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深海種逐浪與遠帆載暖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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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的海風帶著涼意掠過東海,那粒藏在海生苞根須裏的深海種,已順著洋流往極北的方向漂去。阿玄他們)站在歸舟的甲板上,金紫交織的瞳孔望著遠處泛著藍光的海麵——深海種裹在片半透明的海藻裏,種皮上的藍已褪成淡青,中心的土色卻亮得驚人,像塊被海水泡得發脹的故鄉泥,每隨浪濤起伏一次,就往北方的冰原方向挪一寸。
    “它在找‘冷’。”玄陰的聲線在意識裏嗬出白氣,指尖的紫霧凝成道細帶,輕輕牽著洋流的方向,“就像暗種花要承苦,它得熬過冰的凍,才能長出抗寒的根。”阿玄的聲線望著歸舟桅杆上的風向標,帆布被風扯得獵獵作響,上麵繡的匯流株圖案正隨著船身搖晃,葉尖的光始終指著極北的方向,“靈脈總在找最不像自己的地方紮根,在海裏就學抗鹹,在冰原就學抗凍,這不是折騰,是想讓自己的根能紮得更寬些。”
    極北來的老薩滿乘著破冰船趕來,船板上堆著些黑沉沉的石頭,石縫裏嵌著冰棱,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這是‘寒髓石’,”老人往阿玄他們)手裏塞了塊碎石,寒氣順著指尖往骨縫裏鑽,“埋在冰原的凍土下千年了,能吸走所有的暖。老祖宗說,深海種要靠這石才能凍出抗寒的骨,像馴鹿要熬過零下四十度的風,才能長出厚實的絨毛。”
    寒髓石剛扔進深海種附近的海水裏,海麵突然凝結出層薄冰,深海種在冰下輕輕顫動,種皮上的淡青開始泛白,像被霜染過的草葉。阿玄他們)“看”到它的根須正在冰縫裏鑽,每根須尖都裹著層極薄的冰殼,像給手指戴上了凍瘡套,卻硬是在冰下開出條細路,往更深的寒水裏紮去,帶著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勁。
    夜裏的海麵浮著碎冰,深海種在冰隙裏慢慢蘇醒,種皮裂開道細縫,露出裏麵的芽尖——不是預想中的青,是近乎透明的白,像冰雕的嫩芽,卻在月光下泛著極淡的金,那是青陽鎮跟脈苗的暖痕,被種核緊緊裹在中心,像揣著團不熄的炭火。阿玄他們)躺在歸舟的艙裏,聽著冰粒敲打船板的聲,混著深海種發出的細微“咯吱”聲——那是根須在冰裏生長的聲,像牙齒咬碎冰碴,又脆又疼,卻透著股不肯停的勁。
    “它在焐‘暖’。”玄陰的聲線望著艙外的冰光,意識裏浮現出幅畫麵:十年前的極北冰原,年幼的他縮在雪洞裏,懷裏揣著塊被體溫焐熱的暖脈石,石上的光就是這樣淡淡的金,陪著他熬過了最冷的夜。阿玄的聲線往冰下注入絲金暖,深海種的芽尖突然亮了亮,白芽上竟滲出絲極細的綠,像冰下鑽出的草,“原來最冷的地方最藏著暖,就像這深海種,把跟脈苗的暖裹在冰芽裏,凍得越狠,暖就越不肯散,最後反倒成了抗凍的勁。”
    秋分這天,破冰船闖入片冰封的海域,海麵像塊巨大的青石板,冰縫裏泛著幽藍的光。深海種已在冰下長成株尺高的幼苗,根須纏著塊寒髓石,莖稈是半透明的白,葉背的青痕裏嵌著無數個細小的冰紋,像被凍住的浪,頂端的花苞卻泛著淡淡的金,像冰窖裏藏著的小太陽。最驚人的是冰麵下——無數條淡金色的光帶正順著根須往花苞裏聚,是從東海海生苞、青陽鎮跟脈苗、西陲匯流株傳來的暖,像無數隻手隔著冰,往極北的方向托著這株幼苗。
    “是‘冰融苞’。”阿安姑姑裹著厚厚的獸皮走來,手裏捧著個陶罐,罐裏裝著青陽鎮的麥秸稈,“阿恒爺爺的手劄裏記著,極北的靈脈要靠‘遠暖’才能開花,就像冰屋裏點的油燈,看著火苗小,卻能焐熱整個屋子。”她往冰麵上撒了把麥秸稈,秸稈落在冰縫裏,竟化作條條細火,順著光帶往花苞裏鑽,冰麵“滋滋”地冒著涼氣,卻始終沒把火澆滅。
    火舌剛觸到冰融苞,花苞突然輕輕震顫,淡金色的苞皮上裂開無數細紋,露出裏麵的花蕊——是團跳動的小火苗,火苗裏浮著無數個模糊的影:有東海漁民往冰裏鑿洞時嗬出的白氣,有西陲藥農往極北送暖漿時留下的腳印,有南疆山民給冰原孩子織的毛襪,有青陽鎮孩童寫在紙上的“要暖和”,全是四境送來的暖,在冰裏聚成了團不滅的火。
