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依從季玄的臂彎裏醒來時，晨曦正透過紗簾，在被單上織出細碎的金斑。她眨了眨眼，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的香氣，這種味道曾讓她覺得疏離，此刻卻像一層柔軟的繭，裹著實實在在的安心。
    和上次在他身邊醒來時的忐忑不同，那些關於“他是不是一時興起”的不安，關於“自己配不上”的幻覺，早就隨著這些日子的相處，消散得差不多了。
    她側頭看向枕邊的男人，他還沒醒，長睫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下頜線繃著，連睡著時都帶著點生人勿近的冷硬，可手臂卻牢牢環著她的腰，力道鬆而不垮，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你日常都醒這麽早嗎？”
    她正發著呆，手腕突然被一雙溫熱的大手握住。季玄還閉著眼，指腹摩挲著她微涼的手背，嘴角卻悄悄勾起，像隻剛睡醒的大型犬，往她頸窩裏蹭了蹭，呼吸拂過皮膚，帶著點癢意。
    “睡這麽晚，倒醒得早。”他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黏糊糊的，沒了平時的清冷。
    蘇依依被那癢意惹得縮了縮脖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下巴，胡茬有點紮人：“是我動作太大，吵醒你了？”
    “沒有。”季玄緩緩睜開眼，墨色的瞳孔裏映著她的臉，看得專注，“我覺輕，懷裏的人稍微動一下，就醒了。”
    他說著，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剛亮起，旁邊蘇依依的手機先“嗡”地一聲震了起來。
    “蘇橙的電話。”季玄瞥了一眼，把手機遞過去，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掌心，帶起一陣微麻的癢。
    蘇依依接過手機時，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屏幕上顯示才五點半。這個點打電話來，多半是出了什麽事。是米粒那邊有狀況，還是蘇橙自己遇到麻煩了？
    “喂，小橙？”她按下接聽鍵，聲音裏帶著剛醒的微啞。
    “姐，你在哪兒？”蘇橙的聲音從聽筒裏炸開，帶著明顯的焦急，“我剛聽公司的人說，沈文跑去姐夫公司鬧事了，你沒事吧？沒受傷吧？”
    蘇依依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長舒一口氣：“別擔心，已經解決了，我沒事。”
    可蘇橙的緊張絲毫沒消退，反而更急了：“姐，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也聽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傳言……你真的決定要跟姐夫在一起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蘇依依能想象出弟弟皺著眉的樣子。季玄湊過來，耳朵幾乎貼在手機上，眼神裏帶著點審視——這小子要說什麽？
    “我不是想攔著你，”蘇橙的聲音軟了些，帶著點心疼，“可你跟他在一起，這才多久啊？被沈文纏，被卓家針對，還被他家裏人刁難……你已經被折騰多少次了？”
    “姐，沈文那個混蛋已經讓你夠累了，我真怕你剛出虎穴又入狼窩……你……”
    “蘇橙。”蘇依依趕緊打斷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季玄的下頜線繃得越來越緊，再讓他說下去，這人怕是要當場“紅溫”炸毛，“我的事情我心裏有數，真的不用太擔心。”
    她刻意岔開話題，語氣輕快了些：“對了，你那邊怎麽樣？公司那幫人沒找你麻煩吧？”
    雖然是轉移注意力，卻也是真心關心。喬恩公司的股權還沒徹底落定，老白和吳玉那種人，絕不會輕易罷休。從自己這裏找不到突破口，八成會去纏蘇橙。
    蘇橙果然被帶偏了，撓了撓頭，聲音裏帶了點得意：“還真找過我！昨天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屋坐了會兒，來了個穿西裝的男人，我估摸著就是你說的那個老白。”
    “他單獨找你了？跟你說什麽了？”蘇依依瞬間警惕起來——老白那人向來不擇手段，蘇橙年紀輕，別被他繞進去了。
    “也沒幹嘛，就跟我寒暄，問我在哪上學，平時喜歡什麽，聊著聊著突然問我跟你的關係，我就警惕起來了。”蘇橙的語氣裏帶著點小機靈，“一個陌生人突然關心這個，肯定沒好事。後來聽他身邊的人叫他‘白總’，我就確定是他了。”
    “不過姐你放心，我啥也沒說，就光抿嘴笑，他問一句我笑一下，最後他自己覺得沒意思，就走了。”
    蘇依依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做得好。不過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了，我會盡快解決的。那些股權本來就該是你的，等事情理順了，一定讓你光明正大地站出來，沒人再敢說三道四。”
    “姐。”蘇橙突然打斷她，聲音很認真，“我不在乎那些股權，你不用為了這個急。”
    “我打電話就是想讓你知道，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都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股權我要不要都行，反正我姐總不會餓著我，對吧？”
    蘇依依的鼻子有點酸，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小子知道這些股權折算成人民幣是多少嗎？夠你買好幾套房子了……”
    “不知道，也不重要。”蘇橙的回答毫不猶豫，“錢再多，也沒我姐重要啊。”
    蘇依依噗嗤笑出聲，眼角卻有點濕潤。親弟弟到底是親弟弟，哪怕小時候沒怎麽一起長大，血脈裏的牽絆卻從未斷過。
    換作旁人，幾千萬的東西擺在麵前，有誰能做到這麽雲淡風輕？可蘇橙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而是她會不會受委屈。
    她心裏湧過一陣暖意，幸福感像溫水一樣漫上來——雖然媽媽對自己不算親近，可她留下的這個弟弟，卻足夠愛她。
    “那我呢？”旁邊突然冒出一句酸溜溜的話，季玄把臉湊過來，眼神裏明晃晃寫著“我吃醋了”，“就沒人在意我嗎？”
    這姐弟倆在這兒溫情脈脈，搞得他像個多餘的局外人，連空氣都透著“你倆才是一家人”的味道。
    “姐……你身邊有人？”蘇橙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聲音陡然拔高，“是……是男人？！”
    “對，我就是你姐的‘禍害’。”季玄白眼一翻，幹脆接過手機，對著聽筒說道：“蘇橙，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不相信我對依依的感情？”
    “你小子就等著瞧，我肯定會把所有麻煩都處理幹淨，讓你姐沒有一點後顧之憂，風風光光、一分利益都不少地嫁進來。”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點較勁的認真：“行不行？”
    蘇依依的臉“唰”地紅了，嗔怪地瞪了季玄一眼，卻沒搶回手機——讓這倆男人自己掰頭去吧。
    “行，當然行。”蘇橙在電話那頭答應得倒是爽快，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姐夫，你身邊那些鶯鶯燕燕也得處理幹淨啊。我一上午都舉報多少條你和卓兒的CP粉發言了，手都酸了……”
    ……
    掛了電話，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玩笑歸玩笑，季玄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指尖輕輕敲著膝蓋，陷入了沉思。
    想要讓蘇依依安心嫁過來，要解決的問題確實不少。首當其衝的，就是尹夫人。
    他母親的脾氣，他比誰都清楚。退讓也不過是緩兵之計，以她的性子，絕不會輕易接受蘇依依。
    季玄的眼神沉了沉——看來，得找個機會，讓她徹底對摻和自己婚姻這件事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