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毒蛇山穀遇心結,玉女心亂迷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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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山穀·血鴉驛站
當“血鴉驛站”那破舊歪斜的木牌終於穿透濃重的夜霧,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時,連戰馬都忍不住發出疲憊的響鼻。
驛站依著一處陡峭的山壁而建,主體是粗糲的黑石壘砌,隻有兩層,幾扇窗戶透出昏黃搖曳的燈光,在死寂的山穀中顯得格外渺小,如同巨獸嘴邊的一點殘燭。
“總算到了!他娘的,這鬼地方!”絡腮胡老兵長舒一口氣,聲音裏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驛站門口掛著一盞風燈,燈罩上滿是汙垢,光線昏暗。一個佝僂著背、眼皮耷拉的老驛卒提著盞更破的油燈迎了出來,看到這一隊殺氣騰騰、甲胄染血的騎兵,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隨即又恢複了麻木。
“軍爺們…住店?”老驛卒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廢話!”西風域翻身下馬,將韁繩甩給親兵,“把最好的房間,呃…算了,這鬼地方估計也沒啥好的。能遮風擋雨不漏雨就行!馬匹都喂上好的精料,水要幹淨!兄弟們趕了一天路又打了場架,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趕緊弄些熱乎的吃食來,分量要足!”
他一邊吩咐,一邊掏出一小袋金幣丟過去,“手腳麻利點!”
老驛卒掂了掂錢袋,麻木的臉上擠出一絲諂媚:“軍爺放心,小店雖破,該有的都有!後院馬廄寬敞,小的這就讓人準備熱水熱飯!”他轉身吆喝了幾句土話,驛站裏立刻響起一陣忙亂的腳步聲。
驛站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顯破敗。大廳裏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黴味、汗味和劣質煙草的氣息。幾張油膩的方桌,幾條瘸腿的長凳。牆壁被煙火熏得漆黑,角落裏堆著些雜物。幾個同樣穿著破爛、眼神躲閃的夥計開始忙碌起來,搬動桌椅,生火燒水。
三百戰神殿力士魚貫而入,瞬間將本就不大的大廳擠得滿滿當當。士兵們卸下沉重的甲胄和武器,隨意堆放在牆角,疲憊地癱坐在長凳上,揉著酸痛的肩膀和腿腳,低聲交談著方才那場短暫而激烈的遭遇戰,話題自然離不開離歌那如同戰神下凡般的表現。
絡腮胡老兵拍著大腿:“嘿!你們是沒看見,離歌大人那一杖掃過去,三個‘無麵傀’就跟紙糊的似的飛出去!那叫一個痛快!”
“就是!西風大人說得對,咱們下去純屬添亂!”年輕士兵滿臉崇拜。
西風域沒理會士兵們的議論,他環視一圈,對幾個小隊長吩咐道:“老規矩,安排好值夜,三班倒。馬廄、前後門、二樓走廊都要有人。這地方不太平,都給我打起精神!吃過飯趕緊休息,明天還有硬仗!”
“是!大人!”小隊長們領命而去。
驛站夥計很快端上來大盆的、冒著熱氣的雜燴湯,裏麵翻滾著不知名的肉塊、幹菜和粗糲的米粒。還有堆成小山的、烤得焦黑的粗麵餅子。味道實在不敢恭維,但對於饑腸轆轆、又剛經曆過戰鬥的士兵們來說,無異於珍饈美味。大廳裏頓時響起一片狼吞虎咽的咀嚼聲和滿足的歎息。
離歌沒有立刻去吃飯。他獨自坐在大廳最角落的一張桌子旁,解下了背後的裁決之杖。
暗金色的杖身沾染了些許泥點和暗紅的血跡。他取出一塊幹淨的軟布,沾了點水囊裏的清水,開始仔細地、沉默地擦拭著杖身。
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昏黃的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映出沉靜的輪廓。裁決之杖頂端的紅綢安靜地垂落,在微弱的火光下,那抹紅色如同凝固的火焰。
西風域端著兩大碗雜燴湯和幾個餅子走過來,將其中一碗重重放在離歌麵前,自己也一屁股坐下。
“嘿,擦那麽亮給誰看?這破地方又沒姑娘。”西風域抓起一個餅子,大大咧咧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調侃道,眼睛卻瞟著離歌擦拭的動作,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
離歌沒抬頭,依舊專注地擦拭著杖身,直到最後一點汙漬消失,杖身在昏暗光線下也隱隱流轉著暗金的光澤。他才將布收好,端起麵前的雜燴湯,喝了一大口。滾燙粗糙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暖意。
“習慣了。”離歌簡單地回答,聲音有些低沉。
西風域咽下嘴裏的食物,身體微微前傾,胳膊肘支在油膩的桌麵上,臉上掛著慣常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卻認真了幾分:“喂,我說兄弟,今天出發前,你可是去石城了吧?嘖嘖,我遠遠看著,咱們的小公主可是扒著門框,望眼欲穿啊!”
