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檔，五千一個月。
    午間檔，八千一個月。
    晚間黃金檔，兩萬一個月。
    孫主任清了清嗓子，身體微微前傾。
    “張廠長，按照您的要求，黃金時段連續播一個月，費用是兩萬。不過……”他推了推眼鏡，壓低了聲音，“您是咱們市的明星企業家，台裏特批，如果您願意簽三個月，我們可以給您打個九折！”
    張耀放下文件，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椅背上。
    “三個月？”
    “對！”孫主任的笑容更燦爛了，“張廠長，您想啊，廣告這東西，講究的是一個持續性！播一個月，觀眾剛有點印象，您就停了，那效果就大打折扣了。三個月，保證讓您的產品家喻戶曉！”
    張耀沒接他的話，隻是慢悠悠地問了一句。
    “孫主任，我問你個問題。”
    “您說，您說。”
    “你們台裏的收視率，怎麽樣？”
    孫主任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收視率？還行，相當不錯！咱們是市裏唯一的電視台，家家戶戶都看，觀眾那肯定是多啊。”
    “多少？”張耀追問。
    孫主任的表情有些尷尬，眼神飄忽。
    “這個……具體數據嘛，屬於我們台裏的商業機密，不太方便透露……”
    張耀笑了。
    “孫主任，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花錢做廣告，不是為了給電視台送溫暖，是為了賣貨。”
    “如果你們台裏連個收視率都拿不出來，我的廣告播給誰看？播給空氣看嗎？”
    幾句話，說得孫主任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沒想到這個村裏的廠長這麽不好糊弄。
    “張廠長，您放心，我們台裏的收視率絕對沒問題……”
    “那你給我個準數。”張耀直接打斷他。
    孫主任被逼到牆角，咬了咬牙，伸出三根手指。
    “平均收視率，百分之三十左右！”
    “百分之三十？”
    張耀搖了搖頭，手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
    “這個數字，不夠。”
    孫主任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張廠長，百分之三十已經很高了，您這……”
    “我有個條件。”
    張耀豎起一根手指。
    “合同，我簽三個月的。但這筆錢，我不能白花。”
    張耀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孫主任心口。
    “在我的廣告播出期間，你們電視台的收視率，不能低於百分之四十。”
    “如果達不到，你們就按比例退錢。多一個點，我多給你們一千塊獎金！少一個點，你們就退我兩千塊廣告費！”
    這話一出，孫主任直接傻眼了，嘴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攏。
    “張……張廠長，這……這不可能啊！收視率這東西，哪是我們能控製的……”
    “那就想辦法控製。”
    張耀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卻帶著一股不容商量的勁兒。
    “你們可以調整節目，可以搞有獎收看，辦法總比困難多。我隻看結果。”
    豆大的汗珠順著孫主任的臉頰往下滾，他胡亂地用袖子擦著，越擦越多。
    “張廠長，您這要求實在太……太離譜了……”
    “離譜嗎？”
    張耀笑了，他身子往前一探，整個人帶著一股壓迫感。
    “我花六萬塊錢，買個響兒，難道不應該嗎？”
    “如果你們做不到，那就算了。我聽說省台最近也在拉廣告，不行我就去省台試試。”
    “唰”地一下，孫主任的臉全白了，一點血色都沒有。
    六萬塊！
    這可是市電視台今年最大的一筆單子！
    要是從他手裏飛了，台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
    “張廠長，您稍等！您稍等片刻！這事兒我……我得馬上跟台裏領導匯報！”
    “可以。”
    張耀從煙盒裏彈出一根煙，遞了過去。
    孫主任下意識地接住，手還在抖。
    張耀自己也點上一根，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霧，繚繞的煙氣模糊了他的表情。
    “孫主任，我這人做生意，不喜歡把人往絕路上逼，講究的是雙贏。”
    “你們電視台收視率上去了，是你們的本事，我的廣告效果好了，產品賣得火，是我的成功。”
    “這樣，這筆錢，你們賺得心安理得，我花得也物有所值，對不對？”
    這幾句話，像是一架梯子，穩穩地遞到了孫主任的腳底下。
    他感激地看了張耀一眼，腰彎得更低了。
    “是，是！張廠長您這話太在理了！”
    他趕緊把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大口，像是要把滿肚子的慌亂都吸進肺裏。
    “行！我這就回去跟領導商量！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結果！”
    說完，他掐了煙，起身就要走，可走到門口又停住了，回頭試探著問：
    “不過張廠長，您這廣告……內容方麵，準備怎麽個章程？要不我們這邊先出幾個創意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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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耀沒理他，而是踱步到窗邊，看著樓下廠區裏熱火朝天的景象。
    片刻之後，他才轉過身。
    “這個，就不勞煩你們電視台了。”
    “廣告片，我自己拍。”
    “什麽？”
    孫主任剛邁出去的半條腿，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您……您自己拍？”
    他嚴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對。”
    張耀的回答幹脆利落。
    “我會請專業的團隊，拍一條高質量的廣告片出來。”
    “你們，隻需要負責在黃金時段，把它播出去就行。”
    孫主任徹底懵了。
    這年頭，哪有企業自己拍廣告的？不都是電視台製作部一條龍全包了嗎？
    眼前這個村裏的廠長，簡直是個怪胎！
    可他一個字都不敢多問，剛才的教訓還火辣辣地疼著。
    “行……行！那我這就回去匯報！”
    孫主任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帶著人溜了。
    辦公室的門一關上，趙鐵軍就憋不住了，湊了上來。
    “廠長，咱……咱真要自己拍啊？”
    “不然呢？”
    張耀坐回那張寬大的老板椅上，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電視台拍的那些玩意兒，你沒看過？”
    “找個女同誌，拿著產品，對著鏡頭念稿子‘xxx，xxx，就是好’。”
    “那叫廣告嗎？那叫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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