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油城剪影 · 磕頭機、濕地與鐵人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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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在鬆嫩平原上繼續向南行駛,窗外的景色依舊是望不到邊的田野和積雪。然而,一種新的元素開始闖入視野,並迅速成為主導——抽油機。當地人形象地稱之為“磕頭機”。
起初隻是零星出現,像散落在田野中的鋼鐵甲蟲,規律地起伏叩拜。漸漸地,它們變得越來越密集,成行成列,成片成林,以一種近乎固執的節奏,在廣袤的平原上不知疲倦地點頭、抬頭,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宏大的集體儀式。空氣中,也開始隱隱飄來一絲淡淡的、屬於原油的特殊氣味。
大慶,到了。
這座城市給楚凡的第一印象,是與油田生產設施緊密共生的。高聳的鑽井塔、密布的輸油管道、巨大的球形儲油罐,與現代化的城市建築交織在一起。街道寬闊筆直,布局規整,帶著一種工業城市特有的力量感和秩序感。與綏化的泥土氣息、伊春的森林芬芳不同,這裏的空氣裏混合著機油、鋼鐵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工業活力。
楚凡在一條遍布著各種與石油相關產業公司的街道旁,找到一家賓館住下。安頓好後,他立刻動身,想去近距離看看那些“磕頭機”。他徒步走到城市邊緣,站在一片密集的抽油機群麵前。
近看,這些鋼鐵家夥更加顯得龐大而有力。它們發出低沉而穩定的轟鳴聲,巨大的鋼鐵驢頭一次次俯身,仿佛在從大地深處汲取黑色的血液。這景象,帶著一種工業時代特有的、冰冷的壯美感。楚凡撫摸著冰冷的鋼鐵支架,感受到一種與觸摸五大連池火山石時相似的、來自地球深處的力量感。隻不過,一種是遠古的、自然的狂暴,一種是當代的、被人類馴服和利用的能源。
然而,大慶並非隻有鋼鐵和油汙。讓楚凡感到意外的是,這座城市還擁有大片的濕地。他去了著名的 龍鳳濕地 邊緣。冬季的濕地,蘆葦枯黃,水麵結著厚冰,一片蒼茫。但他可以想象,在候鳥遷徙的季節,這裏必定是水草豐美、百鳥翔集的生機盎然之地。工業文明的鋼鐵骨骼與自然生態的柔軟肌理,在這座城市形成了奇特的共存。
傍晚,楚凡去了 鐵人王進喜紀念館。這是大慶的精神高地。在紀念館裏,他看著那些記錄著當年石油大會戰的黑白照片,“人拉肩扛”的設備、用身體攪拌泥漿的豪邁、以及“寧肯少活二十年,拚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的錚錚誓言,內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從“青天一頂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紅”的艱苦創業,到如今現代化油田的壯觀景象,大慶的曆史,就是一部新中國工業化的奮鬥史詩。“鐵人精神”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口號,而是化作了眼前這座城市和這些不停叩拜的鋼鐵巨獸的靈魂。
他找了一家餐館,特意點了一道 大慶扒雞 。雞肉脫骨爛熟,味道濃鬱,是典型的北方硬菜,吃起來紮實而有力量,仿佛也帶著幾分油田的粗獷氣息。
回到賓館,楚凡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城市璀璨的燈火與遠處油田區不滅的點點星火交織在一起。他知道,這每一盞燈光的背後,都流淌著來自地下的黑色能量。
他翻開筆記本,畫下了成群起伏的“磕頭機”,畫下了冬日濕地的蒼茫,畫下了紀念館裏鐵人那堅毅的雕像。
他寫道:
“從綏化的黑土糧倉,到大慶的黑色油海,我仿佛從中國的‘胃’,走到了驅動國家前進的‘心髒’之一。
‘磕頭機’的律動,是這片土地最獨特的心跳。它冰冷、機械,卻蘊含著讓世界運轉的熱量。
鐵人紀念館裏的精神火炬,與濕地中棲息的候鳥,共同構成了大慶的靈魂——既有艱苦創業的鋼鐵意誌,也有對自然家園的溫柔眷顧。
這裏的美,是力量之美,是奉獻之美,是矛盾中尋求平衡的智慧之美。
明天,我將更深入地走進這座油城,去聆聽更多關於石油、關於人的故事。”
合上筆記本,窗外隱約傳來抽油機低沉的、永不停歇的轟鳴。楚凡感到,他的旅程,因為大慶這一站,而染上了一層濃重的工業油彩,增添了一份關於國家記憶與工業力量的厚重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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