他擠了擠眼睛,“怎麽樣?老丈人那關好過不?”
離歌握著湯碗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耳根不易察覺地泛起點紅暈。他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石叔和阿布嬸…人很好。”
“哈哈哈!”西風域忍不住笑出聲,引來旁邊幾桌士兵好奇的目光,他趕緊壓低聲音,“就這?沒別的了?比如…有沒有拉著你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子,好好照顧我女兒’?或者…丈母娘有沒有偷偷塞給你點啥‘傳家寶’之類的?”他促狹地眨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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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歌被他問得有些窘迫,悶頭又喝了一大口湯,才甕聲甕氣地說:“給了我一囊酒。”他頓了頓,補充道,“家裏釀的。”
“酒?”西風域眼睛一亮,隨即又露出失望的表情,“就這?唉,看來你這準女婿的待遇,還沒到位啊!不過嘛…”他話鋒一轉,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八卦的興奮,“我看香石妹子那樣子,對你可是死心塌地了。臨別時,那小眼神,嘖嘖,都快滴出水來了。快說說,抱了沒?親了沒?她是不是哭得稀裏嘩啦的?”
離歌猛地嗆咳起來,被粗糲的湯水嗆得滿臉通紅,狠狠地瞪了西風域一眼。
他下意識地抬手,似乎想捂住胸口,那裏貼身放著香石給他的、繡著紫藤花的香囊,裏麵裝著她的一縷紫發和她昨晚連夜繡好的平安符。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西風域的眼睛。
“哈!藏什麽呢?”西風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指著離歌胸口,“定情信物是不是?拿出來看看!讓兄弟也沾沾喜氣!”
“沒有!”離歌斬釘截鐵地否認,臉更紅了,甚至有些惱羞成怒地別開臉。
西風域見好就收,知道再逗下去這耿直的兄弟怕是要拔杖揍人了。
他靠在椅背上,拿起酒囊灌了一口劣質的燒刀子,辛辣的液體入喉,他滿足地歎了口氣,眼神卻飄向了驛站窗外無盡的黑暗,臉上的戲謔漸漸淡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和自嘲。
“唉…”他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陶碗邊緣,“還是你小子有福氣啊。香石妹子心思單純,喜歡就是喜歡,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稀罕你。兩情相悅,長輩祝福,多好。”
離歌聽出他語氣裏的異樣,轉過頭看向他。
西風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像我…我這心裏頭裝著的那個…”他搖了搖頭,又灌了一大口酒,辛辣感似乎讓他舒服了些,“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兄弟我現在是進退兩難,心裏頭跟貓抓似的難受。”
離歌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大廳裏士兵們的喧鬧聲似乎也遠去了。
“在想…龍族那個敖靈玉?”離歌難得主動開口問道。在封魔穀,西風域對那位龍族公主的異常關注,他並非沒有察覺。
“嗯。”西風域坦然地點頭,眼神有些複雜,“你也看到了,她…她身邊總圍著那個魔族小子,叫什麽骨刃是吧?那小子獻殷勤獻得,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看。”
他語氣裏帶著點酸溜溜的味道,“我呢?我連靠近她都得找個正經理由!龍族公主啊…高高在上,身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魔族情敵…”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最關鍵的是,我連她對我到底有沒有那麽一絲絲好感都摸不準!每次想找她說句話,不是被那魔族小子攪和了,就是她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模樣…難啊!”
