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蘇依依怔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
    蘇振邦？這個名字……是爸爸年輕時在東南亞闖蕩時，給自己取的“藝名”。
    自己很小的時候聽過幾次，他說這名字大氣，能鎮住場子，後來回國後就再沒用過。這麽多年過去，連家裏的親戚都很少有人記得，眼前的陳伯怎麽會知道？
    “像啊！太像了！”陳伯見她這副神情，心裏最後一點疑慮也煙消雲散，激動得眉飛色舞，大手在季玄肩上拍得啪啪響，力道大得差點把季玄拍得一個趔趄，“你老子人呢？！當年他走得急，沒留下半點音訊，我隻從以前的老夥計那兒聽過一嘴，說他後來給女兒開了家投資公司……對，就是艾什麽的……就是這個公司！”
    他猛地轉向季玄，眼睛亮得嚇人：“好家夥！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找的是老蘇的女兒！這福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陳伯激動得在原地踱了兩步，又滿懷期待地看向蘇依依，眼神裏帶著長輩對晚輩的慈愛，還有對故人的懷念。
    蘇依依的睫毛輕輕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聲音低低的：“陳伯，我父親……早幾年已經走了。”
    ……
    陳伯眼睛裏的光亮像被戳破的燈籠，瞬間黯淡下去，臉上的激動勁兒也褪去了大半，隻剩下掩飾不住的惋惜：“這麽突然……也是怪我，當年走得匆忙，沒留下聯係方式，後來想找他，卻連他用的真名都查不到……”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了，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又實在不甘心：“是……是怎麽沒的？”
    “生病了。”蘇依依的聲音裏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那段日夜守在病床前的日子，像一場漫長的淩遲，至今想起來，心口還會隱隱作痛。
    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還會有人記得“蘇振邦”這個名字，倒也算世界給她的一份意外之禮。
    “孩子，以後常來伯父這兒走動。”陳伯把季玄往旁邊扒了扒，騰出位置，雙手輕輕拍了拍蘇依依的肩膀，那眼神，像在看自己的親女兒，“伯父給你講當年的故事，你爸年輕的時候，那可是個能在東南亞攪動風雲的人物……”
    ……
    醫院的病房裏，沈文把手機扔在一邊，雙手抓著頭發，無力地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這是他唯一的籌碼，也是最後的機會，就這麽被季玄輕描淡寫地破了局？這到底科學嗎？
    他想不通，明明一切都計劃得天衣無縫，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髒，讓他喘不過氣。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媽”的名字。
    “兒子啊，你怎麽還沒回來……”沈老婆子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透過聽筒傳過來。
    這聲音在平時或許還算溫暖，此刻卻像一根火柴，點燃了沈文積壓了一上午的怒火。他憋屈的火氣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對著電話吼道：“你他媽能不能閉嘴？我就問你，能不能？！”
    電話那頭的沈老婆子被嚇得一個哆嗦，手機差點從手裏滑出去。她委屈極了——自己明明已經盡量不打擾他，安安靜靜地等消息，可等了這麽久，連個電話都沒有，她能不急嗎？
    怎麽如今連問都不能問了？
    這兒子，自從受傷後，脾氣就一天比一天大，現在更是一點就炸。自己這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兒子，我隻是擔心你，問問而已。”沈老婆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努力克製著內心的不滿，“你要是不高興說，我就不問了，犯不著對媽發這麽大脾氣啊……”
    可她的退讓，卻讓沈文心裏的窩囊氣更盛了。
    “誰需要你問了？”沈文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我就想知道，你為了那幾個破錢，跑去賣人家大客戶資料做什麽？”
    “你瘋了嗎？我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就算現在沒以前那麽有錢，你至於做這麽丟人的事情嗎？！”
    “人家的爹媽都是托舉孩子，為了後代的幸福拚盡全力，你呢？你除了拖後腿，到底做過什麽值得我誇一句的事？？”
    ……
    沈老婆子被兒子劈頭蓋臉一頓罵，嘴巴張了好幾次，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往下淌。
    她捂著嘴，壓抑的哭聲透過聽筒傳過去，帶著無盡的委屈：“兒子，你得體諒你媽媽……我，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就是想多賺點錢，讓你以後能輕鬆點……”
    “你閉嘴吧你！”沈文無情地打斷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初要不是你在旁邊攛掇，我至於那麽早跟蘇依依離婚嗎？”
    “離婚也能怪我頭上？”沈老婆子終於忍不住反駁，聲音弱弱的，卻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兒子……離婚不是因為你跟方雨彤她……她……”
    後麵的話她沒說出口，但意思再明顯不過——明明是你自己出軌在先。
    “那也輪不到你幫我做決定！”沈文的聲音更凶了，“那麽早把離婚協議弄過來逼我簽，你安的什麽心？要是沒離婚，我現在手裏還能多一個籌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了起來，各自覺得委屈極了，仿佛所有的錯都是對方造成的。
    “現在好了……”沈文喃喃自語，語氣裏的酸味幾乎要溢出來，“我們家亂成了一鍋粥，她蘇依依倒是過得風生水起，跟季玄雙宿雙飛，憑什麽？”
    眼下的情形，和他預想的完全不在一條線上，這種失控感讓他難受得快要發瘋。
    “那，那你說，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我還能怎麽辦嘛？”沈老婆子見兒子把所有的鍋都甩到自己頭上，心裏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卻不想再多辯解什麽，隻是疲憊地問。
    “嗬……事情是你瞎做的，做完了來問我怎麽善後？”沈文冷笑一聲，語氣裏滿是嘲諷，“虧我還叫你一聲媽，你擔得起這聲媽嗎？”
    “既然咱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您也別在這兒待著了，直接收拾收拾東西，回老家種田去吧！”
    ……
    “啪”的一聲，電話被狠狠掛斷。
    聽筒裏傳來忙音，世界瞬間安靜下來，沈老婆子握著手機，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情緒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
    回老家？那怎麽可能！她已經過慣了城裏的好日子，穿金戴銀，出門有車，讓她再回到那個黃土朝天的鄉下，過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苦日子，還不如讓她去死！
    她雙眼蓄滿了渾濁的淚水，腦子卻在絕望中瘋狂地轉著——既然一切的根源都是蘇依依，那……那不如，想辦法把蘇依依再弄回來？
    對啊……隻要能讓蘇依依回心轉意，回到沈文身邊，說不定他們家的日子還能重新回到正軌呢！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狂地生長，瞬間占據了她的整個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