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天雷神出世那天的無妄海邊。
    沙巴克副城主西風域率領的五萬精銳，終究是感覺來遲了一步。
    他們在那次天威被迫跪拜後爬起來趕到時候，隻看到一片狼藉的刑場、跪伏一地尚未完全從神威中恢複過來的民眾和士兵、以及海麵上那個被雷霆劈出的巨大空洞和兀自飄散的焦糊氣息。哪裏還有璃月夫人的影子？
    西風域臉色鐵青，立刻派出斥候四處打探，很快便從那些驚魂未定的圍觀者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一位如同雷神降世般的紅衣少年，以無可匹敵的姿態救走了璃月夫人，並降下了剛才那恐怖的神罰。
    “雷神？紅衣少年？”西風域眉頭緊鎖，立刻聯想到盟重城中關於“登徒子”與璃月夫人的傳聞，心中已然明了。他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通過沙巴克回城符咒，將情況如實稟報給給了離歌。
    沙巴克城，城主府。
    離歌聽完西風域那邊情況的匯報，得知璃月已被神秘少年救走，先是鬆了口氣，隨即一股怒火湧上心頭！
    “好一個比奇！好一個沙風！”離歌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堅硬的扶手瞬間裂開數道縫隙，“竟真敢對我師娘動用‘沉塘’極刑！若非有高人相救，此刻豈非……” 他不敢想下去。
    一旁的星澈夫人輕輕按住他的手，柔聲道：“夫君息怒。師娘既已脫險，便是萬幸。眼下，正是我們沙巴克城該有所作為之時。”
    離歌看向愛人：“澈兒快說，有何高見？”
    星澈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娓娓道來：“救走師娘之人，實力深不可測，是不是諾瑪教主說的那個雷神 先放一放，這個人且與師娘關係匪淺，師娘安危應已無虞。但此事，卻不能就此作罷。”
    “沙風昏聵，比奇皇室默許如此對待有功之臣的正妻，已寒天下之心。我沙巴克城此時出麵，並非真的要與人開戰，而是要借此機會，彰顯我城態度，收攏人心。”
    “其一，立刻以沃瑪號角傳音西風域，命五萬精兵不必撤回，就地駐守於比奇皇城主要城門之外！不必進城，隻需陳列軍容，施加壓力！此舉意在震懾比奇皇室，表明我沙巴克對此事的嚴重關切和不滿！”
    “其二，命西風域親自挑選三百最精銳的親衛，直接進入比奇城，前往沙風將軍府要人！就打著我沙巴克城迎接‘師娘’前去休養的旗號！咬死沙風虐待正妻、證據不明便動用私刑這一點，逼他交人！即便明知人已不在他府中，也不怕，然後夫君自縛身軀去給君王請罪，請求君王懲戒你陳兵之責，君王絕不敢在這個時候為難你，而夫君敢作敢為的舉動也可盡收人心，因此，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場戲做足！”
    離歌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太妙了！如此一來，天下人都會看到，在師娘蒙難之時，是我沙巴克城挺身而出，不惜陳兵邊境為她撐腰！雪域神宮幾十萬精靈族、還有師娘的兒子沙貝亮駙馬，都會銘記我沙巴克這份人情！甚至劍聖齊忠孝前輩，也會感念我們為其女出頭之恩！此舉可謂一舉多得！哎呀，我的澈兒！妙計啊。”
    星澈微笑著點頭：“正是此意。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夫君，才是重情重義、沙巴克城才是值得托付與依靠之地。”
    “好！就依澈兒之計！”離歌大喜，立刻起身，取過沃瑪號角。
    他凝聚功力，對著號角沉聲下達命令，聲音通過號角的魔力，瞬間跨越空間，清晰地傳達到了遠在比奇城外的西風域耳中：
    “西風域聽令！五萬大軍，陳兵比奇四門，未有本城主命令，不得擅動，亦不得後退半步！”
