的獵人在冰原上呼號,所有的聲都隨著靈脈的浪濤往東海聚,與海生苞的鳴響融在一塊兒,“原來靈脈的聲不是孤單的,是所有地方的聲湊在一塊兒的合唱,少了誰都不完整。”
沒人注意到,海生苞最深的根須裏,藏著粒比沙還小的種,顏色像深海的藍,卻在中心藏著點青陽鎮的土色,像顆揣著故鄉的海心。而在海天相接的地方,道若有若無的浪正在凝聚,浪尖上浮著個嶄新的符號,既不是“流”,也不是“生”,是個帶著海腥味的字,像浪花剛躍出海麵時喊出的聲,等著被寫進靈脈的歌裏。
處暑的風帶著海水的鹹香往四境吹,阿玄他們)站在歸舟的船頭,看著海生苞的花在浪濤裏輕輕搖,看著歸鄉雨落在遠方的土地上,看著千痕河的浪與東海的浪在天際融成一片。孩童們的歌謠在甲板上響起,混著海浪的聲,像串被海水泡亮的珠:“浪在唱,風在和,根在海裏,家在心上。”
他們知道,這不是結局,是連“萬浪聲”都唱不完的開始——關於如何帶著故鄉的土,在他鄉的浪裏紮根,讓每個遠方都長出熟悉的暖,讓每條浪濤都載著故鄉的聲,像這海生苞,長在海裏,開的卻是四境的花,藏的是所有地方的念。
而那粒藏在根須裏的深海種,正悄悄吸著海水裏的鹹與甜,等著某個風起的日子,順著洋流漂向更遠的地方,落在片無人知曉的海域,對著朝陽,露出張帶著海味與鄉音的臉,像個永遠在路上的故事。歸舟的船鈴在浪濤裏輕輕響,仿佛在說:“漂吧,往前漂吧,哪裏都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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