他仰頭將碗裏最後一點酒喝幹,把空碗重重頓在桌上:“你說我這算不算自找沒趣?明知道希望渺茫,還跟中了邪似的惦記著?”
離歌沉默著。他對感情的理解遠沒有西風域那麽複雜曲折。在他看來,喜歡就是像他對香石那樣,坦坦蕩蕩,許下承諾,然後去實現。但西風域的困擾,他也能感受到那份真切的煎熬。
“她…知道你喜歡她嗎?”離歌問了個最直接的問題。
西風域被問得一噎,隨即苦笑更甚:“我倒是想讓她知道!可怎麽讓她知道?衝上去跟那魔族小子打一架?還是學那些酸腐文人寫情詩?兄弟,你是不知道,在她麵前,我平時那點機靈勁兒全沒了,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鬱悶地又想去拿酒囊,發現已經空了,煩躁地丟到一邊。
離歌想了想,耿直地說道:“你可以直接告訴她。像我對香石那樣。”
西風域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直接說?‘敖靈玉,我喜歡你?’ 然後呢?等著被她那冰冷的龍息凍成冰雕?還是等著骨刃那小子提著劍來找我決鬥?兄弟,你那套直來直去的辦法,隻對香石妹子那種單純的小姑娘管用!對上敖靈玉…”
他搖了搖頭,一臉“你不懂”的表情,“她那心思,比這毒蛇山穀的瘴氣還難猜透!我西風域自認閱人無數,在她麵前,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離歌皺了皺眉,他確實無法理解西風域這種彎彎繞繞的心思。在他看來,心意就該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那…就這樣?”離歌問。
“不然還能怎樣?”西風域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重新變得有些玩世不恭,但那抹落寞卻更深了,“走一步看一步唄。也許哪天她自己就明白了?或者…等我把那個礙眼的魔族小子揍趴下?”他這話說得毫無底氣,更像是一種自我安慰。
他站起身,拍了拍離歌的肩膀:“行了,兄弟,別琢磨我這破事了。你啊,就偷著樂吧!有香石妹子這樣的等著你,好好珍惜。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天進了沙巴克,才是真正的龍潭虎穴。紅秀那娘們兒今天隻是開胃小菜,大的肯定在後頭等著咱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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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西風域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走向樓梯,去找驛卒安排好的房間了。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蕭索。
離歌獨自坐在角落裏,大廳裏的喧囂似乎與他隔了一層。士兵們吃飽喝足,開始陸續上樓休息,值夜的士兵也披上毛氈,抱著武器坐在火盆旁打盹。
他低下頭,從貼身的衣襟裏,小心地取出了那個繡著紫藤花的香囊。
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細密的針腳,仿佛能感受到少女殘留的溫度。他解開係繩,裏麵除了那縷屬於她的黑發,果然還多了一個小小的、疊成三角狀的黃色符紙,上麵用朱砂畫著玄奧的符文——這是她連夜趕製的平安符。
離歌的嘴角,在無人察覺的角落,微微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他將香囊緊緊攥在手心,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和承諾。
驛站外,毒蛇山穀的夜風嗚咽著穿過怪石嶙峋的山穀,如同無數冤魂在低語。驛站內,篝火發出劈啪的輕響,值夜士兵的鼾聲漸起。離歌將香囊仔細收好,拿起裁決之杖,起身走向樓梯。銀甲在昏暗中反射著微弱的光,步伐沉穩而堅定。
沙巴克就在前方,風暴正在匯聚。但此刻,他心中那片屬於紫藤花的角落,卻異常安寧。
驛站二樓,離歌的房間在走廊盡頭。房間狹小簡陋,隻有一床、一桌、一凳,牆壁斑駁,窗戶用厚實的木板釘死,隻留幾道縫隙透氣。空氣裏彌漫著陳年木頭和灰塵的味道。
離歌沒有睡。他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裁決之杖橫放膝前,閉目調息。銀甲已經卸下,隻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更顯得身形挺拔,輪廓在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下如同石刻。
白日裏戰鬥的疲憊似乎已被強大的意誌力驅散,呼吸悠長而平穩,整個人如同蟄伏的猛獸,看似放鬆,實則每一寸肌肉都處在最佳的警戒狀態。
驛站徹底安靜下來。樓下大廳的火盆隻剩下暗紅的餘燼,值夜士兵靠在柱子上發出輕微的鼾聲。山穀裏的風似乎也倦了,嗚咽聲變得斷斷續續。隻有遠處不知名的夜梟,偶爾發出一兩聲單調的鳴叫。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午夜時分。
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穿透了木板的縫隙,鑽入了離歌敏銳的耳中。
不是風聲,不是蟲鳴,也不是鼾聲。
那是一種…極其輕微的、粉狀物摩擦的“沙沙”聲。細微得如同蝴蝶翅膀掠過塵埃。聲音的來源,就在他窗外下方,緊貼著驛站粗糙的石牆!