    “爾親率三百近衛，即刻入城，直抵沙風府邸！就言：沙風無道，虐妻至此，我沙巴克城看不過眼，特來迎接璃月師娘前往沙巴克休養！讓他即刻放人！”
    “態度需強硬！聲勢需浩大！務必讓整個比奇城都看到我沙巴克的態度！”
    比奇城外，西風域接到號角傳音，精神一振，立刻領會了城主的深意。
    他迅速安排圍城之事，並點齊三百名實力最強、裝備最精良、氣勢最彪悍的親衛，跨上戰馬，如同一股鋼鐵洪流，浩浩蕩蕩地開進比奇城！
    馬蹄聲如雷，甲胄鏗鏘，沙巴克的旗幟在比奇皇城四個入口獵獵作響。
    沿途百姓紛紛驚恐避讓，議論紛紛，比奇城門口守衛，一見是沙巴克副城主，惹不起，連忙讓開，都是人族，沒有多想。
    西風域率隊徑直來到沙風將軍府門前，也不下馬，運足中氣，聲如洪鍾，對著緊閉的府門喝道：
    “沙風將軍！開門！我乃沙巴克城副城主西風域！奉離歌城主之命，特來迎接璃月夫人前往沙巴克城休養！”
    “爾身為丈夫，不辨是非，聽信讒言，虐待有功正妻至此，天地不容！今日若不放人，我沙巴克五萬大軍已在城外，定要向你討個公道！”
    聲音滾滾，傳遍整條街道，甚至傳入了深宮之中！
    府內的沙風本就因驚蟄之事嚇得魂不附體，又聽聞沙巴克五萬大軍兵臨城下，此刻再被西風域如此當眾嗬斥逼宮，簡直羞憤欲絕，卻又心驚膽戰，連麵都不敢露，隻能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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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比奇皇室也被沙巴克這強硬的態度弄得焦頭爛額，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西風域也不強攻，就這麽帶兵堵在沙風府門口，口號喊得震天響，將“沙風虐妻”、“沙巴克為璃月夫人撐腰”的消息徹底坐實，並迅速傳遍了整個比奇城。
    正如星澈所料，這一手，不僅狠狠打了沙風和比奇皇室的臉，更是做給了所有關注此事的人看——雪域神宮、沙貝亮駙馬、乃至天下豪傑。沙巴克城重情重義、敢於擔當的形象，瞬間高大起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驚蟄和璃月，此刻早已在盟重城他們溫馨的小家裏，對這邊發生的政治風波，一無所知了。
    今日的比奇皇城，宮門巍峨，日光灑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莊重光芒。
    萬千百姓遠遠圍觀，屏息凝神看著比奇皇城又一件大事。
    隻見沙巴克城主離歌，僅著一身素白中衣，自縛雙臂，跪於宮門玉階之下。他身形挺拔如鬆，雖為請罪，眉宇間卻無半分卑微，唯有坦蕩與決然。
    “臣離歌，擅動兵戈，陳軍王畿，驚擾聖駕，罪無可赦！然師娘蒙冤，幾遭不測，臣心痛如絞，不得已而行此下策！今日自縛請罪，甘受陛下一切責罰，絕無怨言！”
    聲如洪鍾，字字鏗鏘，傳遍四方。
    宮門緩緩開啟，比奇君王田信在文武百官簇擁下步出。他麵容溫潤，眼神卻深邃如海，自有不怒自威的氣度。他快步上前，竟親手為離歌解綁，歎道：
    “愛卿何至於此！快快請起！”
    離歌不動，依舊跪地：“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田信雙手扶他，語氣沉痛而明理：“沙風將軍府家事，昏聵失察，幾釀大禍，寡人聞之亦深感痛心。璃月夫人乃劍聖之女，神宮之後，更是有功於國的宗師，遭此磨難，實乃朝廷之失！愛卿重情重義，為師娘不惜以身犯險，寡人若因此責罰忠良，豈非寒了天下英雄之心？”
    他環視百官與民眾，聲音陡然提高，清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離歌城主，雖有陳兵之過，然其心可鑒，其情可憫！更兼及時醒悟，自縛請罪，足見忠勇！寡人決定，此事就此作罷，不予追究！”