    “它在接‘遠親’的暖。”玄陰的聲線望著那團火苗,眼眶突然有些發熱,十年前在冰原上等阿玄的日子,那些偶爾從南方飄來的暖痕,原來不是錯覺,是真的有人在記掛著這片冷地,“靈脈哪有什麽遠近,你給我遞把火,我給你送片冰,一來二去就成了親戚,隔著再遠的海和冰,心也是連著的。”阿玄的聲線往火苗裏注入金紫二色的光,冰融苞突然拔高半尺,冰下的根須往更深的凍土鑽,竟托起塊巨大的浮冰,冰上開始冒出細小的綠芽,像春天提前來了,“你看,再冷的地方,隻要有暖往這兒飄,就一定能長出東西來,這暖不是一下子燒起來的,是一點一點攢的,像日子慢慢熬。”
    冰融苞在四境靈脈的共鳴中緩緩綻放,花瓣是冰白的,邊緣卻泛著金,像裹著層陽光的薄冰,花蕊裏的火苗突然炸開,化作無數點金紅的光,往極北的冰原飄去,落在凍僵的河流上,落在覆雪的山坡上,落在牧民的帳篷上——被光觸到的地方,冰開始融化,雪開始消融,凍土下冒出淡綠的草芽,像場遲來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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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跨冬火’。”年輕的西陲閣主站在浮冰上,靈脈錄在手裏微微發亮,新頁上的字帶著暖意:“老閣主的殘靈說,真正的暖從不是隻焐熱自己,是能順著靈脈往最遠的地方飄,像這火,從青陽鎮的跟脈苗出發,路過東海的浪,穿過西陲的風,最後落在極北的冰上,讓每個角落都知道,自己不是孤單的。”他指著遠處冰原上的帳篷,牧民們正舉著油燈往這邊望,燈影裏的笑臉在風雪裏晃,像被火點亮的星。
    阿玄他們)望著那些移動的燈影,突然明白所謂的遠方,從來不是隔斷的理由,是讓暖有了流動的方向,像這深海種,從東海漂到極北,帶著海的鹹,帶著冰的冷,卻始終把青陽鎮的土色藏在中心,最後開出的花,既有冰的清,又有火的暖,像座跨越山海的橋,把最冷和最暖連在了一塊兒。
    極北的牧民們開始在冰融苞周圍搭起冰屋,屋裏點著摻了靈脈光的油燈,牆上掛著四境送來的物事:東海的貝殼、西陲的草藥、南疆的紅布、青陽鎮的麥種,每樣東西上都纏著淡金色的光,像串被暖串起的念想。阿玄他們)往冰融苞的根下埋了塊新的木牌,上麵刻著個“連”字,筆畫裏纏著海的藍、冰的白、麥的金,像把所有顏色擰成了股繩。
    玄陰的聲線在意識裏輕輕哼起極北的歌謠,調子還是當年在冰原上唱的那個,卻多了些東海的浪聲、西陲的風聲、青陽鎮的麥香,阿玄跟著和,兩人的聲音在冰原上蕩開,驚起無數隻雪白的鳥,鳥翅上沾著跨冬火的光,往四境的方向飛去,像無數個報春的信使。
    “你說,這些鳥會把春帶到哪?”玄陰的聲線望著鳥影消失在冰原的盡頭,那裏的冰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黑土,“會不會有一天,極北的冰原也能種出青陽鎮的麥?”阿玄的聲線往深海種的根下望了望,根須已與極北的地脈連在一塊兒,凍土下滲出的光帶著海的鹹、冰的冷、麥的暖,像杯混著所有味道的酒,“會的,隻要暖能一直往這兒飄,火能一直往這兒燒,別說麥,就是西陲的續脈花、南疆的紅土坡,都能在冰原上長出新的樣子。”
    沒人注意到,冰融苞最深的根須裏,藏著粒比雪還小的種,顏色是極淡的粉,像被跨冬火烤化的冰,卻在中心藏著點極北的冰藍,像顆揣著冷的暖種。而在冰原與荒原交界的地方,道若有若無的暖流正在凝聚,流裏浮著個嶄新的符號,既不是“連”,也不是“生”,是個帶著溫度的字,像冰融時發出的輕響,等著被寫進春天的故事裏。
    秋分的風帶著融冰的濕氣往南吹,阿玄他們)坐在冰融苞旁的冰屋裏,看著牧民們把深海種的分身往凍土深處埋,看著孩童們追著雪白的鳥跑,看著遠處的歸舟正往冰原的方向靠,帆上的匯流株圖案在陽光下亮得驚人。歸舟的船鈴在風裏輕輕響,像在說:“暖來了,春也快了。”
    他們知道,這不是結局,是連“跨冬火”都燒不盡的開始——關於如何帶著所有的冷與暖,在最遠的地方紮根,讓每個角落都能收到來自他鄉的暖,讓每條路都能通向有光的地方,像這深海種,從海到冰,從鹹到冷,卻始終把“連”字刻在根裏,讓最遠的遠方,也成了靈脈的家。
    而那粒藏在根須裏的暖種,正悄悄吸著跨冬火的熱與冰原的冷,等著某個冰雪消融的清晨,頂開凍土,對著初升的太陽,露出張帶著冰藍的粉臉,像個從冷裏長出的暖,等著把春天,送到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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