離歌的雙眼驟然睜開!黑暗中,他的眸子如同兩點寒星,瞬間鎖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窗戶左下角那道最寬的縫隙!
沒有絲毫猶豫!
“砰!”
一聲沉悶的爆響!離歌的身影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然釋放!
他沒有選擇開門,而是直接撞碎了那扇被木板釘死的窗戶!木屑紛飛中,他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閃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直撲窗外下方!
驛站外牆下,一個嬌小的黑影正半蹲著,纖細的手指間撚著一小撮散發著詭異甜香的暗綠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正準備從窗戶縫隙彈入屋內。
黑影顯然沒料到目標會以如此狂暴直接的方式破窗而出!當她聽到頭頂爆裂聲,驚駭抬頭時,隻覺一股淩厲的勁風當頭罩下,帶著強烈的男性氣息和鐵血的味道!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帶著少女特有的清越和驚慌。
她想後退,想施展潛行的身法融入黑暗,但太遲了!
一隻骨節分明、蘊含著可怕力量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精準無比地、一把攥住了她纖細的後頸!
“呃!”少女全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指尖的毒粉簌簌落下,被夜風吹散。她像一隻被拎住了後頸皮的小貓,雙腳離地,徒勞地在空中蹬了兩下。
離歌穩穩落地,單手提著這個輕若無物的“刺客”,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
入手處,是溫熱細膩的皮膚和柔軟的發絲。分量太輕了,輕得不像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而且…這驚呼聲…
他手腕一翻,毫不憐香惜玉地將手中的人兒轉了過來,麵對自己。
月光恰好穿透稀薄的雲層,灑落下來,照亮了被他鉗製住的“刺客”。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
她穿著一身貼合的夜行衣,勾勒出剛剛開始發育的青澀曲線。
臉上蒙著一塊黑色的三角巾,隻露出一雙眼睛。此刻,那雙眼睛瞪得溜圓,如同受驚的小鹿,裏麵盛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羞憤,還有…一絲來不及掩飾的好奇?
她的眼睛很特別,瞳孔是罕見的琥珀色,在月光下如同上等的蜜蠟,清澈得能映出人影。此刻,這雙漂亮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著離歌冷峻的麵容和深邃的黑眸。
離歌愣住了。他能感覺到手掌下少女頸項脈搏的瘋狂跳動,像隻受驚的小鳥。這觸感,這分量,這雙眼睛…都與他預想中陰狠毒辣的“紅秀”殺手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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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離歌的聲音冰冷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另一隻手閃電般探出,扯下了少女臉上的三角巾。
一張略顯驚恐、卻異常精致漂亮的臉蛋暴露在月光下。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鼻梁小巧挺翹,嘴唇因為驚嚇和羞憤而緊緊抿著,唇色是天然的淡粉色。此刻,她臉頰緋紅,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劇烈顫抖著,琥珀色的瞳孔裏水光瀲灩,直勾勾地盯著離歌近在咫尺的臉。
好…好俊的男人!少女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跳得更快了,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從未見過如此英挺冷峻的男子,銀甲在月下生輝,輪廓如同刀削斧鑿,特別是那雙眼睛,深邃得像要把人吸進去。
他身上的氣息…是陽光曬過的青草混合著鐵器的冷冽…好聞得讓她忘了自己正被人像抓小雞一樣拎著。
離歌也看清了她的臉,眉頭皺得更深了。太年輕了!而且,這張臉上,除了驚慌和羞憤,找不到一絲屬於殺手的狠戾和陰鷙。
“我…我…”少女張了張嘴,聲音帶著點軟糯的哭腔,卻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離歌那雙近在咫尺、如同寒潭般的黑眸,還有他攥著自己後頸的、帶著薄繭的、溫熱有力的大手傳來的觸感。
這感覺…好奇怪…讓她渾身發軟,心跳如鼓,完全忘了腰間皮囊裏那些致命的毒粉和解藥。
“說!”離歌的聲音又冷了一分,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
“嗚…疼…”少女吃痛,琥珀色的眼眸裏瞬間蓄滿了淚水,泫然欲泣的模樣楚楚可憐,“你…你放開我!我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離歌的目光掃過她腰間那個鼓鼓囊囊、散發著各種藥草和毒物混合氣味的特製皮囊,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撮被風吹散的暗綠色粉末,眼神銳利如刀,“深夜潛行,在我窗外施放毒粉,這叫不是壞人?”