    “陛下聖明！”百官中不少人暗自鬆了口氣，齊聲高呼。
    百姓間也響起陣陣讚歎之聲，皆讚君王仁德，城主忠義。
    田信話鋒一轉，又道：“然，沙風治家不嚴，聽信讒言，苛待正妻，險些鑄成大錯，罰俸三年，閉門思過一月！其妾室玉氏、冬氏、歡氏，搬弄是非，心術不正，鞭笞五十，逐出將軍府！相關行凶惡仆，一律按律嚴懲！”
    這一判決，既全了皇室顏麵，也給了天下人一個交代，更隱隱有安撫沙巴克及雪域神宮、劍聖一脈之意。
    離歌聞言，深深一拜：“陛下聖裁！離歌，叩謝天恩！”這一拜，真心實意。
    君王此舉，既全了他的忠義之名，又堵住了沙風的口舌，一舉多得。
    田信微笑著再次扶起他：“愛卿鎮守北疆，勞苦功高，日後還需盡心竭力，共保瑪法太平。”
    “臣，萬死不辭！”
    至此，“離歌請罪”一幕，以君王仁德、城主忠義、罪者受罰的圓滿結局，載入瑪法史冊《離歌王傳》。
    沙巴克的聲望，離歌的個人威望，在此事件後，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星澈夫人一石數鳥之計，大獲成功。
    比奇城，克岸將軍府，寢室。
    窗外喧囂漸息，屋內暖光流淌。東溪夫人已換上一身潔淨柔軟的素衣，青絲如瀑，披散身後。
    克岸小心翼翼地為她梳理長發，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稀世珍寶。
    “夫君……”東溪稱呼自己愛人，一股莫名的熟悉與酸楚湧上心頭，眼圈微紅，“我……我怎麽看那個雷神少年，”她拉著他的手，“那麽像咱們家清瑤的眉眼......都十幾年沒有見她啦。”
    克岸也心中激蕩，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是啊。尤其是他發怒的樣子，和清瑤是一模一樣！”
    東溪輕聲問道：“他會不會是……我們那外孫，沃瑪就是雷霆本源啊。”
    克岸嘴角勾起絲笑容：“好個雷霆本源，應該是他。不過他和璃月這事，哎，現在這個場麵，恐怕他永遠不能認我們了。”
    東溪道：“比奇皇室會不會察到他，再找我們的麻煩。”
    克岸語氣稍緩，“沒有事，剛才玄霄走的時候說的一樣，沙巴克那位離歌城主，並非庸人。他陳兵城外，又上演一出請罪戲碼，既全了忠義之名，又震懾了宵小，更將人心攬入懷中。此時，比奇皇室安撫他還來不及，豈會再自尋雷神的麻煩？”
    東溪聰慧，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竅，不禁歎道：“玄霄師兄評價說他兒子離歌那個星澈夫人……最是玲瓏心竅，智謀超群，看來還真是。”
    離歌回來當日，沙巴克城。
    離歌與星澈對坐弈棋，侍女送來最新情報。
    離歌覽畢，大笑：“我的澈兒果真神機妙算！陛下非但未加責怪，反而厚賞安撫。沙風閉門思過，其惡妾被逐。如今民間皆讚沙巴克重情，諷沙風無德。雪域神宮和齊忠孝前輩都派人送來謝禮，沙貝亮駙馬也遞來密信，言辭懇切，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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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澈落下一子，淺笑嫣然：“皆是夫君忠義感動天地，陛下聖明。我不過順勢而為了嘛。”她話鋒微轉，“隻是，那位‘雷神’驚蟄，此番展現的力量，遠超預估。強行覺醒，言出法隨，破碎皇城大陣……其實力，恐已接近半神。”
    離歌神色也凝重起來：“諾瑪預言中的‘雷神’，竟恐怖如斯。他與璃月師娘關係匪淺，若能得其相助……”
    “夫君，”星澈柔聲打斷，“此等人物，心如赤子，情重於山，絕非權謀可輕易籠絡。唯有以誠待之，方是正途。眼下，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在即，他如若是既為揚名與寶物而來，便是最好的契機。”