少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失手掉落的毒粉,小臉瞬間煞白,隨即又漲得通紅,像是被戳破了謊言的孩子,急切地辯解道:“我…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你!沒想真的毒你!那…那是‘安神散’,隻會讓人睡一覺而已!真的!”
她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看我?”離歌覺得荒謬。他盯著少女那雙清澈見底、此刻寫滿了真誠或者說愚蠢)的琥珀色眼睛,第一次感覺有點棘手。這少女的眼神太幹淨了,幹淨得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她身上的殺意…幾乎為零。
就在這時,二樓的窗戶被猛地推開,西風域探出頭來,睡眼惺忪,頭發亂糟糟的:“喂!離歌!大半夜拆房子啊?還讓不讓人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著樓下離歌手裏拎著的那個嬌小身影。
月光下,離歌高大冷峻,單手拎著一個楚楚可憐、淚眼汪汪的絕色小美人…這場麵怎麽看怎麽詭異。
西風域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臉上頓時露出一個極其曖昧又促狹的笑容,拉長了調子:“喲~我說離歌兄弟,你這…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覺,跑出來‘抓’個小美人兒?嘖嘖嘖,看不出來啊,你這濃眉大眼的,也好這口?香石妹子知道嗎?”他故意把“抓”字咬得很重。
離歌臉一黑,懶得理會西風域的調侃。他低頭看著手中這個毫無反抗能力、隻是用那雙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望著自己的少女,心中那點殺意早已煙消雲散。這根本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被家裏慣壞了跑出來玩危險遊戲的小丫頭!
“名字。”離歌的聲音緩和了些,但依舊沒什麽溫度。
少女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讓她莫名心慌意亂的氣息,腦子一抽,脫口而出:“流…流沙!我叫流沙!”她臨時編的化名)
“流沙?”離歌重複了一遍,覺得這名字有點怪。他盯著她:“誰派你來的?”
“沒…沒人派我…”少女小骨)連忙搖頭,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我…我自己來的…聽說你很厲害…就想…就想看看…”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眼神躲閃著不敢再看離歌。
“看夠了?”離歌冷冷地問。
“……”小骨咬著下唇,偷偷抬眼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微不可察地點了點下巴。心裏卻在狂喊:沒看夠!一點都沒看夠!
離歌看著她這副又羞又怕又偷偷看自己的模樣,徹底沒了脾氣。他鬆開手。
“哎喲!”小骨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冰冷潮濕的地上,摔得她齜牙咧嘴,揉著摔疼的地方,眼淚汪汪地抬頭看著離歌,眼神委屈又控訴。
“小小年紀,別學人下毒。”離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和告誡,“下次再讓我抓到…”他頓了頓,似乎在想怎麽威脅一個看起來這麽“無害”的小姑娘,“…打斷你的腿。”
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的少女,轉身,腳尖一點,身形如同鬼魅般拔地而起,輕盈地掠回自己那扇破了個大洞的窗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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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骨呆呆地坐在地上,揉著摔疼的屁股,看著離歌消失的窗口,心髒還在不爭氣地狂跳。剛才被他攥住後頸、近距離對視的感覺…還有他鬆開手時,指尖無意間擦過她頸側皮膚帶來的那一絲電流般的酥麻…都讓她整個人暈乎乎的。
“打斷腿…”她喃喃地重複著離歌最後那句威脅,非但沒覺得害怕,嘴角反而抑製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傻乎乎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閃爍著奇異的光彩,“他…他放我走了…他好帥…好厲害…”
她低頭看著自己腰間那個裝滿致命毒物的皮囊,第一次覺得這些東西索然無味。剛才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她可以輕易地灑出“腐骨粉”或者“失魂引”,讓這個強大的男人瞬間失去抵抗力…可她腦子裏全是那雙深邃的眼睛和近在咫尺的氣息,手指僵硬得完全不聽使喚。
“流沙…我叫流沙…”她傻笑著,把離歌隨口問的化名當成了某種甜蜜的暗號。
二樓窗口,西風域看著樓下那個坐在地上傻笑的小美人兒,又看看房間裏麵無表情開始打坐的離歌,摸著下巴,嘖嘖稱奇:“嘖嘖,離歌啊離歌,你這桃花運…擋都擋不住啊!先是香石公主,這又來個投懷送抱的絕色小刺客…嘖嘖,豔福不淺!不過…這丫頭看著嫩了點,你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啊?”他故意大聲調侃。
離歌閉著眼,仿佛入定,對西風域的聒噪充耳不聞。隻是沒人看見,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耳根處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極其細微的紅暈。
小骨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爬起來,像隻受驚的小兔子,飛快地看了一眼離歌的窗戶,然後身影詭異地一晃,如同融入地麵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驛站後方的黑暗山林中,速度快得驚人,顯示出與年齡不符的精妙潛行身法。
驛站再次恢複了死寂。
離歌閉目調息,但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閃過那雙清澈的、帶著水光的琥珀色眼眸,還有那張稚氣未脫卻精致異常的臉龐。
“流沙…”他心中默念這個古怪的名字,隨即又強行壓下這絲異樣。沙巴克在即,凶險重重,容不得半點分心。他收斂心神,將全部意念沉入丹田,裁決之杖橫放膝前,如同守護主人的忠犬。
而在驛站外,黑暗的山林中,一個嬌小的身影在樹影間急速穿梭。小骨流沙)的心跳依舊快得像擂鼓,臉頰滾燙。她摸了摸自己剛才被離歌攥過的後頸,那裏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和薄繭的觸感。
“離歌…”她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琥珀色的眼眸裏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崇拜、好奇和一種懵懂悸動的光芒。她回頭望了一眼血鴉驛站那微弱的燈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甜蜜的笑意。
“下次…我一定不會讓你這麽輕易就抓到我了!不過…打斷腿…好像也不錯?”少女帶著滿心奇異的遐思,身影徹底融入黑暗,仿佛從未出現過。
夜,更深了。毒蛇山穀的殺機,似乎才剛剛拉開序幕。而離歌不知道,他今夜一時心軟放走的這個“無害”少女,她的身份,是瑪法大陸最神秘、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影牙”首領唯一的掌上明珠,代號“小骨”。她那一身足以讓頂尖高手飲恨的施毒術,隻因情竇初開時刹那的心動,竟在離歌麵前,徹底失了效。
沙巴克城·鐵血盟秘壇
秘壇深處,空氣凝滯得如同鉛塊。慘綠色的燭火在青銅燈盞中跳躍,將牆壁上扭曲猙獰的惡魔浮雕映照得如同活物。紅秀一身紅紗,慵懶地斜倚在鋪著雪白狐皮的寬大座椅上,指尖把玩著一枚剔透的水晶骷髏頭。
在她麵前,一個穿著破爛、仿佛剛從泥地裏滾出來的老驛卒正是血鴉驛站那個)單膝跪地,頭埋得很低,大氣不敢出。他正詳細地匯報著驛站發生的一切:離歌如何輕易解決“無麵傀”,西風域的看戲姿態,以及…午夜時分,離歌破窗擒住那個神秘少女刺客的驚人一幕。
“…那離歌,警覺高得嚇人!屬下剛把‘引魂香’的粉末沾上他窗縫,還沒彈進去,他就…他就直接撞破窗戶跳下來了!那速度,跟鬼似的!”老驛卒的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然後…然後他就把那個小丫頭…像拎小雞崽一樣拎起來了…”
紅秀把玩水晶骷髏的動作微微一頓,紅紗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哦?看來我們的‘玄霄之子’,比傳聞中還要敏銳幾分。無麵傀是廢物,連消耗他都做不到。那小丫頭呢?是‘影牙’的人?”她之前接到密報,影牙的人似乎也盯上了離歌這行人。
“屬下…屬下不確定。”老驛卒頭埋得更低,“那丫頭看著年紀極小,身手…倒是詭異得很,潛行時屬下完全沒察覺。但被離歌抓住後…就…就完全傻了!哭哭啼啼的,說什麽隻是來看看他…離歌那小子,居然…居然就把她放了!還說什麽…‘下次打斷腿’?”