    正商議間，忽有親衛急報：“稟城主、夫人！魔龍城、鷹城邊境急報！近日多地天空異象頻發，時有莫名雷暴降臨，劈毀山林，卻無雨滴落下，異常燥熱！更有巡邏隊稱，曾見有肌膚呈青灰色、目射電光的古怪人形生物在雷暴邊緣一閃而逝，速度極快，不似人族！”
    “青灰色皮膚？目射電光？”離歌與星澈對視一眼，神色俱是一凜。
    星澈沉吟道：“莫非……與日前覺醒的雷神本源有關？吸引了某些……依賴雷霆能量或與之伴生的古老種族現世？”
    幾乎同時，一名幕僚也匆匆入內，呈上一封密函：“城主，臥龍山莊密報。山莊潛修的一位老祖宗夜觀天象，稱‘雷霆星樞’異動，似有外來雷靈之力強行介入本界法則，恐引動未知變數，囑山莊子弟此次武道大會需萬分謹慎，尤其關注雷係修者。”
    離歌接過密函，眉頭緊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諾瑪預言、雷神出世、邊境異動、古老種族、星象預警……這天下第一武道大會，看來注定不會太平了。”
    星澈握住他的手，目光沉靜卻堅定：“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亂局之中，亦是我沙巴克崛起之機。夫君，厲兵秣馬，準備迎接這場風雲際會吧。”
    離歌點頭，眼中戰意再起：“傳令下去！沙巴克參賽者，全力備戰！另，加派斥候，嚴密監視邊境異動，尤其是與雷霆相關的任何跡象，隨時來報！”
    “是！”
    目光轉向盟重土城。這座古老的黃沙堡壘，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被改造成一座巨大的競技場。
    各色旗幟飄揚，來自瑪法大陸四麵八方的武者、法師、道士、刺客源源不斷湧入，城中人聲鼎沸，龍蛇混雜。
    臥龍山莊的精英們已然入駐，四大堂口的高手們深居簡出，氣息沉凝，顯然對那“祝福寶石”誌在必得。
    封魔穀的魔族在君王曲魂的帶領下，占據了一處偏僻看台，他則被盟重城堡官員引到高台就坐，引人側目。
    諾瑪一族的使者依舊沉默如石，靜坐一隅，青石麵具下的目光冷漠地掃視著全場。
    蒼月山日鴻門的年輕弟子們一身道氣走在來的路上，舉止清雅，在人群中頗為顯眼。
    魔龍城獸人部落的勇士們發出粗獷的笑聲，磨礪著他們的戰斧。
    每個人都在暗中觀察，彼此試探。空氣中有緊張，有興奮，有野心在燃燒。
    而在盟重雷炎居的飯廳內，驚蟄正細心地將一勺溫熱的粥喂到璃月唇邊。
    “多吃些，你需好好休養。”他的聲音溫柔得與那日降下神罰的雷神判若兩人。
    璃月乖巧張口，咽下粥膳，猶豫片刻，輕聲道：“驚蟄，那武道大會今日就開啦…我…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是我為你揚名，為你取寶。”驚蟄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你隻需好好家裏待著。待你痊愈，若想活動筋骨，天下何處去不得？但絕非現在，這幾天哪也不許去。”
    璃月知他關心，心中甜暖，不再多言，隻柔柔撅嘴：“嗷，知道啦，我就想轉轉看看嘛，好吧，我都聽你的。”
    驚蟄看著她柔情蜜意，心中一片柔軟，隻覺昔日付出一切代價，皆為值得。
    窗外，盟重風起，黃沙漫卷，隱約傳來擂台方向試招的轟鳴與人群的歡呼。
    一場匯聚了天下英傑、牽扯著古老預言、帝國博弈與個人情仇的巨大風暴，正在這座古老土城之上，緩緩匯聚。
    而風暴之眼，似乎正聚焦於那位守護在紅顏身旁、身負雷霆之力的少年。
    欲知後事如何，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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