“放了?!”紅秀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尖銳。她猛地坐直身體,紅紗無風自動,秘壇內的燭火都隨之劇烈搖曳了一下。“影牙的人失手被擒,居然被放了?離歌是傻子嗎?還是…那丫頭用了什麽詭計?”她眼中寒光閃爍,手指用力,水晶骷髏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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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像詭計。”老驛卒連忙道,“那丫頭被拎著的時候,嚇得眼淚汪汪,話都說不利索。被丟地上摔了個屁股墩兒,就坐在那兒傻乎乎地看著離歌回屋…離歌那小子,好像…好像真覺得她就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片子,沒當回事。”
紅秀沉默了。她緩緩靠回椅背,紅紗下的麵容在搖曳燭光中晦暗不明。影牙的人…被當成了不懂事的小丫頭?還被放了?這簡直是對“影牙”這個名號最大的侮辱!老骨那個護短又陰狠的老東西要是知道了…
一絲冰冷的、充滿算計的笑意,緩緩爬上紅秀的嘴角。
“有趣…”她低語著,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真是…太有趣了。”
她原本的計劃,是讓離歌在毒蛇山穀“意外”中毒身亡,或者至少重創。
這樣,烈九痛失愛將雖然離歌不是他兒子,但烈九對他青睞有加是事實),必然震怒徹查。
以烈九在比奇軍中和江湖上的威望和暴脾氣,一旦查到蛛絲馬跡指向某些“敵對勢力”比如她故意留下的、指向比奇某些與烈九不和的貴族的線索),必然引發軒然大波。她鐵血盟便可趁亂攫取沙巴克的利益,甚至挑起動亂。
可現在…離歌不僅毫發無損地過了第一關,還莫名其妙放走了一個影牙的殺手?這完全打亂了她的節奏!
然而,紅秀的腦子轉得極快。一個更陰險、更一箭雙雕的計劃瞬間在她腦海中成型。
“那個小丫頭…看清楚長相了嗎?”紅秀的聲音恢複了慵懶,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月光下看得不太真切,但…非常漂亮!年紀很小,眼睛是琥珀色的,很亮!”老驛卒努力回憶。
琥珀色的眼睛…年紀很小…紅秀心中了然。
影牙首領“老骨”那神秘莫測、視若珍寶的女兒——“小骨”!傳聞這丫頭天賦異稟,毒術青出於藍,卻一直被老骨嚴密保護著,極少露麵。她竟然親自出手了?還被離歌像抓小貓一樣拎著放了?
紅秀幾乎要笑出聲。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烈九啊烈九…”紅秀摩挲著水晶骷髏,眼中閃爍著惡毒而興奮的光芒,“本想借你‘愛將’之死給你添點堵,沒想到…你這‘愛將’倒是給我送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禮!”
她不再關心離歌的死活了。至少現在不關心。一個活著的、魅力大到能讓影牙的小公主失態甚至“失手”的離歌,價值遠超一具屍體!
“離歌…玄霄之子,烈九看重的人,現在…還可能是影牙小公主的心上人?”紅秀喃喃自語,笑容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冷,“老骨那個老東西,為了他這寶貝女兒,可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若是讓他知道,他的寶貝疙瘩對一個要殺的目標動了心,還被對方像丟垃圾一樣放了…嘖嘖嘖…”
她幾乎能想象老骨得知消息後的暴怒。
那老家夥最恨別人輕視影牙,更恨別人碰他女兒一根手指頭!離歌那“拎後頸”和“打斷腿”的舉動,在老骨眼裏,怕是比直接殺了小骨還要讓他難以忍受!
“傳令下去。”紅秀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威嚴,“放棄對離歌的一切直接刺殺行動。改為…嚴密監視!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是…他和那個‘小丫頭’是否還會再見麵!”
“是!”老驛卒連忙應聲。
“還有,”紅秀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玩味,“派人,用最隱秘的渠道,給‘影牙’的老骨送個口信。就說…”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令愛在毒蛇山穀玩得很開心,似乎對烈九元帥麾下那位銀甲紅綢的年輕高手…頗有好感。年輕人嘛,情竇初開,攔是攔不住的。隻是不知那位高手,是否也配得上令愛的‘青眼’?’ 記住,原話送到,一個字都不許錯!”
老驛卒打了個寒顫,連忙應下:“屬下明白!”
紅秀揮揮手,示意他退下。秘壇中再次隻剩下她一人。
她走到一麵巨大的水晶鏡前,鏡麵並非普通鏡麵,而是由無數細小的水晶棱麵組成,此刻正散發著幽暗的光芒。紅秀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絲暗紅色的魔力,輕輕點在鏡麵中心。
鏡麵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漸漸顯露出一幅模糊的畫麵——正是血鴉驛站外,離歌單手拎著小骨流沙)後頸,兩人在月光下四目相對的瞬間!
畫麵雖然模糊,但小骨那雙瞪大的、水光瀲灩的琥珀色眼眸中,那份驚駭、羞怯和一絲掩藏不住的悸動,卻清晰得刺眼!
“情之一字,才是世間最烈、最無解的毒啊…”紅秀看著鏡中少女那懵懂又熾熱的眼神,紅紗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冰冷至極的笑意,“老骨,這份‘大禮’,希望你喜歡。烈九…你的好兒子她依然習慣性認為離歌是烈九之子),這次可是親手給你挖了個天大的坑呢!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場好戲了!”
她指尖魔力一收,水晶鏡麵恢複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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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壇內,隻剩下她低低的、如同毒蛇般陰冷的笑聲在回蕩。
原本針對烈九的禍水,因為離歌那耿直又“心軟”的一放,已然轉變了方向,化作更洶湧、更致命的暗流,悄然湧向了影牙的首領老骨。而風暴的中心,正是那個對此一無所知的銀甲少年——離歌。
與此同時,在瑪法大陸某個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一座完全由巨大白骨構築而成的陰森殿堂深處。
一個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身形佝僂的老者老骨),正用枯瘦如柴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個由某種生物頭骨製成的酒杯。他動作輕柔,如同對待情人。
突然,一隻漆黑的、形如烏鴉卻生著骨翼的怪鳥,悄無聲息地穿透殿堂的陰影,落在他枯瘦的肩膀上,喙中吐出一枚細小的、用特殊藥水浸泡過的骨片。
老骨的動作一頓。他取過骨片,指尖一縷幽綠的火焰燃起,骨片上的字跡在火焰中顯現——正是紅秀派人送來的口信!
當看清上麵的每一個字時,殿堂內本就陰冷的溫度仿佛瞬間降至冰點!老骨那雙隱藏在黑袍陰影下的眼睛,驟然爆發出駭人的、如同鬼火般的碧綠幽光!
“小骨…離歌…”沙啞、幹澀、蘊含著無盡暴怒和殺意的聲音,如同生鏽的刀片刮過骨頭,在死寂的白骨殿堂中響起。
“哢嚓!”一聲脆響!他手中那個珍若性命的頭骨酒杯,被他枯瘦的手指硬生生捏碎!碎裂的骨渣刺破了他的掌心,暗紅色的血液緩緩滲出,滴落在慘白的地麵上,如同盛開的死亡之花。
“好…好得很!”老骨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顫抖,“敢碰我的女兒…管你是玄霄之子,還是烈九的種…老夫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恐怖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潮,瞬間席卷了整個白骨殿堂,連牆壁上鑲嵌的無數頭骨空洞的眼窩裏,似乎都閃爍起怨恨的光芒。
一場因少女懵懂心動而引發的、席卷頂尖殺手組織的可怕風暴,已然在黑暗中醞釀成形,而它的第一個目標,正是遠在毒蛇山穀,對此還一無所知的離歌。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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